接下来的几场考眨眼间就过去了——这是对于敖丙来说。毕竟他隔壁的那位混世小魔王，大概在这几场考试中已经养精蓄锐完毕了。
直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敖丙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哪吒说上话，就连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有些力不从心。
见时间差不多了，与他一起被留下来的值日组长留下一句“敖丙拜托你啦”，就把扫帚往墙角一扔，抓起书包就往小卖部冲。
敖丙愣了一下，好像组长是有说要去抢小卖部的什么限定玩具，虽然他并不在意，反正需要打扫整理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
他慢吞吞地把扫帚摆齐，回到座位从抽屉搬出一些教辅，他是想挑几本带回去复习的，只是现在满脑子想着的是该如何进一步与哪吒接触。到现在为止，俩人还没正式说上一句话。
走廊突然传出几声怪叫，而敖丙正坐在位置上对着那一摞练习册发呆，没注意到窗外晃过四道影子——哪吒叼着根棒棒糖走在最前面，三个小跟班正在模仿他转笔，却把笔盖甩飞。
感受到教室有人，哪吒那双漫不经心往教室里瞥的眼神在看到敖丙时稍稍停留了几秒。
“......老大......老大？”厉烽扯了两次他的书包带，哪吒这才舍得掀了下眼皮，糖球在齿间咯噔轻响，“老大刚说好去游戏厅......”
“走吧。”
哪吒单手插兜，将另一只手摊出来，三个跟班瞬间噤声，其中一个跟班周坤宇把手里的笔递给了他。
哪吒接过笔后，挥动着笔在空中划出流畅的曲线，转了三圈稳稳卡进虎口。
“看清楚了吗？”哪吒把笔扔给呆住的几人，三个脑袋立刻挤作一团咋咋唬唬。走廊上充斥着他们的打闹声。
——
距离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天。
上午的语文课，班主任拿出月考的榜单贴在了黑板左侧。
“都抬头看看啊！”班主任“啪”地拍了下榜单边角，“这次月考咱们班语文平均分年级第三，阅读理解还是重灾区。”
停顿一秒，紧接着，粉笔头精准砸中某位昏昏欲睡的男生，可惜那个男生并没有醒来的觉悟，依旧趴着睡觉
她突然敲了敲敖丙的名字，“不过敖丙这次文言文翻译满分，是必须得表扬一下，某些人不知道是怎么把‘海沸波翻’翻译成‘海浪像煮沸的汤’的。”老师说完后，班上传来几声闷笑。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叮铃铃-
到了大课间，趁着哪吒去打篮球的间隙，敖丙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自己的成绩无须多言，在前世他的成绩一直并列前茅；这一世，他的眼神往排行表的下方看去，哪吒的名字正卡在吊车尾的位置，班里倒数第三……
敖丙并没在榜单前浪费太多时间，他斟酌再三，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后，回到了座位上，拿起手中的笔在考试的草稿纸上写了些什么，又将其划掉，反反复复好几次后，他拿起纸盯着某处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要准备“毁尸灭迹”，他注意到草稿纸的某个部分特意被红线框了起来，那是他一开始没解开的洛伦兹方程，为了能理清思路，他将解题的部分单独标记了出来。
洛伦兹，这让他想起了大学时期教授讲的洛伦兹吸引子——初始值的微小变化，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引发剧变。
这一世，他开始靠近哪吒。
初始条件发生了改变，这般选择，会不会出现敖丙无法应对的蝴蝶效应。哪怕未来他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思绪乱成麻，敖丙不愿多想，他起身走到教室的窗户边，双手搭在窗台上，向外看去。
窗户外正对着的就是学校的篮球场，敖丙一眼就看到在线外跃起的哪吒。
他脱去了校服外套，露出紧实的肌肉，轻轻一跳，三分球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后进入篮筐。
这一个完美的“三无球”把高三的申小豹急的差点现出原形。
可惜大课间依旧很短暂，上课铃响起后，哪吒踩在铃声的最后一秒跑进教室，当他微喘着坐回位置上时，班主任也推开门，让班里所有人背着书包到走廊里排队。
“下面我将按照成绩单一个一个来念名字，排名靠前的同学优先选择座位。”
敖丙背着自己的背包，回忆着刚刚在草稿纸上写下的内容。
“敖丙。”
这一次，敖丙没有再选择前世坐了三年的座位，而是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在靠窗的位置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仅是同学，连老师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敖丙的举动，但作为对优秀学生的尊重，她并没有开口询问。
中途有不少人想要和敖丙坐一桌，那可是现成的提分手册，谁还不知道三班的敖丙成绩优异，待人温和呢。
只是温和的敖丙同学也用温和的方式拒绝了每一个人：“抱歉，这个位置有人了。”
