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是不可信的,因为他总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我根本分不清他是真的难过,还是假的难过,开心亦然。
这很讨厌。
……
人有时就是这样,在寂静的深夜里,向黑暗张开手,抓握几下,颓然放下,孤独感席卷全身,不安却微妙地享受其中。
今晚或许会失眠很久,白川脑子里在不断重映睡前北信介的表情。在自己拒绝北信介的上药要求后,他虽说沉默回房,但天生敏感的白川知道,他生气了。
气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指尖放到肚子上,白川对着镜子看过,整片都轻了,有些凸起的疤痕还被剐蹭掉了一层油皮,摸起来火辣辣的疼。
这种程度的疼懂对白川来说,不算什么,可他人的真切的关心对他来说,实在像块巨石压在胸口。所有人都在围观,没人能帮他用大锤抡碎,只能一个人,回归静谧、安详,沉沦其中。
这种束缚感,白川甘之如饴。
“能遇见信介,真是太好了……”白川感慨着,他有预感,自己会因为北信介——痊愈。
北信介会成为唯一挥手的旅客,以慰藉心乱成疾的白川。
预想中的失眠并未到来,白川难得轻松地陷入睡梦,他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很混乱,他如往常一般静静地旁观,如同一位看客,直到灼热的太阳降临,迷雾散去,火焰燃起,他一无所知地醒来。
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白川想不起梦到了什么,细思良久,他选择了放弃。他很有自知之明,脑袋不好使,就要学会放过自己!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能看到刚起床的信介诶!
搁谁谁不激动?反正白川醒过神来,就没消停,单腿在卧室蹦来蹦去,还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
深呼吸,深呼吸,白川,你要冷静!
“吸吸呼呼……”白川眼神坚定,取过拐杖走出房门,转身就往客房走。
“啊,你醒了。”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一顿一顿地转头,白川看着浑身冒着热气,刚晨跑回来的北信介,撅起了嘴。
什么嘛,这不是完全错过了嘛。
“早上好?”北信介不解白川的反应,迟疑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北同学。”白川哼哼唧唧地说道。
“我买了饭团当早餐,要一起吃吗?”称呼,换回来了。
“吃!”我宣布,白川超幸福!
“好,先洗漱……”北信介点点头,迟疑几秒,“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可以!”白川的脑袋像小鸡啄米。
“那我在客厅等你。”他没说餐厅。
“嗯嗯!”
白川的脚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厚重的石膏让他无法自如行动,刷着牙,白川决定等北信介去上学,他便去医院把石膏拆掉。
要不是为了安抚莉莉丝,我才不会打这么个玩意儿呢。
“你要吃哪种?”北信介将塑料袋里加热后的饭团一一拿出,摆在桌子上,他趁白川洗漱,也换好了校服,收拾妥当。
茶几桌面很整洁,白川昨天乱扔的垃圾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他走进了,甚至看到了能照出自己的反光。
呜呜呜,信介好贤惠,希望没嫌我邋遢。
“坐下,受伤就不要一直站着。”北信介起身,把站在原地表情一会感动一会难过的白川拉着坐下,随手拿起一个饭团,“梅子饭团?”
“谢谢。”白川恭敬地双手接过,脑子里在猜是什么样的味道,他没吃过。
一点不矜持,白川直接张嘴,一口咬掉一半,“唔噫——!好酸!”整块梅子干入口,他酸得脸皱成一团。
“?”北信介呆了几秒,“你吃不了酸吗?”那为什么要接过梅子饭团?
“唔唔唔!”白川用全身的肢体表示着,他确实吃不了酸。
“快吐出来!”北信介后知后觉,轻拍着白川的背催促,“梅子干留在嘴里会越来越酸的!”
“唔,不,呃,要!”白川快速嚼着使劲摇头,接着喉咙用力,咕嘟一声,咽了下去。然后因为咽的太猛,噎到了,噎到满脸通红。
“喝,喝水。”北信介哪见过这样的傻子,慌张地拧开买的水,放到白川嘴边,见人捧着大口喝下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随即便是一股恼意喷涌,“你是笨蛋吗?!知道吃不了酸为什么还要吃?!为什么不吐出来?!”
白川被震到,不敢看皱眉怒怼的北信介,愣愣地嗫嚅,“我,我不知道是酸的,而且……而且,”他脑袋低得很低,“那是北同学给我的,我不想吐。”
“哈……”这样的发言让北信介眼前一黑,他扶着额头,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学校了。”他拿走桌子上所有可能带点酸味的饭团,如他们初见时一样,礼貌得体,“昨晚打扰你了,谢谢你的收留,我们学校再见。”
“北同……”白川猛地抬起头,人都没叫完,北信介已经走到玄关,换好了鞋子,他焦急地喊着,“北同学!”
