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溯洄是被魏思的尖叫声惊醒的。
她下意识地摘下蛇形头饰，轻点两下，它立即变成了一把剑。方溯洄顾不得车内空间狭小，持剑转身去看，发现后排有一只鸳鸯鸟大小的“蜜蜂”。
魏思吓得全身都在发抖，杰西卡手持弓箭拦在她前面，甘月脸色苍白，举着她的骨剑，不停地后退，似乎想要躲到林界背后去。许焰和何清漪手足无措地看着这“蜜蜂”飞来飞去。
是钦原【1】。蛰人必致命的凶兽。
方溯洄暗自骂了一声这糟糕的运气。
“李华！”
几秒钟之后，泥人出现在了车旁边，为首的李华敲了敲车窗。
“李华，去把那东西打下来！”方溯洄拉开车门喊道。李华看上去有些犹豫，但还是爬上了车，摸出一个捕虫网，拎起“蜜蜂”塞了进去，交给了另一个泥人。
“谢谢。”魏思说。泥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五官的面部咧开一条缝，似乎是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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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继续赶路。
农田阡陌与青山层峦在窗外快速后退，宽阔的湖泊水光潋滟，后排的半神们一路上相对无言。杰西卡拿出女友的照片和手镯出来反复看，魏思瞥了一眼，是个眉目温婉的姑娘，东方人相貌，不过看得出一丝混血的痕迹。
“是古希腊道路、选择与魔法女神赫卡忒的女儿。”杰西卡说了句什么，甘月翻译道，“贺椿，就是杰西卡的女朋友，从未见过自己的凡人父亲。她在福利院长大，唯一能够告诉她在东方的身世的只有这只手镯。”
“我以前写论文的时候研究过古希腊和古罗马文化。”林界突然说，“你知道的，挺有意思的。”
甘月瞪大了眼睛：“那篇论文你还真写啊？！”
“当然要写啊。”林界看了她一眼，“我还做过调研……”
魏思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俩：“什么时候有过这篇论文？”
“我找找。”林界说。
“……你不会把书带上了吧。”甘月震惊地看着他。
“那倒没有。“林界边说边抽出一片树叶，将它举在空中，然后从空气中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那篇论文其实不难，还挺有意思的……”
林界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方溯洄爆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从来没有人听见她发出这样的声音——和尖利刺耳的刹车声混在了一起。
然后，世界颠倒了过来。尖叫声、哭声和撞击声混杂在一起——
汽车在公路上翻滚了一圈之后坠入了旁边的大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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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界伸手推了一下车门，推不开。他在背包在座位上摸索到了一盒没有开封的金属盒装的罐头，用尽全力砸向车窗。
他知道车顶还在水面上，还不算太迟。他爬出车窗，又协助甘月爬了出来。
方溯洄带着魏思，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了。许焰砸开了另一边的窗户，正在往外爬。
只有杰西卡没有动静。她低着头，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林界游过去，摇晃着她的肩膀。何清漪轻轻推了一下林界，示意他都交给自己就好。随后解开安全带，拖着杰西卡往上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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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父亲，关于只匆匆见过一面的神祇母亲，关于在她的怀里慢慢停止呼吸的贺椿。
关于她的朋友们，关于即将来到的战争。
然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湖岸上。方溯洄站在旁边，伸手把她拉起来：“翻车的时候你撞到头了。我给你喂了两口琼浆，不知道它对外国人起不起效果……你现在没觉得哪里痛吧。”
“没有。”杰西卡说，环顾着四周，“大家都上来了吗？”
“都没事，但是……”甘月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们的行李全都沉下去了。“
“我刚刚下去看了。“何清漪叹气道，”托我爸爸的福，我是不会淹死的，但是……汽车已经沉入淤泥了，我只抢出来一个背包，里面还有琼浆。”
杰西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还好，金镯子还在。
但是贺椿的照片不见了。她看着面前如墨汁一样的暗色的湖水，她知道贺椿的照片就在这湖中的某个地方……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林界转向方溯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九头巨蛇相繇【2】。”方溯洄说，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颤抖起来，“我看清楚了，当时它就横在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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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李华，刚才掉下去的时候融化在了水里，方溯洄不得不去附近的商店里“顺“了一个水桶，把他（准确点，只是一部分）捞了进去，又让许焰烘干了一会儿，李华才十分不好意思地从桶里爬出来。
