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讲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关于我怎么认识你们父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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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年前,我还没有成为你们的妈妈,年仅二十五岁却瞧不见一点生机勃勃的成熟形象,行程朝九晚五往返于东京的公寓和大学校区,做梦都想赶紧结束求学生涯的最后一年。我的合租室友是你们的宫治叔叔,也是我在料理学校做兼职的时候认识的人,然后我们平静的合租生活被一个不速之客击碎了。
“嗨!”
“……”
我听见宫治摔上门。
宫治在做早餐,培根芝士三明治,洗干净的牛油果扔进榨汁机。他回到厨房,拧开水龙头重新洗手,充耳不闻门口的激烈质问和敲门声。
“好吵……”
沙发上的我像宫治通宵喝酒以后吐在沙发的一滩烂泥呕吐物。
宫治拿锅铲给煎蛋翻面,我一个不留神滚落沙发,摔了个四脚朝天,整晚没有关机的电脑向我挤出一张滑稽的笑脸。揉着酸痛的额头,同时条件反射给写了一晚的论文按下保存键,我光着脚走到门口拉开一小道门缝,一张扭曲的脸挤进门缝吐出森冷的鬼气。
“宫侑,你叫魂呢?”
宫侑一蹦三尺高,退后一大步,捂住心口警惕打量我水泥一样青灰的脸色:“大清早别说这么吓人的话,我该不会把你熬夜猝死的魂魄给叫出来了吧?”
“熬夜猝死就好了,我真不想见到今天的太阳。”我有气无力地说。
“哇哦,有故事,”宫侑挑眉,脱鞋进门,绕过我径直冲向厨房,“让我看看早餐是什么?哦!培根芝士三明治!阿治,你终于放弃经营不善的日式料理店,转行去做西餐了吗?面包片的边缘煎得不够焦,有没有好好用心做饭啊……”
我跌进沙发,双手适时捂住耳朵,避开了宫治几乎要撬起地板的怒吼。
熬夜后,我的交感神经还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任何美味的早餐面包只会让我几欲作呕。所以,宫侑理所当然霸占了早餐桌的另一把椅子,三明治和牛油果饮料狂风扫落叶一般吃得干净,然后用脏兮兮的勺子敲了敲玻璃杯,吸气抬头一副要宣布人生大事的模样。
“我有件事要宣布。”宫侑很严肃。
宫治抬头,表情也很严肃:“你又和黑粉大规模对线了?”
“怎么可能。”
“买奢侈品花光了钱?”
“你真小瞧了我的工资。”
宫治继续吃他的早餐,没再搭理宫侑:“哦,那你可以闭嘴了。”
“喂!在你们眼里,我的人生只有吵架和花钱两件事吗?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准确点说,那不叫花钱,叫卖弄风骚。”我也严肃地说。
宫治点头附和:“不是兵库式的卖弄风骚,是大阪式的卖弄风骚。”
宫侑的脸色很难看。
以往,他被我和宫治联手调侃,早就拍桌而起大喊你们两个快点闭嘴,但今天的宫侑明显气得够呛,手背的青筋暴起,却只是粗声粗气冷笑了几下。
反常。
实在反常。
我和宫治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默契地闭了嘴。
“你想说什么?”宫治给宫侑重新倒了一杯牛油果饮料。
然后宫侑说:“我要结婚了。”
很难形容我听到这句话的愕然。
如果要票选出我们三个人中最晚进入一段稳定关系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出现摇摆不定的三选一桥段。
宫侑。宫侑。还是宫侑。答案只可能是宫侑。
所以宫治和宫侑大眼瞪小眼,喉结动了动,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
“我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喂,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宫侑刚才说话了?”我呆若木鸡。
“我要结婚了。”宫侑又强调了一遍。
哦,天啊。
宇宙终于要爆炸了吗?
相比于震惊到失色的我,见惯了宫侑人生大场面的宫治则要淡定很多。
“所以是谁?铃?还是美里?”宫治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也想了想:“或者奈奈实?花梨?香织?还是那个……唔,漂亮的黑皮体育播音员?”
“黛小姐。”宫治接话。
“对!黛小姐。”
“我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宫侑目瞪口呆。
尽管我们都知道比较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但对照组的人生大踏步进展还是会在你死水一样的某个人生阶段带来致命且沉痛的一击。
宫侑要结婚了。
没错,我的意思是居然连宫侑都要结婚了!
高中时代嘲笑女孩子的腿粗,收到女孩子送的爱心饼干还要嫌弃油脂成分太足不利健康,打球现场当着全体观众的面怒斥干扰自己发球的孩子是猪——我的意思是,做出以上种种行为,并且在四舍五入约等于三十岁的年纪仍然执着于不好笑的关西冷笑话的宫侑居然要结婚了?!
至于我。
我在干什么?
我和你们的宫治叔叔一起在稻荷酒吧思考人生的意义。
稻荷的老板是兵库出身,宫侑和宫治还有一些兵库考来东京的孩子经常在这里消磨时光,我虽然是爱知县的孩子,但社交羸弱的我仅有的朋友关系大半是在东京读大学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因此偌大的东京都大约只有宫侑和宫治可以一通电话召唤我这个万年宅家王到稻荷陪他们喝酒。
我忙着喝酒。
宫治忙着调查宫侑的结婚对象。
“你的低落情绪也持续太久了吧?”宫治按住了我又一次喝空的酒杯,“难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阿侑了?”
我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挥手:“别别别,言语是有力量的,宫治!我们要谨言慎行!”
“你在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或许,应该,大概吧,有一点感慨。”我夸张地叹气。
宫治抽走我的酒杯,防止我喝完回家吐到他刚洗过的地毯上面。
“也许是我读书太久了,总觉得我们还是高中刚毕业那会,”我没喝酒,口腔里味道酸酸的,有些索然无味,“宫侑,还有你,就像我的生活的常驻部分。宫侑突然说要结婚,就像童话故事的钟表发了疯一样加速。虽然我不向往婚姻,但我还是忍不住想,他在朋友圈大秀特秀婚礼、婚宴、新娘的婚纱的时候,我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成。”
宫治静静盯了我一会。
“别说话,不用灌我鸡汤。”我一巴掌糊住他的脸。
宫治抓住我的手腕,难得好声好气放回我扑倒在吧台的脸颊旁边:“你上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
“唔,半年前?”
“意识到问题了吗?你已经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宫治买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酒,递给我一个“跟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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