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
在动员会议散场后,晴花叫住了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月岛萤。
在晴花的印象里,月岛似乎从来没有过情绪激烈的时刻。每次看到他时,他不是面无表情就是一脸冷笑地嘲讽人,好像生来“活跃”这个词就与他不搭边。
而这一次很罕见的,晴花感受到了月岛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
听到晴花叫他的声音,月岛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她:“有事?”
晴花回想了下乌养系心日常鼓励他们时候的做法,伸手拍了拍月岛的胳膊,鼓励他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关于拦防牛岛的事,尽你所能就好。”
月岛萤:......
他如往常一般露出乖僻嘲讽的笑容:“我说傀儡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感觉压力很大了?你用不用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视力?”
“我的视力没有问题,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晴花斩钉截铁地说。
她紧紧盯着月岛的双眼,没有像往常那样被被月岛一激就转移注意力。
月岛此时也看出来了晴花对这件事的认真,他慢慢敛起笑容,微微皱眉,把自己的胳膊从晴花手下移开:“......我知道了。”
晴花:......你知道什么了?
单细胞如她,也能看出月岛现在敷衍的,不想和她多说的态度。
于是晴花也皱起了眉,再次拽住了月岛的手腕,在这决赛前夕,她耐下性子,缓声说道:“月岛,你要是有什么困惑可以问我,要是我能解答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看着晴花坚持的表情,月岛明白,如果今天他不说清楚这人是不会放他走的。
他只得叹了口气:“......好吧,有的时候你确实敏锐得过分了。”
跟他关系亲近的山口都没看出他内心的困惑,但现在却被晴花一眼察觉,月岛一边转身换鞋,边说道:“我的确有些困惑,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好!”晴花眼睛一亮,快步跟在月岛身后出了体育馆。
日向收着排球,他看着晴花和月岛一前一后出了体育馆的背影疑惑地问道:“咦?晴花和月岛干什么去了?”
听到日向的疑问,影山同样转头看向门口,莫名的,他脑海里浮现出夏日祭时,他把他们两人误认为是情侣时候的场景,表情一时怪异了起来。
日向敏锐地注意到影山微微扭曲的脸,惊讶地瞪大眼:“影山,你怎么这表情?便秘了?”
“......你才便秘了!呆子!赶紧收球!”
另一边,晴花跟着月岛来到了学校后山的凉亭里。
晴花往凉亭里的石椅上一坐,盯着月岛严肃地开口:“说吧月岛,你心里有什么困惑,我一定帮你解答!”
此情此景,晴花不由把自己带入了心理咨询师这一身份中,而月岛就是她现在需要去开导的病人。
晴花脑内小剧场:
月岛一脸失意地在她对面坐下,忧心地开口:“宇内教练,我真的能拦住牛岛吗?他可是已经进了国家队的选手啊,虽然这几个月里有了您的教导让我进步很大,但对上他,我还是没有信心......”
而这时,她就可以对月岛露出一个信任的微笑,拉起他的手坚定道:“有我带着你们进行了这四个多月的训练,你即使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你的教练我的实力。”
“所以不要害怕,月岛!尽情去跳、去拦吧!”
嗯,非常完美。
晴花内心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月岛的压力就能很好地解决了吧?
决定下来后续行动方针的晴花抬起头,眼神闪亮亮地看向正准备在她对面坐下的月岛。
月岛注意到她异常灼热的视线,不由动作一顿。
这人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发神经?
......算了,她脑回路不正常的时候还少吗?自己认真去追究的话才是真的傻。
想明白了的月岛无言地垂眼睨了晴花片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坐下后,月岛看着自己修整得干净整洁的指甲沉默片刻,才开口道:“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并没有在意明天的对手是牛岛还是其他人,我只是有点疑惑。”
“我们做个假设吧,即使我们打赢了白鸟泽,打进全国,那然后呢?即使我们这次拿到了冠军,那又怎么样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总会碰到比我们更强大的对手,或者碰到自己状态不好的时候,不会一直赢,总有一天会输。”
“这一点大家都清楚,那又是为了什么在努力呢?”
这个问题月岛在合宿时其实问过山口,当时他和山口因为这件事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那天山口头一次对他发火,揪着他的衣领冲他怒吼道:“为了什么?除了尊严还能是什么!!”
