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的每一幅创作,都有他的影子。
他侵入我的世界,强硬地留下了绚丽的花纹,浓墨重彩一片又一片。
我日日抚摸欣赏,以求将其转录到我的灵魂之中。
……
体育馆的灯很亮,就算到黑夜,应该也不会输给白昼,亮到白川不想抬头,不是低头看在自己手臂上跳跃的排球,就是偏头偷看认真练习的北信介。
然而因为白川的机械性跟随——他的手臂肿了,不得不中止这项“北信介观察大计”。
要不是平日里极度沉浸的北信介,今日难得分心及时发现,他的手半个月都别想抬起来。
“抱歉,是我的错。”他没想到白川会如此不管不顾地跟着做,一般痛的话,应该会说出声会停下的。
“嗯?”白川没反应过来,感受到手腕上的暖意,他才低头看去,然后瞬间煞白了脸。
完蛋。
“对不起!我,我带你去医务室!”北信介见白川这个样子,瞬间慌了,他想要搀扶白川,却不知道搀扶哪里,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半天。
最后,还是北村健吾帮他解了围,拽着白川的衣角,将人带走了。
白川全程低着头,没再看北信介一眼。
北信介想跟上去的脚步顿住,无力地垂下脑袋,陷入懊悔。
是…生气了吧。
医务室就在体育馆对面的一楼,深知少年们参加部活不知轻重,校医先生很敬业地坚守在岗位上,很快便接诊了白川这位自作自受的伤患。
北村健吾反常地一脸严肃,皱眉看着乖巧地坐在床上的白川。
如果他没看错,方才一闪而过的,校医撩起衣摆被白川死命按住的衣摆下,是一堆伤痕。
“疼的话要说出来。”校医用药油给白川轻轻地推揉着,看白川一直低着头,以为是疼。
白川沉默着摇了摇头,较长的头发好似盖住了他与外界相交的窗户。
难办啊……
头疼的北村健吾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本着“挚友精神”,撒丫子跑了。
“川川子你在这待着,我很快回来!”聪明的信介介一定有办法!
不待白川做出反应,北村健吾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他咬了咬唇,知道对方是要去干嘛,心里既期待又抗拒。
嗯?等等,川川子是在叫谁?
“跟朋友关系很好呢。”校医感叹着少年们的青春,头顶稀疏的头发诉说着他的羡慕。
“……不是朋友。”谁跟那家伙是朋友,我的朋友只有……嘿嘿。
想着想着,白川的面色红润了不少,周身的气氛也没之前那么苦大仇深,还飘起了小花花。
嘶,感觉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白川!”一声高喊,惊得白川猛地抬头,从美好的幻想里脱离。
“信,信介?”白川歪了歪头,看着正撑着门框大口喘气的北信介,“怎么这么急,发生什么了吗?”
“你……你……”北信介没注意到被直接喊了名字,深呼吸了几下,走进来,“你的手臂……”
“嗯?”白川眨眨眼,动了两下,发现虽然肿了,但却意外地没有很痛。
一旁的校医擦着手上残留的药油,见缝插针,“这位同学,你不要急,白同学的伤后天差不多就能消下去了,没有很严重。”
北信介愣了一下,转头问医生:“真的?”
“真的啊,是刚才北村同学去叫的你吧,他没跟你说吗?”校医潇洒地甩了下头发,问道。
“……嗯,说了。”说白川骨折了。
从校医的脑袋上移开视线,北信介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但仰头看他的白川,明显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怒火。
北!村!健!吾!
“北同学?”他伸手扯了扯北信介的衣角,让对方看向自己,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北信介摇了摇头,“你感觉怎么样?”
