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他还能完好地待在这里,已经是个奇迹。
换成正常人,被刚不欢而散的人拖家带口(球)找上门,第一反应是赶出去才对吧。
不是说七乐不正常的意思。
是在说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啊?!
利用了七乐心软,独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没有家人照顾的现状,但凡有点道德的人应该都会自觉理亏。
「你留在这里」,绝对只是字面意思。
不正常的是联想到引申义的他才对。
古森元也,绝赞忏悔中。
他呆在原地的身体语言,被七乐解读成了拒绝。
“…是怕被我传染吗?”
“不是啦不是啦!”
完全没发现坚称自己不是感染、只是情绪起伏大时会出现老毛病的七乐提出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古森元也词不达意、张口就来。
“我才是在外面跑的那个,要传也是我传给你嘛,所以我是在想、要不、要不先隔离一下……”
“不要。”
七乐,好任性啊。
这是第一次吗?当面的撒娇。
生病的人都会这样吗?妹妹也是,会比平常更爱发脾气、更骄纵……
也格外脆弱。
心里某一处不由自主地、柔和地陷落下去,古森元也心软成一片,立志做正人君子的决心发生了动摇。
然而,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是:
“饭呢?”
“……只吃米饭,不可以吗?”
真的、好任性啊!
分不出空闲的手来比叉,古森元也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以!”
“我做完菜再来!等我一下啦。”
末了,他想起来确认:“现在是有胃口的吧?”
面上没什么血色的七乐,整张脸唯一泛红的地方在眼角。
那里牵动的一颦一笑、一顾一盼,如泼在白纸上的墨点一般明晰。
一层粉色的绒光被四周的头发、眉毛和睫毛一丝丝地渡到眼睛里去,笑花定定地溅到底下,凝成单侧的旋涡。
褪去孩子气的顽皮与苦恼,她微微地笑。
“嗯,有胃口。”
事实证明,古森元也的动摇似乎是白费的。
根本不存在他「留在这里」的世界线。
做完菜,饭在那之前也煮好了,当然是要及时吃了。
七乐的烧也退得很快。
面对温度计的刻度显示,古森元也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这次使用之前没甩到位。
“都说了是老毛病啦。”七乐倒是早有预料、十分笃定,“那个指环,不都说有检测感染的作用吗。我的体征一切正常,除了体温。”
体温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好不好!
光「体温异常」一项就足以破坏前面所谓的「一切正常」了。
好、好吧。
七乐能快速退烧当然很好啦,
会因为不能侵犯对方**空间而产生小小的失落,他也太坏了。
得好好反思!
古森元也发挥他自己也十分认可的优良品质之一,自省。
……但、但是,七乐也太宠他了吧!!
在饭做好之前,古森元也曾数次探头、报告进度。
“那个…还没好!要再等等哦。”
“好。”
“我以前没处理过这种…可能会比预想的稍微再慢一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
“知道啦,不着急。”
“慢了不止一点点吧?对不起orz!”
“慢慢来就行。”
“饿了吗?我自己都饿了qaq……”
“其实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别担心。”
“之前不是说有胃口的吗?”
“……啊、嗯,是哦。”
……
“这个肉被我烤焦了……”
“偶尔吃一点,味道更丰富。”
“可是碳化后可能会催生致癌的有害物质……”古森元也自己都不会吃的。
“不频繁过量食用就没事、”接收到古森写满了“别吃!有毒!”的视线,七乐手里的筷子一顿,在他健康督导下转移了方位,“好吧,没焦的部分还可以吃的。不要紧。”
“汤是不是太淡了?姜也放多了……”
“清淡更健康,姜多更营养。”
“虽、虽然可能太甜了!但烤苹果这种东西只有家里才会做、外面没得买的!就是挖得有点丑、还好只做了一个……”
“很可爱。一个的话,一人一半,正好不会太多。”
“都皱眉了、果然太甜了吧。别吃啦!”
“眉毛有动作只是因为在判断…是熟的,熟了就可以吃。”
“……都进烤箱了,怎么可能不熟嘛!”
