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九十九踉跄着后退两步，小腹传来的钝痛让他呼吸一滞。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撞进宫侑泛着水光的眼眸——那双总是盛着张扬笑意的眼睛此刻通红，睫毛还挂着泪珠，却仍倔强地瞪着他。
“你当这是施舍流浪狗吗？给点暧昧眼神又躲开！”宫侑揪住九十九的衣领猛拽，犬齿在唇间若隐若现，“要么彻底拒绝，要么现在就把我按墙上亲——选啊！”
看到面前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宫侑胡乱擦了把脸，继续瞪着他，“九十九天崇！我警告你，再不说清楚，下次砸过来的可不止是拳头了！”
九十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搐，最终只是轻轻搭在少年颤抖的手腕上：“...别闹了，我们可是还要当一年的对手呢。”
“一年？哈！”宫侑突然嗤笑出声，指尖几乎要掐进九十九锁骨，“你连明天的太阳都不敢面对，还说什么一年？”他猛地推了一把九十九，让人踉跄后退两步，后腰撞上自动贩卖机发出哐当巨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你连拒绝都像在告白！”
“...要不是我喜欢你，你这种懦弱的男人早就被我揍上一百遍了！”
宫侑看着面前彻底愣住的人，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咧了咧嘴，表情很凶狠，但是却因为通红的眼角又染上了些许委屈，
“你真以为能随便闯进别人生活再若无其事离开？”面前的少年死死盯着他，“我告诉你！从那个排球砸中我开始，你就该负责到底！”
“侑...”九十九睁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又垂下眼眸避开灼人的视线，“...别这样，你知道不可能的。”他的声音很沙哑。
“哈？！你凭什么这么说！只要你也——”
夜风卷起脚边的塑料袋，九十九看着宫侑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正摇摇欲坠地缠住自己的脚尖。
“你想打职业联赛吧？”
“那当然。”宫侑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听见九十九继续道：“如果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但别人会怎么想呢？”
“...”
九十九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想过被周刊记者拍到会怎样吗？更衣室的闲话，赞助商的合约，球迷的恶意...等三十岁退役那天，你连高中时赢过的比赛都会被媒体写成同性恋情史。”
“侑，当那些'死基佬滚出球场'的横幅挂上看台时，你还能心无旁骛地托球吗？”
空气突然凝固。宫侑没有再反驳他，慢慢低下了头，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所以啊，就这样吧...”九十九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响起，“侑，就当作是场梦不好吗？我们还会是永远的朋友，我向你保证...我会忘记这些事情的。”
他每说一句话，心好像都被撕碎了一分，嘴里吐出的冰冷话语和内心割裂开来，九十九第一次发现自己能这么冷酷，这简直就是把少年一颗诚挚的心丢到地上随意踩上两脚。
——不，这才是正确的。他对自己说。我是在为他和我负责。
宫侑低着头，只留给九十九一个金色的发顶，他好像是在思考，好像又只是在沉默，九十九没有打断他，任由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两人周围。
“...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九十九已经以为不会再有下文时，他突然开口，抬头看向九十九。宫侑已经从愤怒与悲伤中冷静了下来，他看起来很平静，与九十九对视的眼神中又透露着什么情绪，“你没资格这么说，九十九天崇。”
“十年。”他的眼底跳动着奇异的光，“职业选手的黄金期最多十五年。可人生呢？还有五六十年要活！”他逼近半步，“因为害怕结局就放弃开始，天崇，这不公平。”
“等四十岁五十岁，等我们老到跳不动了，你还要用这些借口推开我吗？”
他的语气很坚定，九十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被酒精搅动得一团糟的大脑还在处理着这些信息，没等他反应，宫侑却一不做二不休，又拉着他的领子一把拽了下来，这次甚至不能再称之为一个吻，两人的嘴唇狠狠撞在一起，粗鲁的动作磕破了嘴唇，有血腥味充斥在唇间。
九十九的耳膜鼓动着剧烈心跳，少年人滚烫的鼻息混着酒精的气息。他僵直的后背紧贴自动贩卖机，宫侑犬齿磕破的唇角正渗出腥咸——这和他预想的场景截然不同。高中第一的二传手应该像托球时那样干脆利落，而不是用沾着啤酒罐水汽的手指，死死扣住他领子。
出乎意料的发展，再加上酒精的腐蚀，他的大脑现在已经完全停转。
总而言之：他就愣在原地让宫侑啃。
“滴滴滴滴滴———”
