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若明来找的时候,沿着小溪走了很久,才找到与两个陌生男人对坐饮茶的柳扶月,她看起来挺开心的。
“柳姑娘,吾与平如蘅俗事缠身,有心闲云野鹤,却无时间到处趴趴走,今日听姑娘在中原与北域的见识,真是让人如痴如醉啊。”
平如蘅道:“吾听闻北域神蚕宫有一至宝,名为天蚕丝,刀枪不入,如果用来做琴弦,一定极好。”
神蚕宫?柳扶月尴尬一笑,通瑶池是个残忍的君主,兔死狗烹,偏听偏信,就算通瑶池有这样的宝物,也不是她能拿得到手的。
“我没见过这样至宝,听说神蚕宫外有天险,寻常人难以出入,我那时也只在乌拉罕集市待了些许时候罢了。”
忧患深道:“听闻中原武林近日十分不太平?”
“是有一些,”想到金少爷一家的糟心事,柳扶月总觉得荒谬绝伦:”都是些烂透了的事,儒门一向重礼仪,你们一定没听说过这样离谱的事情。”
平如蘅道:“不妨细说,正巧今日有空,吾们也涨涨见识。”
忧患深聊的意犹未尽,但他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往外一瞧,就看到一名俊秀的蓝衣儒生在溪水边遥遥相望。
那是柳扶月在等的人吗?
柳扶月八卦刚说出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忧患深示意她向后看。
她一回头,就见好大儿站在那哀怨的看着她,不由一笑。
“我等的人来了,两位公子,我要先告辞了。”
平如蘅道:“可柳姑娘的故事还未讲完。”
柳扶月笑了笑:“有缘自会再见,若有再见之日,自当言无不尽。”
她拎起裙摆,雀跃的向云尘若明跑过去,怀里还揣着捡来的平如蘅的宝贝。
云尘若明端着架子,对那两人作揖,然后便带着柳扶月走远了。
一直到远离那条小溪,他才松了一口气,委屈道:“妈!那两个叔叔是谁啊!”
柳扶月道:”一个是忧患深,另一个是平如蘅。”
“啊?真的吗?”云尘若明目瞪口呆,他的妈妈一定是个社交天才,轻易出门一趟,随便就认识了儒门四锋其中两个人。
“你亲妈还会骗你吗?”柳扶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从怀里掏出玉笔和玉佩,本想给好大儿一个,但想到还在儒门天下的小惊鸿,就又收了起来,她擅自做主给了,兄妹俩容易闹矛盾,不如等他们有时间回家了自己抢,抢到哪个是哪个。转而告诫云尘若明:“以后别去那小溪边捡东西了,那些东西都是平如蘅扔的,以前捡的那些平如蘅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心虚,该怎样就怎样。”
“是,知道了。”云尘若明乖乖听话,又问起谈无欲:“妈妈,吾师尊呢,师尊怎样了?他过得好吗?”
柳扶月犹豫了一下,道:“你师尊……他生龙活虎的,特有活力。”
怎么不算有活力呢,整天到处跑,不是跟素还真争高下就是搞欧阳上智,还有空跑去跟她求婚。
“那就好那就好。”云尘若明笑嘻嘻的,拉着柳扶月去了学子们都爱去的一家馆子,吃了饭才送柳扶月回了丁香小筑。
儒门的佣人一向规矩很好,她一进屋,洗澡水、热茶、睡袍、牙粉、熏香都已经准备好了,就连点灯都用的玻璃灯罩。
天黑了,云尘若明不方便进女客院子,于是站在院子外面,看到柳扶月从窗户对他摆手,这才离开。
白文采离开北域,立即回到了四钟练功楼,只见楼内已有两人在此等待,一人是九色灾主普九年,她的好友。另一人则看着眼熟。
见她匆匆而来,普九年惊喜的叫道:“楼主,你终于回来了!”
白文采无暇顾及这两人,纵身一跃,进了四钟练功楼深处闺房内,把自己整理妥帖了才出来。
那名蓬头垢面的男人有些激动的向她走了几步,额前头发一掀,白文采顿时便认出了:“义父!”
原来那人正是白文采与紫金花之父,紫束白。
父女两人还未说上话,便见太原古人自外面飞奔而来,看到完好无损的白文采,他大松了一口气,又见父女二人都盯着他,心中暗道:白文采被毒王下煽情粉之事到底不光彩,说出来恐污了她名声,既然她完好无损,不如暂且不提。
想到这里,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让开了路。
一团淡紫色的光影化体,飘然而至,传音道:“说出我身上的三个特征,证明你的身份!”
