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
电话这边，听完风见解释的影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诶、诶？”反倒是风见有些无措。
仅仅是“原来是这样”而已吗？没有生气什么的？
“因为风见你一开始着急的语气真的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影山坦言道，“幸好没有，只是因为日程冲突没法来看第一天的比赛了而已，没关系的。”
……谁能想到，风见参加的数学竞赛第二场会突然提前到春高当天呢！如果不是因为接到了老师的电话，风见肯定会以为是恶作剧之类的。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风见还是不太确定，“我可是放了影山两次鸽子哦！”
虽然这种话由失约一方这么说出来有点怪……但加上之前风见生病那次，确实是两次没错。
“嗯，没有关系。”影山又强调了一遍，“风见你第二天再来也可以的。”
风见：……
这是直接默认乌野会打入第二天的比赛了吗？总是不自觉地说出一些很帅气的话啊，影山。
“好的，那么……请一定要赢下第一场！”风见郑重地说道。
在自己先放了对方鸽子的前提下，又给人加以这样强硬的要求，听起来会有点无理吧？说不定还会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如果对面是其他人的话，风见一定会这么想。
然而，对面是影山飞雄。
是影山的话，她相信对方一定能领会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电话里很快传来了影山笃定的声音——
“好的，一定。”他说，“也请风见一定要顺利通过明天的比赛，然后……”
开心地、放松地投入到春高的观看中吧。
——他是想这么说的。
只是风见这边并没有听到影山那句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然后”，只回答了他的前半句——
“放心吧，我不会输给你的！”
***
放下手机后，影山继续着他的球场清理工作。
不知隔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传来被轻拍的感觉。
影山：？
“啊，菅原学长。”他惊了惊，“怎么了吗？”
“抱歉，吓到你了吗？”菅原温声道，“我刚刚叫了你几声，不过你好像没听见。”
“啊，抱歉，那个……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影山有些局促地将手里的拖把立起来握好，“我刚刚确实有些走神了。”
“嗯，我看出来了哦。”菅原指了指脚边那块亮得反光的地板。
影山：……
原来自己刚刚一直在拖同一块地板啊。
“是风见学妹那边出什么事了吗？”菅原猜测道。
“也不算，”影山摇了摇头，“只是她春高开赛当天也有比赛要参加，没有办法来现场看了而已。”
“这样啊……”菅原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体育馆里一时只剩下拖把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
“我果然还是有点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影山忽然说道。
“虽然全国大赛是我们注定要去的地方，虽然我很相信乌野会赢下第一场比赛，虽然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继续打排球，但是……”
影山不自觉地停下了拖地的动作。
“但是，我果然还是更希望，能在她的见证下做这些事。”
……哪怕这些是他本来就要完成的事。
但如果有她在看着的话，意义就会变得不一样。
“那你要告诉风见学妹吗？”菅原问道，“你的心情。”
影山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不，这样她会困扰的吧。”影山这么说着，“虽然我确实有点失落，但我更为风见感到开心，为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赛场而感到开心。”
说完，影山终于将早已完成拖地使命的拖把放到一边。
“这样的话，就算无法见面，我也知道在同一时间的某个地方，风见也在为她的目标而努力着，就像在为春高而努力着的我一样。只是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影山像是获得了什么新发现似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菅原学长，”他说，“我好像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情。”
虽然也有遗憾和酸涩，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与信任。
是区别于简单的失落和喜悦的，复杂而奇妙的心情——
“这样啊……”菅原笑眯眯地看向他，“之前我还有些不确定，不过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明白了呢！”
——也是名为“喜欢”的心情。
***
一月五日，春高开赛。
虽然还没到入场的时间，但东京体育馆外已经布满了人群。除了身穿各色队服的选手之外，更多的是来现场观赛的观众。大家聚集在场馆外欣赏着各所学校的队旗和标语，互相介绍着自己支持的队伍，气氛热络非常。
只是再多的热闹也是属于东京的。在三百公里以外的宫城县，至少在这间正在进行着高中生数学竞赛的教室里，没有热闹，只有安静。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声音的话，那也只有墙上挂钟走时的声音，考生翻动卷子的声音，以及笔尖与卷子摩擦产生的声音。
不过，仔细去听的话，可以会发现在所有考生的答题声里，来自一处角落的声音更密集一些。
监考老师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一点。
风见薰。
她看了一眼座位表上这个考生的名字。
倒不是她好奇心过剩，实在是不让带手机的监考太无聊了，让她不得不格外关注起身边的细节来。
按照这个学生的答题速度……应该很快就可以完卷了吧？监考老师心想。
虽然答题速度和准确率并不成正比，但也是考生能力的一种体现。更何况，她之前巡场时无意间瞥见过对方的答题纸，上面的解答过程虽然密密麻麻，但是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可不像是随手乱蒙的。