回应是一句:“我出门了。”和轻轻的关门声。
白川不能呼吸了,他觉得房子在转,又或是他在转,总之,他缺氧脑供氧不足,看不清东西了。
要冷静,要冷静,你跟信介才认识两天,他没有义务哄着你,冷静下来白川!
北信介温和的态度让白川产生了可以拿捏对方的错觉,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他在赌,赌的他赢,而不是现在输半赢半。
“不可以任性,白川不可以任性,白川要做乖孩子,要听话……”白川整个人蜷缩起来,不顾腿伤,缩在地上成为一团。
无所不能的白川说:没关系。
“腿好痛,要去拆石膏。”声音被他自己困在膝间,闷闷的钝钝的。
约摸五六分钟,白川探出头来,眼前有些晕,不过能看清东西,用胳膊撑起自己,白川就这样坐在地上,“好累,不想动了……”视线落在桌面,白川噘嘴嘟囔,“但要吃东西。”
摸索着拿起一个饭团,“金枪鱼,应该没关系。”三两口吃完,白川没尝出啥味,“算了,饱了就行。”拍拍肚皮,白川去够拐杖。
站起来,他从沙发缝里掏出手机,给医生发了条信息预约,等收到肯定的回复,白川便回房间换下了皱巴巴的衣服,拿好病例,出门。
“我出门了。”飘扬在空荡的玄关的灰尘上下浮动,为白川送行。
习惯性的静默几秒,白川叫了辆出租车前往乡镇上的诊所。越靠近诊所,周边的建筑越高,因为诊所在二楼,所以医生提前让人推着轮椅在楼下等他。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而且有电梯。”白川拒绝了轮椅,坚持拄着拐杖自行其力。
“白君,来来来,请这边坐。”医生被白川的妈妈嘱咐过,因此对白川十分殷切,热情地招呼白川上前。
白川开门见山,“我要拆石膏。”
“啊,这个。”医生推了推眼睛,面露难色,“您母亲昨天说……”
“我要拆石膏。”白川出言打断,眼神幽深地盯着他。
“但是莉莉丝女士那边,还有您的父亲……”医生额头冒出冷汗,抽出口袋里的手巾不断擦着。
“他们那边,我会说。”反正他们也不在意,说不说都一样,略略略。
白川表面冷淡,心里却做起鬼脸,他最讨厌这些因为他的父母,就区别对待他的人。
“好,好吧。”医生不敢多嘴,怕激怒白川,白川会向父母告状,只好喏喏应下,吩咐助手取来工具,帮白川拆下了石膏。
轻轻活动两下,白川试着把脚放到地面上,用了点力,感觉良好,于是头也不抬,“账记到白龙一郎头上。”
“诶,好,好。”医生又开始擦汗。
走路的话还是有点痛,故而白川依旧拄着拐,慢悠悠一个人离开,他没有立即打车回家,而是散步一般,缓缓走着。
叮铃铃——
他的手机响起。
正好路过一个花园,白川便走进去,坐到长椅上,才不急不慢地掏出断了一遍又响起的手机,“喂,你好。”
“白川?”听筒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遗憾。
“是我,”白川向后倚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空,“请问哪位?”
“……”听筒那边沉默了一瞬,“我是藤峰,你的班主任。”
“啊,找我有什么事吗?”白川漫不经心地扯过了身旁低矮灌木的叶子,在指尖轻轻揉捏,直至绿色侵染了整个指肚。
“不是找你,啊不是,其实也是找你。”藤峰老师的脑子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这个号码不是你妈妈的吗?”
白川闻言,恍然道:“这个号码是我的,莉莉丝昨天向你请假用的是我的手机。”
她才不会用自己的号码随便联系人嘞。
听着白川一通毫无敬语的话,藤峰额头黑线纵横,“……也没别的,就是想问问白同学,是不是今天还请假。”
没礼貌的臭小子!
“请……不,不请,我下午会到校。”白川临门匆忙改口。
我要见信介!
“行,那我只给你记半天旷课。”
“……老师,记请假不行吗?”
“不行。”这会儿叫老师了,晚了!
白川不满:“小气。”
藤峰回以:“呵呵。”
……
好吧,我承认,他没对我撒过谎,只不过说话没说全而已。
但这更让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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