一听见那声音,紫束白就笑了。她的声音,他不可能忘记,就算隔了几十年也一样。
紫束白笑道:“哈哈哈,连你父亲都要考吗?你双眉雪白、双手共十二指,以及胸前有莲花胎记,对不对?”
这天生的异相,若非熟识是绝对说不出来的,紫色化体一闪不见,翩然落下的紫衣女子,身形修长,如拥云堆乌的发髻上,缀着珍珠碧玉的发钗步摇,映衬出那张圆脸上的美目盈盈,与白文采的楚楚动人不同,娇艳不可方物,犹如一朵盛放的紫色牡丹。
“爹!”紫金花激动地唤道,哽咽着投入紫束白的怀中。
紫束白抱紧了她,也喜极而泣。
两人竟然都说不出话来,数十年的分隔,累积太多的亲情只能以眼泪来宣泄。
这已经是欧阳上智脱逃的第十天了,谈无欲与素还真到了**窝外,谈无欲问道:“素还真,你认为半驼废会和我们合作,围杀欧阳上智吗?”
素还真道:“半驼废一定会来的。”
“今天已是第十日,却不见他的人影,若是你意料出错呢?”
素还真并没有回答,而毒王和百里飞首也都来了。
毒王的双手居然是石像,素还真和谈无欲都有点吃惊。
百里飞首道:“素还真,需要我们一起诛杀欧阳上智吗?”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那就先让我的手复原吧!”
素还真一见,就认出是吸气成石的杰作,道:“毒王,你与四琴武宫的宫主有了冲突?”
谈无欲冷着脸道:“哼!恐怕是白文采之事情曝光了,你受到报应!”
“闲话休提,我问你们:到底要不要替我解开?”
谈无欲冷淡地别过脸,道:“你问素还真吧!”
“素还真,你意下如何?”
素还真道:“要我化解吸气成石,并不是难事。可是,对付欧阳上智时,如果叶小钗在场,就由你对付叶小钗吧!”
毒王没有选择,虽知道知道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任务,也只好答应。
素还真依然动也不动,看样子素还真要等到万全的时机,才会有动作的。
毒王只好这样维持着石像沉重的双手,和众人一起枯等半驼废。
丁香小筑之内,柳扶月闲来无事,早早的洗漱完躺在了床上。
古代的黑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黑,除了天气不佳的时候,她习惯睡觉时打开一扇窗户,让月光照进来。
人总是向往着光。
她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话本看。看久了总是有些眼花,感觉天边黑漆漆的。
虽说这里也有眼镜,但她也害怕自己瞎了。于是赶紧放下书睡觉。
出乎她的意料,儒门的夜晚并不很黑,似乎无论什么地方,只要经济上来了,夜晚就不会太黑。黑夜降临之后,便有人在德风古道的每条路上挂上灯笼,长长的蜡烛能一直燃到后半夜,就算有晚归的学子也都看得清路。
那么大一个德风古道,要多少个灯笼,多少根蜡烛?