这是这位学霸在那张草稿纸上得出的最佳话术——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能说出其他合适的理由。
而班级里的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还时不时地往敖丙的位置看去，这位谦谦公子到底是想和谁坐一桌呢？
等到哪吒走进教室，看着座位只剩下了敖丙旁边的位置以及讲台旁边的两个风水宝地，想都没想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在敖丙旁边坐了下来。
班级传来细碎的讨论声，敖丙对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你好。”敖丙小声地向哪吒打招呼。
哪吒将书包往抽屉一怼，右手支起头，侧看着敖丙。这个距离比考试更近了，刚打完球的汗味混着薄荷草的气息压过来：“我们很熟？”
“不熟。”敖丙垂下晦涩的眸子，身子回正，继续看着手中的必读名著。
哪吒则是掏出在便利店买的薯片，班上的同学见怪不怪了，听着哪吒开袋即食的声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薯片袋子在开袋时声音是清脆的，但这次敖丙并没有听到类似的声音。
他看向他的新同桌，哪吒用剪刀剪开了薯片袋子，抽屉边还放着剪刀的包装，嘴里塞着薯片的样子正好被敖丙瞧见。
双人短暂地对视沉默一秒，哪吒大声地咀嚼了起来。
这下不仅是敖丙听到了，全班人也听到了。
好在这节课因为换座位，便临时改成了自习课，而老师刚好也不在。
不知是为了挽回形象，还是缓解尴尬，哪吒掏出了手机开始英雄联盟，声音的大小也正正好只有敖丙听到了。
还是那么幼稚。敖丙在内心偷笑。
没有了额外的噪音，班级的氛围也逐渐安静了起来，虽然从班级的角落时不时传来几声手游的播报声。
哪吒听着隔壁写字的沙沙声，假意看向窗外的同时，眼光却落在敖丙身上。
敖丙坐姿端正，就连拿笔的姿势哪吒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心中升起一股烦躁，扭头不再看他，拿出蓝牙耳机自己沉浸在峡谷中。
“Defeat！”耳边传来了游戏的声音，哪吒一脸黑线，甚至连结算的页面还没到就直接关掉屏幕。
烦队友送死的操作，烦身边人的淡定从容，烦自己的小领地多了一个人，烦自己那有点不规律的心跳......
哪吒从来没觉得四十分钟的一节课有这么难熬，下课后拿起校服外套就往食堂走去。
敖丙看着哪吒那颇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明白自己的这步棋是下对了，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厉烽几个人听说有人成为了哪吒的同桌后纷纷八卦：
“居然有人敢坐我们老大的同桌，看来是真的不怕死啊。”
“瞎说什么，我看是咱们老大转性了。不过真好奇同桌是谁，老大居然没揍他。”
哪吒本身心里堵着一口气，听完这些话头更大了：“这么好奇？来我座位上课呗。”
气氛再次降到了零点。
下午的课，俩人依旧没什么进展，课上不说话，课后不见面。
敖丙本想试着放学后找点话题，一转头，同桌的座位已经空了。
但在次日的数学课上，哪吒闲来无事地训练自己的转笔技术。当老师往讲桌一拍，向全班问到要用什么公式时，他被吓的一个激灵，笔掉在了地上。
“李哪吒！”数学老师指着哪吒的方向，“玩的挺开心的啊，你来说说这道题用什么公式？”
敖丙看着少年慢悠悠站起来，双手仍插在外套口袋里，神色自若，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敖丙见哪吒答不上来，十指相交，调整角度挡在嘴巴的位置，小声提醒：“全概率公式。”
但少年像是没听见一样，脑海里回想着数学书上关于概率的公式，想到后下一秒脱口而出：“马尔可夫链。”自信的口吻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正确答案，不是也得是”。
在班级的一片哄笑声中，敖丙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师也摆摆手，不想看见他似的让他坐下。
放学时分，敖丙在门口的储物柜前看到有几个男生围在一起。
“真不懂老班咋想的，也同意优等生和魔丸混在一起？”为首的男生靠着柜子说道。
“上周值日他把垃圾桶踹凹的事忘了？”抱篮球的男生刚说完就被同伴肘击，转头看见敖丙在隔壁整理储物柜里的习题册。
“哪吒很讲义气，对朋友也很好。”敖丙抽出本《文言文专项》，轻轻合上柜门。
“但敖丙你不是灵珠吗？你俩这天生就不对付。不怕哪吒给你使绊子吗？”
敖丙拉书包拉链的动作微顿一下，睫毛在眼下投了片阴影，扭头笑道：“不如多担心明天的英语听写？张老师上周说再不及格的话要抄写课文十遍哦。”
几个男生猛地将要吐槽的内容抛之脑后，开始往包里塞英语书，准备回去做一些小小的准备。
即便十年过去了，在敖丙的记忆中，哪吒的形象还是如此鲜明。
殊不知在门外，回来拿蓝牙耳机盒的哪吒将这对话收入心底，目光宁静而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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