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汁？”日向翔阳停止了片刻前的手忙脚乱，疑惑地眨了眨眼。
“对，番茄汁。”莉莉安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这个散发鲜活气息的男高身上移开，面不改色地说：“我渴的时候体温就会降低。”
“咦，居然还会这样吗！渴的时候就变冷！好神奇！”
没心眼的橘子脑袋居然毫无疑问就接受了她随口编出来的瞎话，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天真模样。
甚至还探过脑袋，很好奇地追问：“一定要是番茄汁吗？别的葡萄汁苹果汁猕猴桃汁之类的可以吗？”
魔鬼，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冒冒失失凑近一个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生物是很危险的吗？
而且这家伙绝对从来都不听生物课的吧。
莉莉安一边在心中吐槽着，一边不动声色拉开和他的距离，沉着地回答：“一定要是番茄汁，别的都不行。”
“这样吗！那我现在就去便利店买番茄汁！刚好跑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一家，还没有打烊，莉莉安同学请稍等一下，我跑步超快的，保证很快就能回来！”
说完，日向翔阳当即转身，压低重心，做出一个标准的冲刺姿势——
然后就被莉莉安单手拎起了后领。
莉莉安从长椅上站起来，轻轻松松伸手，阻止了这家伙的冒失行为。
拜托，去便利店买？买来的都是真正的番茄汁。那种植物榨的汁，纤维一大堆，连气味都散发着素食主义式的纯洁，完全没有任何能够勾起胃口的地方。
甚至颜色也是冒牌的红，和鲜血相比逊爆了，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该灭绝的物种没有之一。
她从来不喝那种东西。
自从第一次编瞎话后，第二次似乎也变得流畅起来，面对眼前很好骗的单细胞生物，莉莉安神色自若地说：“我家里就有，去便利店的话太绕远了。”
以冲刺姿势停在半空中的日向翔阳：？
日向翔阳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将四肢蜷成一团，小声道：“啊，这样哦……”
本来只是想拦住他去买真正的番茄汁，可由于蜷缩起来的动作，日向翔阳的脖颈露出大片大片嫩滑的肌肤，莉莉安一时忘了挪眼。
他的肤色在体育生里偏白，依稀可以看见皮肤里几条纵行的青色血管，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攀去，逐渐隐没入白色的T恤里。
再往里深入一点，就是动脉的所在。那里储存着液压极大的鲜血，只要咬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就会源源不断从中涌出美味的赤红液体。
她有着尖锐的牙齿，刚好可以轻而易举刺穿他的血肉身躯，吮吸里面最新鲜的血液。
基因里镌刻的本能再次叫嚣起来，莉莉安用了生平最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直接咬上去。
撒旦，乌野真该加强学生的安全意识教育。她向自己未曾谋面的遥远祖先抱怨着。
而日向翔阳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莉莉安脸色铁青放开橘子头的衣领，努力恢复平常那种优雅的姿态，在木椅上坐了下来。
日向翔阳还没反应过来，鞋跟就重新落地，从蜷起来的包菜缓慢伸展成了一颗大白菜。
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莉莉安的表情变得怪怪的。腮帮子也鼓得涨涨的，像花栗鼠那样，一副很想问点什么的好奇模样。
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
莉莉安才没心情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只是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再理了理披散下来的棕色长发，确认自己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态，依旧是那朵优雅的英格兰野玫瑰。
于是日向翔阳便也没再继续追问，腮帮子重新扁了下来，朝她握拳道：“那莉莉安同学快去喝番茄汁吧！仙台四月份晚上的气温会比较低，还是要多穿一点衣服哦！哦还有还有，睡觉前也别忘记关窗户啊，我之前就因为吹冷风感冒过。”
好心放走的猎物不但没忙着逃跑，甚至反过来关心捕食者。
有种老虎收起利爪打算慢悠悠走向草原，却被小兔子拉住，还将脸蛋埋入大掌中问痛不痛的错觉。
捕食者罕见地失去了脾气，声音毫无起伏地回答：“好。”
“那么，明天见！”日向翔阳朝她郑重道别。
莉莉安重复道：“明天见。”
道完别，日向翔阳机械地转身离开。而莉莉安依旧坐在木椅上，百无聊赖吹着晚风，感受自己的发丝在风中轻快舞蹈，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