来电手机铃声像冷水泼进热油。宫侑不爽地啧了一声，翻找九十九裤袋时，腕间护具擦过对方大腿外侧的旧伤——那是春高预选赛鱼跃救球留下的痕迹。九十九突然想起两天前更衣室，宫侑蹲在地上给他喷镇痛剂时，指尖曾无意识摩挲过那片结痂的皮肤。
终于摸出了九十九的手机，宫侑接通电话，语气十分不耐： “喂——”
“...宫侑？”佐久早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会拿着他的手机...你找到他了？你们还不回来吗，教练马上要来查房了。”
“知道了，马上回来。”
宫侑说罢便挂断电话，接着利索地弯下腰把散落一地的酒瓶捡起来丢入旁边的垃圾桶，铝制品撞击垃圾桶的脆响中，他拽着九十九手腕往宿舍区狂奔。夜风卷起宫侑后颈的碎发，九十九发现对方耳尖红得不正常。
“你...”九十九在拐弯处踉跄，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他震惊地看着宫侑，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这么点就喝醉了？”
“关你屁事！”宫侑猛回头，过亮的瞳仁却出卖了醉意，“我告诉你！你要是被教练发现晚归还喝酒就完蛋了！”
“...抱歉。”
“你这家伙...”他突然伸手掐住九十九腮帮，“明明接我跳发时那么凶，现在装什么乖宝宝？”
明明现在是你更凶吧...好吓人...
宫侑拽着九十九将他送回宿舍，佐久早来开门看见两个充满酒气的男子高中生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额上两颗黑痣都好像皱在了一起。
“...你们...”佐久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起来真的很想骂人，但是还是忍住了，他从宫侑手里接过九十九，宫侑却拉着门不让他关。
“喂，天崇，我今天晚上说的你可记住了。”金发的少年板着脸盯着九十九，“我不会放弃的！”他坚定地说，九十九只好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别废话了，你也滚回去换衣服。”佐久早把宫侑踹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又拉着九十九往浴室里去。
“赶紧去换身衣服...满身都是恶心的味道，敢带着酒味出来就宰了你，教练马上要来了。”佐久早的声音不大，他黑着脸把九十九塞到浴室里，又顺便洗了个手，“你的衣服在哪？”九十九给他指了个地方，他随便拿了一套就丢给了九十九。
看到了他嘴角处的伤口，黑发少年的问题脱口而出：“你的嘴巴怎...”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充满了诧异，“你们真的...？算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佐久早嘟囔着，打开窗换气，房间里的酒味消散了。
九十九脱衣服时，发现宫侑不知何时将草莓味唇膏塞进他裤兜。铝制管体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和上周加练后递来的运动饮料是同样的炙热。
换好了衣服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着九十九欲言又止的脸，直直盯着佐久早，看得他有些恶寒。
“干什么。”佐久早已经戴上了口罩，口罩严实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两只黑色的瞳孔瞪了回去。
“...你不问吗？”
“你想说？”
“不想。”
“那我问什么？”虽然感觉已经猜到了。
教练来查房了，被他们成功地糊弄过去，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教练关上房门时，佐久早突然开口：“他训练时盯你的眼神...”顿了顿，把“像狐狸盯着生肉”咽回去，“建议你们下次选个没那么明显的位置。”他指了指嘴唇。
“...”
“...谢谢你，小臣。”
“...有点恶心。”
“确实呢，还是叫你佐久早吧。”
九十九躺在了床上，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佐久早也躺下了。九十九脑子里纷繁闪过今天的对话、闪过由理、闪过宫侑、闪过和步、闪过模糊不清的未来…他以为自己今天肯定会失眠了，但是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终究还是盖过了一切，九十九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九十九：cpu烧了
宫侑：（凶狠）
佐久早：感觉崆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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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个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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