没有了汽车，在外面呆着显然是危险的。商议之后，半神们决定向前赶路，看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
许焰举着火把供大家取暖，林界摸出了迷榖树叶来当指南针用。方溯洄叫来了七个泥人，分别跟随着每一个半神，以防万一。
“方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何清漪好奇地说，“为什么那个泥人叫李华啊？”
“随便取的。”方溯洄敷衍地说。
“那我能给这个泥人也取名字吗？”何清漪追问道。
“随你。“
“太好了！让我想想……小明？“何清漪试探着喊道。
泥人咧嘴微笑。
“我这个，“魏思说，”我觉得应该是个女的，要不就叫……“
“安静！！！“方溯洄大吼道。
魏思一愣：“我只是说……“
方溯洄突然上前几步，拔剑刺向草丛，伴随着一阵狂吠，一只生有翅膀的斑驳猛虎一跃而起，又被剑刃挡住后退了两步。
泥人们见状纷纷涌上，被方溯洄举剑拦住了：“回去警戒周围！这附近不安全！”
林界扔出了藤蔓，但是猛兽的爪子轻轻一扯就将其挣断了。
恶兽愤怒地咆哮着，扬起利爪，从方溯洄的脸旁擦过，后者抬剑阻挡，一双眼睛倒映在雪亮的剑刃上。她顺势斩向恶兽的脖颈，被躲开了。
魏思从怀里摸出一只纺锤，拈了一下线头，它立刻变成了一把长刀。林界和甘月都抽出了剑，杰西卡掏出一把短刀，一齐围了上去。
“为啥会有穷奇【3】啊！“许焰一边扔火球一边大喊, ”它不是已经消失了几千年了吗！”
“怪兽都会回来的啊！时间长短而已！“何清漪将水柱劈头盖脸地打在它脸上, 喘着气道，”***，它等我们把这辈子过完再回来行不行啊！“
“你们要是再废话，这辈子马上就能结束。“方溯洄冷冷地说，手中挥剑行云流水，寒光飞溅，硬是没让穷奇再靠近半步。
穷奇大概也是看出了方溯洄不好对付，改变了目标，毫无征兆地转身朝最容易攻击的目标——甘月——扑过去。
林界将甘月拽到身后，举起剑挡下穷奇的进攻。但是穷奇步步紧逼，似乎在得意它发现的破绽——
——一辆汽车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了过来，车窗打开了，一个面容和善的、穿着棕色大衣的中年妇女对着他们焦急地喊道：“都快上来！“
顾不得去管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了，七个半神全挤上了车。汽车一路疾驰，穷奇就像野生动物园观光车外的老虎一样气愤又无可奈何地追了一段路，用爪子砰砰拍打了几次车门，便悻悻地离开了。
平复了半天的心情，缓了口气，魏思才想起来向那位中年妇女道谢：“多谢您了，您是……？”
“哦，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对方乐呵呵地说，“我叫后土。我是掌管婚姻、生育、土地和冥界的女神。”
后排的半神差点全部栽倒下去。
“我挺喜欢孩子的。”后土笑着说，“这次是我不小心把穷奇放出来了，所以搭你们一段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能力也被削弱了。”
她叹了口气。
“说实在话啊，”后土通过后视镜看着半神们，“我作为婚姻女神，我的直觉一向准，比如说啊，那褐色头发的小伙子，跟他左边那个姑娘就挺搭的……”
魏思: “……”
林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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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载着他们一直开进了城市，到了一家酒店门前。
行人冲上楼梯，找了个套房，然后全瘫在了沙发上。
“不过为啥还有电啊，不是所有人类都在沉睡吗? “魏思好奇地问。
林界抬起头：“我看过一篇研究……到时候给你看看，女娲应该用了那种方法，避免人类觉察到时间过得太久。“
“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甘月搂着抱枕说，“在差点被穷奇吃掉之后......"
“我怀疑你训练从来没认真过……”林界看着甘月，无可奈何地说。
“我要是考试能过我也不会来拯救世界了……”甘月说。
“别说话了，快睡觉吧，窗户关好……”方溯洄累得上下眼皮打架, “不要留缝……
[1] 《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蠚(ruó)鸟兽则死，蠚木则枯。“
[2]《山海经·大荒北经》：“共工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环，食于九土。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禹湮洪水，杀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为池，群帝因是以为台，在昆仑之北。”
[3]《山海经.海内北经》:"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曰从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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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中国半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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