但是当时他还是不能理解,在他看来,排球不过是社团活动罢了,以后在简历上也只能填上一句‘学生时代曾认真参加社团活动’而已。
于是他又去问了枭谷的部长木兔光太郎。
当时木兔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当然是因为热爱啊!月岛你会有这种困惑,是因为排球打得太烂了吧!”
“不过啊,热爱这种主观上的东西,太难去说明了。”
“在场上亲手从对手手里拿下那一分的瞬间才是关键。”
“将来会怎么样,下一场能不能赢,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打败眼前的敌人!以及发挥自己120%的力量时胸口涌起的快感!”
“当那个瞬间降临的时候,就是你爱上排球的瞬间!”
月岛承认,听到木兔说了这些话的时候,他也感受到了那种热血,于是开始专心钻研自己的球技,想去找到木兔所说的那个瞬间。
但也同样如木兔所说,‘热爱’这种东西太抽象了,他即使在晴花的魔鬼训练里、在对于自我的探索里球技和球感突飞猛进,也拦下过不少对手自以为必然得分的球,但他依旧没有感受到木兔所说的那个‘瞬间’到底是什么。
正好晴花问起来,他想听听这个一度认定自己最强的‘傀儡师’的看法。
只不过......
“你怎么一副失望的表情。”月岛抽了抽眼角,开口道。
听到月岛的吐槽,晴花立刻神色一收,狡辩道:“...没有!我在想怎么回答你罢了!”
看来月岛状态不对劲不是因为明天要去拦牛岛的球,这点很好,至少他明天上场时对上牛岛的状态上是没什么问题了。
晴花松了一口气。
她收回担心的思绪,开始思考月岛刚才问她的问题。
其实听到这个问题后,晴花自己也觉得有些茫然。
努力?努力需要理由吗?努力不就是为了赢,想赢需要理由吗?输了之后再赢回来不就好了。
她刚想这么跟月岛说,但突然地,她想起合宿时黑尾铁朗来找她时跟她说的话:“不过小花,你可能误会月岛君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月岛君没有胜负欲,而是他的胜负欲没有被调动起来呢?”
晴花刚刚张开的嘴立刻闭上了。
是了,黑尾之前提醒过她,月岛的想法跟她的不一样,他的胜负欲是需要调动的,所以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于是晴花再次低下头,开始谨慎思索起来。
月岛也没有催她,只是坐在她对面耐心地等她理清思路、组织好语言。
半晌,晴花终于抬起头看向月岛,缓缓开口:“其实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以前也有过你这样的困惑。”
听晴花这么说,月岛惊讶地睁大眼。
他一直以为她是认定一个目标就会坚持不懈地奋斗的那种人。
晴花陷入了回忆里:“这件事还要从我还小的时候说起。我哥哥也是在乌野上的高中,是排球部里的10号,宫城县当时的‘小巨人’。”
月岛点点头表示了解,突然,他动作一顿,打断了晴花的话:“......你说你哥哥是谁?”
停下话头的晴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乌野小巨人啊,宇内天满。怎么了吗?”
“......没事。”月岛低声回道。
乌野小巨人他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在他哥哥月岛明光还在乌野排球部时,他听说过这个名号。
没想到傀儡师居然是小巨人的妹妹...该说他们一家的运动细胞听起来都很强的样子吗?
看月岛又安静了下来,晴花垂下眼继续着自己的话:“哥哥的排球能力顶尖,名声也高,然而在他毕业时却没有收到俱乐部的邀请。当时我为他打抱不平,就跑去找了当时宫城县男子排球俱乐部的教练,现在白鸟泽排球部的教练——鹫匠锻治,我想知道他不要我哥哥的原因。”
听到晴花这么说,月岛回想起春高预选赛开赛前他们碰到白鸟泽时候的场景,顿时就有些了然了。
没想到她和白鸟泽教练的梁子这么早就结下了。
一提到鹫匠锻治晴花脸色就不太好,她‘啧’了一声,略过了这些细节:“反正等哥哥毕业后,他放弃了排球,转头画起了漫画。当我知道了他的决定,对我的打击蛮大的。”
“但我当时想为我哥复仇,用实力给鹫匠锻治证明,我们小个子也是可以打排球的,是他眼光太差,错过了我哥哥这个天才!”
“之后我就在初三拿了个冠军回来,来打鹫匠锻治的脸。”晴花耸耸肩。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说到她夺冠时候的语气就像出门买个菜那么轻松,让月岛不由有些手痒。
“那你还真是厉害啊。”月岛皮笑肉不笑道。
没想到月岛会突然夸自己,晴花一愣,然后抬起下巴骄傲一笑:“那当然!”