校医识趣的把空间让给两位小同学。
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白川说道:“北同学坐下来吧,我仰着头好累。”
“好。”北信介顺从地挨着白川坐下,盯着白川。
“有一点痛……”白川在北信介坐下来时就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
“抱歉,我该看着你的。”
“不,不关北同学的事,是我自己没及时停下。”白川开始扣手。
二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
“别扣了。”直到北信介按住白川的手,他的指甲已经被自己扣烂了。
白川呆呆地看向北信介,没有说话。
北信介抿唇,去跟校医要了碘伏棉棒和创口贴,顺便带回来给白川开的药油。
“手。”他坐到白川对面,原先医生坐的板凳上,对白川摊开手掌。
犹豫几秒,白川将手覆了上去,“谢谢。”
“不用。”北信介沾着棉棒,小心地为白川扣到出血的手指消毒,“排球运动员的手很重要,”说着,他抬起头,语气认真,“我想画画也一样。”
四目相对,白川感觉好似有一股电流从脊髓窜上天灵,电得他浑身一麻,更别说北信介说完之后就低下头,对着他的手指轻轻地吹了口气,好像在缓解白川的疼痛。
完蛋。
完蛋完蛋。
完蛋完蛋完蛋。
白川觉得自己要被北信介套牢了。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两下,又给北信介拽回去,“别动。”
热气扑洒在白川的手心,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糟糕,要熟了。
贴完最后一个手指,北信介满意地说道:“好了。”
随后下一秒,十根手指六根包着创口贴的手,遮住了白川的脸。
好害羞,不能让信介看到我丢人的样子。
“怎么了?”北信介疑问道,“是我弄疼你了?”
白川捂着脸,飞快地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有,一会就好。”
“好吧。”虽还有疑虑,但北信介并不打算追问,“我去把你的东西拿来,等会儿一起回家。”
“嗯嗯!”白川捂着脸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信介!好温柔!好贴心!好棒!suki——!
原地站了一会儿,见白川没有半点露脸的打算,北信介才离开医务室。
约摸十几分钟,北信介换好衣服,带着他跟白川的东西回来,中途还专门回了趟教室,带来了白川遗忘的书包。
“北同学!”白川将将恢复正常,笑着喊人。
回家的路上,俩人有一搭没一塔地说这话,不过基本都是白川抛出来,北信介应一声,没有一个能进行下去的话题,这让白川很是挫败。
神户作为一个国际化的港口大都市,乡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土味,不远处就能看到高楼林立的商业街,仔细听,还能听到热情商贩们对购买食材的主妇们的热情推荐,只是不太清晰。
这种朦胧感,让人好似身处两个世界的交汇处,暗下来的天色更显迷茫飘忽。
住在神户北边的农户,主要以种植大米为生,这个时间,已经收割得差不多了,徒留硬硬的金黄稻茬抱团屹立,俯视下去,不难窥出今年是个丰收的好年岁。
要是早来一个月,说不定能看到金黄的稻米一穗穗坠下来的场景,白川心想,但这种生命终结使命达成之后的静谧,也很不错。
傍晚的风温柔和煦地抚摸着赶路的行人,白川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陡然出声:“北同学家有种稻米吗?”
“有,主要是爷爷奶奶照料。”北信介的父母都在写字楼里工作,在这样的城市里要想立足,需要费很大的努力,于是北信介便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
“那,”白川往前跑了两步,很是少女地转身面对北信介,“来年,我可以参与吗?”
“参与什么?”北信介被白川的动作吓到顿住脚步。
“种植稻米啊。”白川弯了眉眼,露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放松惬意的笑。
这样的白川,令北信介有一瞬间的失神,“……可以。”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好像带着能面的歌舞伎演员,让人搞不清下一秒会戴上什么表情,说出什么话。
“好耶!”白川高高举起双手,欢呼着。
我和信介,有来年。
白川窃笑着放慢脚步,再次与北信介并肩,越是靠近町里,白川攥着手提包的手就越用力。
农田变换为一家家小商铺,商铺门前摆着为选举提前造势的人物立牌、横幅和标语之类的,为月底即将到来的日日响彻的选举车的噪音,给住户们打了剂预防针。
商铺消失,进入居住区,他们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因为各自的家分落两地。
“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家。”北信介指着东边的路,对已经站到西边路路口的白川挥手做下最后的嘱咐。
他还记得白川家的住址,初次见面时魄力十足的介绍很难立刻忘记。
1134号,高档房屋区的门牌号。
北信介的家是祖上传下来的木质传统房屋,自然离这些精致的商业开发产物很远,在饶了点路送白川后,他到家时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今年的神户凉得格外快,今天还下了雪,北信介站在家门前仰了仰头,望着天空,月亮出来了,那还有几团云纠缠着,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停的雪了。
薄薄簌簌的雪花,除了润泽一点土地,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信介。今天吃暖锅哦,下雪了很冷吧。”
“还好。”
他突然有点期待明天。
“奶奶,可以给我加块油豆腐吗?”
“当然可以,快进来吧,别在玄关站着了。”
“嗯,谢谢奶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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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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