“也不是没有可能性?比如,选了最低温度。”
“我还没有笨到这个程度…!”
对于七乐的连环挽尊,饶是非常受用的古森元也本人都越听越心虚。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做这么久,没一样是完美的。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什么都没干的我更没用。”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古森元也爆发了。
是感动地爆发。
他尽力忍住挂上两条宽面条泪的冲动。
“七酱你是不是太顺着我的意了点!不用在意我的心情,是我太想表现了、才害得……”
“就算是古森选手本人让我不用在意,我也不会听的。”
“?!”
“喝水不忘掘井人,吃饭的没有资格抱怨做饭的。”
“有意见还是要直说的,这样才能改进、进步……”
七乐摇了摇头,表情变得认真。
“我会在意元君的心情,比起「做饭的人」,更多地是因为是元君、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况且,这些无伤大雅的不足之处,元君不都自己提出来了吗?”
“下一次只会更好。就像元君现在做饭不会把自己吃吐一样、啊,应该不会吧?”
“无论是批评还是鼓励,初衷都是期待看到未来做得更好吧。”
“既然知道你不会…不想让我失望,我为什么要选择让你不开心的说话方式呢?”
那一刻,单调的桌面也有了别致的情调。
烤苹果湿漉漉的外皮把温暖渗透进内里,蜜汁沿着切开的方向溢出来,在盘内流散成小小一滩。
沾上哪怕一点儿,也甜过头啦。
心里开出朵小花来……不,不是一朵。更不是花,而是蘑菇,五彩斑斓、满地疯长的蘑菇。
带圆点的、红彤彤的、灰不溜秋的、硕大的、颀长的……千千万万株,究竟哪些是无毒的呢?
摘下那颗粉色的吧,深埋地下的菌丝说,我见过她还是孢子时的模样。
请你靠过来吧,那颗粉色的摇晃着伞盖,我不会伤害你。
——啊呀,就是她了。
——不再摘摘别的吗?你的篮子太空啦。
——不用啦,而且,我也不会摘下她的。其他的,就让它们都爆炸成蘑菇云吧。
听不见他和不知来源的声音的对话,里侧的伞褶用抚摩向他挥手。
温柔的颜色,踩在梦境里的感觉。
会踏空吗?
就算会,他还有无数朵蘑菇云充当阶梯呀。
物物皆着我之色,我喜则万物欣悦——是这么说的吗?
可是,太高兴的时候,
单纯、体贴、无条件的爱,让世界都明亮起来的、对方的色彩,
自然会占据全部感官,支配所有情感。
古森元也:“吃吐什么的,现在当然不会!而而且是差点,差点而已啦!”
“好好,差点。比起那些,”七乐望了望古森又添了一次饭的碗,“米,我是不是煮过量了?”
“没有,我可以吃完!”
古森元也搞怪地并拢左手三根手指发誓。
七乐哑然失笑:“小心积食。”
也不必吃完,可以留到下一餐……
“话说,之前七酱说‘积食’…也是受到了影响吧?还有锻炼。”
不清不楚的问法。
“好像是,”心知肚明的七乐承认了,“多亏有你,我发现不对,已经调整过来了。”
“谢谢你,元也。”
古森元也:!!!
“大恩不言谢!…诶、不是,啊可恶,我的国语表达能力被木兔传染了啦!!”
……好想撞墙!
「第一次被叫名字」这种体验肯定要被放进记忆篮子里好好珍藏的,他竟然作出了这么逊的回复。
古森元也,懊恼不已。
觉得他眉头到鼻梁之间的纹路可爱,七乐也有样学样,微微皱起鼻子。
这个动作是假装很凶,还是想要人哄?