监考老师又拿起桌面的水杯抿了一口。
照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定……
她放下水杯，然后发现面前多了一份卷子。
也多了一个人。
“老师，我答完了。”那个叫风见薰的女生这样对她说着。
监考老师：……诶？
她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
噢，想起来了，她在想照这么下去，说不定这个女生会提前交卷呢。
……
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
在发现考试规则允许提前交卷之后，风见薰就有了这个主意。
算算时间，如果她能提前半小时提交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赶上乌野的第一场比赛呢！
但这个有些疯狂的念头也只是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毕竟第二场的题目难度比起上一场只增不减，哪怕是她自己也无法保证能提前多久写完。
于是她很快放下了这个想法，一心投入到了比赛的准备当中。
等到走上考场，铃声打响，考卷被分发下来时，风见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题目上，就更腾不出心思来想别的事情了。
只是……该说是潜意识里对早点完赛的渴望激发了她的状态吗？总之她的答题过程完成得相当顺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风见还特意把答案检查了一遍，补充了几处没写清楚的细节。
而当她将这些工作全部完成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足足四十分钟。
……
超常发挥了！
风见当然不会为了看比赛而刻意缩短答题的时间。但既然她已经做到了在保证准确率的前提下提前交卷，那么就没理由不好好利用这段多出来的宝贵时间啦！
于是风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考场，并在奔向车站之前快速掏出手机开始编辑，向已经身在东京体育馆的星野和仁花发送了一则邮件——
「考完了，准备出发！」
***
“那个……晴奈。”
从新年参拜回来后，风见曾和星野通过一次电话。
“你们说的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薰，你不是说和影山同学只是朋友而已吗？”星野怀疑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风见连忙澄清，“我只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所以来问问比较有经验的你。”
“诶？！”星野似乎吃了一惊，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谁、谁有经验？我吗？不不不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不是吗？”风见有些意外，“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数晴奈你看过的少女漫画最多了。”
……
“是的，我很有经验，你接着说。”星野的声音立刻恢复了正常。
“仔细想想，我发现误以为我和影山是情侣的人好像不止你一个。”风见回忆起来，“排球部的田中学长、西谷学长，以及班上的同学，好像都有过类似的误会。”
星野：……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不是误会呢？
但星野还是很配合地尝试强行解释。
“大概是因为你们经常走在一起吧？”她说。
“只是因为这样吗？”风见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但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经常走在一起也很正常吧？”
星野：……
咦，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我和你还有仁花也经常走在一起啊。”风见继续说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和影山引起了这样的误会呢？只是因为他是男生吗？”
星野：……
完了，连她也要被绕进去了！
“不不不，应该不是这样的，你让我理一理……”电话那边的星野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已经打结的脑回路正常过来，“你看，你和影山同学在修学旅行玩游戏的时候就相当默契啊！这个换成我和仁花就做不到吧？”
风见：……诶？
那也是因为那个故事背景刚好和影山的经历对得上呀，以及她从仁花那里听说了乌野和伊达工业练习赛的事……不然她也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开导影山的。
“还有还有，之前在看春高预选赛的时候，薰对影山同学的关注明显是最多的吧！不管是乌野的其他队员还是青城那个很帅的学长都没有这种待遇哦！”星野继续说道。
风见：……诶诶？
那是因为她和影山认识的时间最长吧？说起来她会关注排球也是受到影山的影响……只是这样的话，可以称得上是“喜欢”吗？
“嘛……喜欢这种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才好……”星野也有些苦恼。
但她很快又来了精神——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哦！”她说。
“诶？”
“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对于你来说一定有着不可替代的地方！嗯……就是会有那种，‘必须是他，只能是他，换成其他人都不行’的感觉！”
风见：……
听起来好玄妙！
风见只能似懂非懂地回了一句“这样啊”，然后就和星野一起结束了这场关于“喜欢”的讨论。
……
好复杂，挂掉电话后的风见心想。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好复杂。
和弄懂这份心情相比，数学竞赛什么的都显得尤为简单了。
