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簧管首席听起来是一个了不起的头衔。
细究起来，它的“了不起”体现在哪里，排球队的男生们查了一堆资料仍然是愁容满面。
管弦乐实在高深莫测，既无法用简单的结果论评判优劣，又没有排球比赛的攻守拉锯评估两队的实力差距。
宫侑不是音痴，甚至在排球领域有出色的音感，国中他就能通过排球落地的声音分辨出排球的不同材质和状态，现在他更是脱胎换骨，观众耳朵里再普通不过的排球击地的“砰”传入他的耳朵也有无穷无尽的秘密。正所谓一通百通，宫侑的看法朴素豁达，排球和乐器都通过振动产生声波，他能欣赏排球振动产生的声波，自然也能欣赏双簧管振动产生的声波。
于是摸底考结束，宫侑假装一般路过的同学经过吹奏部的大本营。
“你看到石川了吗？”宫治问。
放学路上，宫侑主动提起的暗恋故事吹散了宫治和角名一脸淡淡的死气。
宫侑倒是一脸狐疑：“角名，你不是住校吗？”
“晚间运动。”角名言简意赅。
恋爱使人降智，宫侑略过了战地记者明显的吃瓜属性，脑回路清奇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角名你也喜欢石川？”宫侑震惊后退。
无辜的吃瓜群众角名伦太郎沉默了两秒钟，果断选择祸水东引：“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宫治，超市促销打折的黑暗料理薄荷味布丁都能让你们大打出手，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很难不怀疑你们有偏执、分享或者竞争方面的心理问题。”
宫治在吃甜筒，抽空搅和一下战况：“别扯我。我们有兄弟协议。”
这个协议明显引起了角名的兴趣，他放过了恋爱中无法用常识理解的宫侑。“不能喜欢同一个人的协议内容？”他饶有兴致看了看宫侑和宫治，似乎很意外平常为布丁大打出手的两个人竟然在恋爱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但如果你们已经喜欢同一个人了——”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那薄荷味布丁是什么？你们缺失的大脑吗？”
“角名，不要试图理解兄弟协议了，只有一个妹妹的你是无法理解兄弟的感情的。”
宫侑和宫治配合打出了一记完美反击，坏笑着默契抬手击掌。
说了一番没营养的白烂话，宫侑和宫治又垂头丧气聊了一会摸底考，挂科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两个人只能祈祷穷途过后没有末路。角名暂时没有这些烦恼，他的成绩一直还行，好像还和银岛结聊过升学计划。
挂科意味着零花钱削减，宫侑和宫治提议在铡刀落下前赶紧吃一顿断头饭，附近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关东煮，他们读国中的时候就经常放学绕远路光顾。这样夸张的说法些微扫去了角名的恹恹神情，作为在关东地区一直生活到十五岁的孩子，角名对宫侑和宫治赞不绝口的关东煮天然抱有怀疑态度，更何况宫侑的暗恋还没有打听到，就这样半途而废未免太亏了。
早春的河岸有点冷清，拱桥下面没有钓鱼佬搬凳子苦思冥想，倒是阴冷的穿堂风扑面打在三个人的脸上。宫治馋嘴，非要在倒春寒吃甜筒，整个口腔都是冷的，猝不及防呼进一口冷气差点抖成一个冰棍，先前和他联手用兄弟协议嘲笑角名的宫侑幸灾乐祸嘲笑宫治是蠢货，角名懒得用现状扳回一城，拉高了围巾捂住冻得发抖的口鼻。
早春天冷，天黑得也早，鱼翻肚皮一样透亮的天际很快黯淡，孤独感在关节和胸腔中游走。
他们撩起深蓝色帘布，衔尾鱼一样接二连三钻进温暖的路边摊。
宫治迫不及待伸手吸引老板的注意力：“大叔，海带结、白萝卜、鱼丸、土豆、鸡蛋、年糕福袋、牛筋串和章鱼脚先各来三份谢谢！”
“这是什么汤底？”宫侑暖和了一点，伸头看向其中一格好奇问道。
“花茶汤底，”宫治配好蘸酱，等待美食的间隙随口回答说，“这是大叔改良的新汤底。”
“听起来好灾难啊。”
“你懂啥啊。”宫治嫌弃极了。
“喂，角名你吃什么？”
角名拍完照，盯着汤底思考了一会：“白萝卜和竹轮吧。”
大约是天气太冷了，平常光顾的上班族早早回家了，或者跑去附近的居酒屋喝酒去了，摊边只有宫侑和宫治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一口热汤下肚，挂科的忧愁暂时消失了，宫治溢出了满足的喟叹，终于想起了最开始的话题。
“所以你在吹奏部大本营见到石川香织没？”
“她还对我笑了。”
“你又做了什么蠢事？”
“什么都没做！”宫侑志得意满，“我觉得她也喜欢我。”
一般路过的宫侑同学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五分钟内经过吹奏部借用的音乐教室门口至少十次，先到的同学们散落在走廊和教室内闲聊彼此的暑假生活。吹奏部和排球队同为稻荷崎的招生门面双子星，宫侑却几乎没有了解过这群次次到比赛现场给他们助威的同学，他只粗略知道他们有好几个不同的音部门，平时由高年级的音部长组织练习。
表演双簧管的石川属于哪个部门？
和笛子一个部门？还是单簧管？
宫侑看得百无聊赖，干脆正大光明倚在走廊窗边发呆，墨菲定律往往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触发，那顶毛绒绒的帽子闯进宫侑的视线时，他知道符合墨菲定律的一桩好事发生了。然后他抬头闯进了石川的视线，传说中冷若冰霜的双簧管天才在众目睽睽下惊喜地看着他，好像看见宫侑是一件应当愉悦微笑的事情。
“她和你说了什么？”
事情的走向太迷惑，现在宫治也对‘石川喜欢宫侑’这件事半信半疑了。
“她很兴奋地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就去训练了。”
“听起来像对待姐妹的态度，”角名兜头给宫侑泼了一盆冷水，“想象一下，你们班和我们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那些女孩见到自己的好姐妹不就是这样的吗？而且你到底去干嘛的？”
宫侑一时语塞。
宫治挑眉，终于轮到他幸灾乐祸了：“所以你专门跑到吹奏部看她参加社团活动？”
“我只是路过好吗！”宫侑气急败坏。
“好顺路哦。专门跑到教学楼西边的音乐教室，然后再跑回东边的体育馆。”
“我想了解一下双簧管，”宫侑明知没理，还是发挥着没理硬说的振振有词，“你们都说她是双簧管天才，填补了稻荷崎空缺三年的双簧管位置，我关心一下同学怎么了？咱们学校的吹奏部在县比赛和全国比赛摘金夺银，你们关心吗？不，你们不关心，你们漠不关心。”说完，他还愤愤用手指点了点宫治和角名，一副捶胸顿足感叹不孝子的神态。
宫治和宫侑不愧有同一套基因，同样清奇的脑回路兹拉一声点亮了某一个灯泡：“我觉得可以直接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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