又过了会儿，莉莉安望着他的背影，饶有兴趣扬了扬眉梢。
这家伙，同手同脚了么。
“那个——”
“喂。”
两个人同时开口。
离开没几步的日向翔阳转回身，吞吞吐吐开了口。意识到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一起，又很快调整好顺拐的姿势，在原地绷成一条直线：“莉莉安同学是想说什么吗！”
喊他的举动快于思考，反应过来后，莉莉安移开视线，回道：“你先说吧。”
“哦，是这样的，我想、想问下之后可以给莉莉安同学发信息吗？”他红着脸问。
“不然刚才交换联系方式算什么？”莉莉安掀起眼皮反问。
日向翔阳的脸更红了：“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而且莉莉安同学如果周末想逛逛仙台的话也可以、可以直接叫我的，我是从小在这长大的仙台人哦，很了解这座城市。很多路都跑过，还有很多家店也吃过……”
正常人介绍应该会说“很多路都走过”吧，这家伙居然把整座城市都当成锻炼跑道了么。
莉莉安听着他音量越来越低的碎碎念，触发关键词后，自然而然想起妈妈在电话里提到过的仙台市著名地标。
嗯，是什么来着？
三秒后，莉莉安对他说：“那周末就一起去看看仙台的观音像吧。”
明明连自己出生的英格兰都没怎么逛过，按理说，这座临时落脚的城市也更没有什么可逛的。放在往常，她的很多同学会在休息日去教堂做礼拜，而身为撒旦后裔的莉莉安多半也只是窝在房间里看漫画。
却很自然地跟这个橘子脑袋约了周末出去玩。
啊，都怪妈妈的心理暗示，莉莉安糟糕地想。
而她的回答让日向翔阳瞬间阳光明媚起来，露出那种热烈的咧嘴笑。连头发好像都比先前更挺翘了，发尾尖尖在空中悄悄晃了晃，响亮回答：“好的！！！”
莉莉安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两侧的脸颊还有猫咪纹，在眼睛下方靠外侧的部位，笑起来的时候会更明显几分。
让他显得更加温和而无害。
日向翔阳接着问：“所以莉莉安同学刚刚是想说什么呢！”
他的脸颊染上一层绯红，两只耳垂也红彤彤的，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安忽然想起之前在伦敦某家宠物店见过的一只小狗。
那是只雪白的博美，全身都毛茸茸的，望着人的时候，总会露出很可爱很治愈的笑容。路过的上班党透过橱窗看到它，就算原本脚步急促夹着公文包往前赶，也会不自觉地停下来，朝它发出心脏化掉般的黏糊声音。
好奇怪，明明颜色都不一样。
莉莉安抛开这种奇怪的联想，双手撑在椅面上，偏着脑袋问：“我是想问，你很喜欢打排球吗？”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坐在位子上排练该怎么接到球。
对“热爱”毫不擅长的、死气沉沉的吸血鬼如是问道。
“当然！超级超级超级喜欢的！！！”日向翔阳不假思索答道。
本来莉莉安还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件事，不过以她的性格，估计无法理解答案吧，所以她改了个说法——
“那我以后可以去看你打排球吗？”
这是莉莉安第一次主动问类似的问题。
也是她第一次好奇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
幸运的是，对面少年也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给予了肯定回答：
“来、来看我打排球吗！”日向翔阳有些轻微地语无伦次起来：“当然可以的！欢迎莉莉安同学来排球部看我——看我打排球！”
眼睛里的星星噼里啪啦往外冒。
完全可以演出一首《小星星变奏曲》了。
莉莉安看着他那头橘子色的短发在晚风中荡漾，晃出小小的圆形弧度，手心产生了点莫名其妙的痒意，几乎能想象出手掌搭上去之后的柔软触感。
好像理解了妈妈的可爱上瘾症是怎么回事。
……
一定是她产生了幻觉。
莉莉安面无表情地偏开脑袋。
再次道别后，她坐在原地，目送日向翔阳以来时那种方式，重新闯入了暮色当中。
似乎自从见到这家伙开始，他就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明明才跑完很长一段路，回去的时候精力依旧充沛得过了头，连跑步姿势都异常标准。
白色T恤灌了风，衣摆鼓荡起来，盛起满街细碎的树影，全身都被路灯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整个世界只剩下温柔的晚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和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在这个瞬间，常年冷血的吸血鬼忽然意识到——
原来夜晚并不只有黑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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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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