风见一开始还不确定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有些过分，但在结束了第二场的考试后，她愈发确认了这一点。
风见在通往车站的道路上奔跑着。
不然的话，为什么她能在一个多小时内完成那么多的题目，却直到今天都无法确定，自己对影山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
还有十三分钟。
风见薰一边跑着一边匆匆看了眼手表。
从宫城到东京的新干线需要一个半小时，这一点她在乌野战胜白鸟泽挺进全国大赛的那一天就查过了。
考点离仙台站不远，是体质如她也能小跑抵达的距离。
最近的列车将在十三分钟后发车，只要她能在赶上这一班，那么就很有希望赶上乌野的第一场比赛！
风见转眼间又拐过了一处街角。
……
好累！
她开始大口喘气。
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很讨厌跑步这项运动啊！
这种对/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的项目，也只有影山那样的家伙会喜欢了吧？
嘛……大概也不是喜欢，只是习惯而已。对于这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排球吧？
……
咦，她怎么突然想到影山了？
风见的额头上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啊……也对，她本来就是为了看影山的比赛才会这么跑的嘛！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至于把自己累成这样……这个运动量已经可以抵上好几节体育课了吧！
……
诶，等等——
风见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样的话，她的这份心情……可以算是影山的专属吗？
***
“你好！我、我想问一下售票机在哪？”
匆忙赶到仙台站的风见薰已经来不及仔细去找了，只好直接求助现场的工作人员。
“啊，在这边，你跟我来。”
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小哥似乎被她着急的神色惊了惊，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所幸购票的流程并不复杂，风见很快就取到了车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风见转身就往站台的方向跑去，连工作人员的声音也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小妹妹，别着急，小心看路啊！”
——对方似乎是这么说的。
但风见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此时此刻，她唯一的目标只有赶上那趟即将启动的列车。
……
好累，好想停下来！
可是，比起停下脚步休息，她更想亲眼看到影山在球场上大放异彩的瞬间，见证他第一次登上全国舞台的时刻。
……
想见他。
想马上见到他。
想看他在球场上托出一个又一个精彩绝伦的球。
想看他在全国的舞台上重新加冕成为新的王者。
风见薰始终相信着乌野一定能赢下第一天的比赛，也知道影山绝对能够理解自己今天的缺席。
但是，她的心情与这些都无关。
她只是想见影山而已。
风见薰，想见影山飞雄，仅此而已。
而且，必须是他，只能是他，换成其他人都不行。
……
所以，这样的心情，可以称之为“喜欢”吗？
***
汗水从额边滑落，疾风在耳边呼啸。
风见薰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却倔强地不肯放慢脚步。
也许是身体上的负荷过重，她的思绪反倒逐渐放空，甚至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她想起了第一次听见影山隔着电话叫自己名字的场景。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那晚的她还会那样辗转难眠吗？
她又想起了暑期集训时不小心踩空落入影山怀里的事情。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她的心脏还会跳动得那么快吗？
她还想起了乌野和青叶城西的那场比赛。如果换成是别人的话，她真的还会在看台上用自己毕生最大的音量喊出那句加油吗？
……
不会的。
只有影山才行。
必须是他，只能是他，换成其他人都不行。
她的心动，她的意乱，她所有意料之外的不冷静，原来全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影山飞雄。
——他是她唯一的答案。
在列车门关闭的前几秒，风见薰终于成功冲进了车厢内。
下一秒，她拿出手机，没有回复来自星野的未读邮件，而是选择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是小薰吗？怎么样，你赶上新干线了吗？”
“……”
“怎么了？我在这边听到你喘得好厉害诶，你没事吧！”
“……晴奈。”
“诶？”
风见把目光投向窗外，注视着朝列车相反方向移动的群山。
“我发现，我喜欢上影山了。”
-TBC-
星野的内心be like：啊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呀薰居然才意识到吗……等等这可是薰诶她竟然意识到了诶她竟然在高中毕业前意识到了诶！所以自己应该感到惊讶吗这种既理所当然又意料之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好纠结……
旁边在帮队员整理物品的仁花：……等等晴奈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她接到的应该是小薰的电话吧是吧是吧？所以是小薰出什么事了吗是没赶上吗还是别的什么事……？啊啊啊她不会再也看不到小薰了吧（？）
风见：……你们两个的内心戏也太多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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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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