月岛:......我没在夸你!
“......但当时即使拿了冠军,我还是觉得自己输了。”晴花的情绪突然低沉下来。
她想起那次和宇内天满的争吵,放在石桌上的双手相握捏紧:“......不仅鹫匠锻治骂我不配打排球,就连我哥哥都失望地看着我,跟我说排球不是像我这样打的......而我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我的发小,当时在跟着鹫匠锻治打球。”
“我当时的想法可能和你一样吧?连我最亲近的人都在否认我,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我这一边,那再打下去有什么意义呢?再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在进入乌野时,我是抱着放弃排球的想法的。”
月岛看着晴花死死抿紧的双唇,右手也逐渐捏成拳,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
“嗯?你道歉做什么。”晴花从失落的情绪中回过神,疑惑地看了月岛一眼,然后接着说,“决定放弃排球之后,我其实做过很多转移注意力的其他事,但都失败了。每次在我回过神时,我又把排球抱到了怀里。”
“我当时就在想啊,我和人之间产生了矛盾,和排球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我要因为这些烦心事而抛弃什么都没有做错、一直陪在我身边、陪伴我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的排球。”
“即使我在跟自己赌气,不想上场,但我不能对不起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它。”
说到排球,晴花连眼神都温柔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月岛愣住的双眼,笑了笑:“我只知道在我高兴时我想打一个角度刁钻的发球,在我难过时我会在后院颠球平复心情,在我生气时我会在后院练习扣球发泄情绪,排球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输赢?那我是第二才考虑的东西,它们是排球的附加选项罢了。我只想对得起一直陪伴着我的它,尽我最大努力让我。的。(重音)排球拿下那一分。”
看着晴花脸上的笑容,月岛出神地想起在他小的时候,月岛明光教他排球时笑着对他说:“阿萤,要和排球成为朋友哦。”
还有他在和哥哥闹矛盾的时候,自己也像晴花说的那样,靠练习排球来转移注意力的举动。
月岛垂下头沉默片刻,接着低声笑道:“不愧是你啊,想法和别人都不一样。”
不一样?和谁不一样?
晴花费解地歪头看向月岛。
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只是挠挠头道:“反正我的回答就是这样,有解开你的困惑吗?”
月岛直起腰,长长地叹了口气,轻松地笑道:“有解决,谢谢你了,晴花。”
看着月岛不再压抑的神色,晴花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眯眼笑道:“那就好,明天场上看你表现啦~”
接着她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咬牙切齿:“给我把牛岛防死了!狠狠打鹫匠锻治的脸!”
“噗。”月岛被晴花的表情逗笑,忍不住喷笑一声,他尽力忍住笑意答应她,“好好,我努力拦他。”
晴花狠狠点头:“一定要尽最大努力!!”
开导归开导,教排球归教排球,鹫匠锻治当面把她和她哥损得一文不值的仇还是要报的!
解惑完毕,月岛就同晴花告别,和在校门口等他的山口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山口怀疑地看着一脸轻松的月岛,问道:“阿月,宇内同学和你都说什么了?你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嗯?没说什么。”被山口一点明,月岛心里微微一慌,努力恢复日常平静的神色。
山口:怀疑.jpg
他的视线像X光一样上下扫视着月岛,企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快到家了都未果。
“好吧,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山口站在家门口,不在意地耸耸肩,他看向月岛笑道,“我只要知道阿月开心就够了。”
“明天我们一起加油啊!决赛!”
月岛看着一脸振奋的山口忠,温和地笑着点点头:“嗯,决赛加油。”
挥别山口,月岛一边独自往家走一边回想着今天晴花的回答。
不辜负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排球吗...是有点道理。
他的排球也陪伴了他十多年的时光,是独特的存在啊。
所以他即使是为了自己的排球,也要拼尽全力地拿下每一分。
这么回想着,月岛突然脚步一顿。
等等...他是不是...之前叫宇内‘晴花’了?
‘有解决,谢谢你了,晴花。’
......
月岛猛地捂住脸,镜片下的不断颤动的瞳孔满是震惊,一阵阵热意从他的脸颊传到他捂着脸的手心里。
自和晴花相识起的一幕幕无法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起训练的晴花、指导他拦网的晴花、夏日祭上穿着和服的晴花......
种种场景交替出现,最终,月岛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大字——
完了。
......山口忠你个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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