“嗯,大恩不言谢。”
所以,只是借口一件小事,说出对他由来已久的感激。
*
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洗碗。
亘古不变的定律。
若期望家庭和谐,必须遵守的规则。
古森元也并不想要打破。
但是。
“我可不可以用做饭代房租?”期期艾艾的脑袋从七乐背后探了出来,“我还挺喜欢做饭的,虽然水平有待提升……”
比起重复的清洁工作,每一次都能获得新奇体验、惊喜(或惊吓)、充满未知的料理世界显然更有趣。
专心致志在水池边处理去油污的精细工作,七乐没发觉古森挖坑的地方在房租而不是做饭:“没问题,我家也是爸爸做饭。”
……居留许可拿到手了!
古森元也定下心来,脑回路很快被七乐带着走了。
“诶,爸爸做饭吗?”
“他是上门女婿。爸爸做饭,我刷碗,妈妈负责吃饭。”
不是天底下所有上门女婿都会负责家庭饮食,长年累月、心甘情愿这么做,还是出于爱吧。
所以七乐只陈述事实,没有用表因果关系的连接词。
“正好,做饭和洗碗,我也更喜欢后者。解压、有成就感、也很治愈。”
“做饭是最累的吧?元君想让我成为只需要考虑「负责吃饭」的那个人,这份心意已经够多啦,不必昂自菲薄。”
古森元也因餐后血糖升高而犯困的神经系统一下子就恢复正常运转了。
出国之前,在家里向爸爸妈妈取经、练习的时候,妹妹贬过他太想秀厨艺了、回家还在那倒腾来倒腾去耽误正常吃饭时间。
姐姐会损他不注意糖盐用量、影响她的饮食控制计划。
爸爸妈妈倒是一直乐呵呵的,耐心教学,却也会不时附和说“小元,动作是得快点了/还没好吗”。
而圣臣,圣臣只会嫌弃他洗的碗不干净!!!
他去佐久早家的时候,圣臣绝不会让他动手;
来古森家做客的时候,圣臣会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施展待客之道、自己宁愿亲力亲为、不相信古森家的洗碗机、下一餐还要继续用自己亲手洗的专用碗筷!
“七酱、你也太宠我了吧!好幸福55555……”
手臂从背后伸来,环住了肩,双手虚虚地搭在锁骨下方一点点的位置,不敢再往下了。
像是一件更宽松一点的、但依旧合身的衣服挂在……不,穿在了身上。
今天的第二个拥抱。
从视野盲区出发、向七乐袭来的热源,
比能看见时来得更安全。
克制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古森现在的姿势很别扭吧。
完全没从她身上借到力啊。
……他也,很宠她啊。
好奇妙,古森的身体是这样地与她不同。
如果胳膊再收紧一些,贴得更近一些,会变得更暖和吗?
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理由很简单。
「我们是人,而心脏是一块敏感的肌肉。」
肌肉如不长期锻炼,是会萎缩的。
得制定计划才行。
因为,现在,这一分,这一秒。
……她也,很幸福。
“你才是……”
语言不再构成沟通的唯一桥梁。
不如说心意相通如若经过注解,默契便会黯然失色。
七乐放心地含糊其词。
“我也是。”
一次次压下现实向的冲动,挣扎着写理想化的东西。
早晚有一天我要阴暗地用毒液创所有人,包括笔下的主角。想写写看:怀疑、试探、步步紧逼,没有信任、没有爱情、只有命运弄人的相遇,你死了我才安心,而我希望我死了以后你松不了那口气。(猎同我基本只看这一挂的…)
——这么想着,还是想要写「幸福」。
年少时,我想过写诗和儿童文学,实际上坚持下去的是当同人画手。画画是无法纯粹只画自己想画的东西的,在构思的时候已经在讨好观众了。我非常讨厌「失去自我」的感觉,画手这个身份死在了获得反响最大的那一年。怪道都说活到老写到老,却没人说画到老。
粉色是一个正面的色彩。In the pink,心理健康。满足和幸福、非常开心,trickled pink。这种豆知识我不认为主角能知道,所以正文里写不了,在这里提一下。
渴望拥抱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是人,而心脏是一块敏感的肌肉。——约恩·卡尔曼·斯特凡松《鱼没有脚》
七乐,你就宠他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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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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