白天的充实越发让夜晚变得空虚,她穿着寝衣靠在窗边的墙上,夜风吹过来,好像每一缕头发丝都获得了自由。
夜幕之下,她能看到一重重房子的影子,远处的天边,翻滚着黑云。
今晚也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心里想着,默默关了窗户。
又在这里玩了两天,她再也没去过弃物溪,两天后,她想回去了。
但是惊鸿也寄来了信。
说了一通自己学习的礼仪、武艺与知识,又请她去儒门天下。
近日儒门天下要开宴会,招待几位客人,楚君仪见惊鸿写信让柳扶月去看她,时间上差不多,于是顺便给柳扶月也安排了一个位置。
儒门天下和德风古道距离不近,柳扶月奔波好几次也累了,但既然来了儿子这里,就不能不去女儿那里,免得被说她厚此薄彼。
于是她又往儒门天下去。
伶舟惊鸿如今正跟在儒门教母楚君仪身边学习,她努力,人又聪明,天资又好,楚君仪很看重她,把她当做嫡系一样栽培。柳扶月去了,被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客房。
说实话,这里看起来比德风古道奢华多了,一点也不低调。
楚君仪给伶舟惊鸿放了假,让她陪陪柳扶月,但这几天安排宴会,正是忙的时候,伶舟惊鸿不愿意离开楚君仪身边,只每晚忙完了来跟柳扶月说话。
柳扶月给她说了些云尘若明的事,又告诉她谈无欲的消息,别的没说什么,每天闲得无聊就跟儒门天下给她安排的侍女聊聊天看看书打发日子。
很快就到了举行宴会的时候,现场提前一天布置好了,柳扶月被安排和女儿坐在一桌,在中间靠后的位置。
宴会是露天的,立着许多扇屏风在背后,几十张桌子围了一圈。中间留了一个台子,是用来让舞姬表演的。
总之,处处都是柳扶月看不懂的奢华,她像个土包子一样,啥都看不懂。好在来之前伶舟惊鸿抽空给她打扮了一下,让她看起来和这里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看着伶舟惊鸿跟在楚君仪身后好不怯场、落落大方的模样,她心里不禁一阵自豪,她太会生了,她的女儿真棒。
不久,又有侍女引着在场的人入座,每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地面上还铺了一层不知是什么毛的地毯,明明那么多人在的地方,但除了一点宾客的说话声,其余什么声音都没有。
入座后,一队队侍女井然有序的捧着托盘端来水果、酒、茶壶,酒杯、茶杯、九宫格点心等,事情大概都安排好了,楚君仪对伶舟惊鸿道:“好了,这里的事就交给管事,快去陪伴你母亲吧,等结束了再来找吾。”
伶舟惊鸿应了一声,向柳扶月这边走来。
桌子很宽,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伶舟惊鸿坐在柳扶月身边,低声撒娇:“妈妈!这里好看吗?……吾好想你。”
柳扶月不禁笑起来:“妈妈也想你了,钱够花吗?学的累不累?教母楚君仪是个怎样的人,待你好吗?”
提到楚君仪,伶舟惊鸿下意识就向楚君仪的位置看,笑道:“妈妈,教母很好,吾想要成为比教母更优秀的女子!”
“好,有志气。”柳扶月摸摸她的头发,笑容温柔的像春风一般。
伶舟惊鸿搂着柳扶月的手臂,悄咪咪问道:“妈妈,你和师尊怎么样啦?是不是……”说着眨了眨眼。
柳扶月尴尬一笑,“人小鬼大,怎么,很希望我跟你师尊在一起吗?”
伶舟惊鸿嘟着嘴道:“哪有~吾只不过是作为女儿关心一下。跟谁在一起是妈妈的事,吾永远站在妈妈这边!”
柳扶月不想跟孩子谈这个话题,只好戳戳她的脑门道:“等你休沐,记得回去祭拜你爹。”
伶舟惊鸿捂着脑门点点头。
很快,大部分人都到场了,宴会即将开始,穆仙凤提前站在了主位边上,整理好桌面,躬身站在一旁:“恭请主人。”
然后鼎鼎大名的疏楼龙宿便出现了,从没有桌子的那一边向主位走去。他仪表堂堂,有点蛇系的感觉,身上各种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肩膀上高高翘起的云肩上缀满了不知名宝石,他头上也是亮闪闪的,整个人如同一个移动的珠宝展示柜。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他走到主位,手中的紫色团扇轻轻摇了两下,用他仿佛大舌头一样的儒门特色口音说道:”众人不必多礼,都请坐吧。”
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齐刷刷坐下去了。
伶舟惊鸿低声给柳扶月介绍,“左边第一位是太学主,右边第一第二两个座位依次是剑子仙迹、佛剑分说,是龙首疏楼龙宿的至交好友,左边第二位是三教仲裁忧患深,第三位是一位来自南域的大夫,名叫明河影,再往后是儒门天下的官员们,托娘的福,咱们俩的位置还算居中,再往后就是比较小的官员们。这也算的上是‘宫宴’了,不过这场宴没有政治目的,只是为了让官员与龙首的朋友们取乐,所以不用太紧张。”
柳扶月默默点头,吃着女儿投喂的各种精致食物,对这群复杂的人视而不见。
那边说着话,这边就有舞姬上台了,这是一名圆脸细眼的女人,她手持两把折扇,行了一礼。
“香扇一转乾坤化,舞先曲调至理在。舞先姬献丑了。”
“舞先姬!是那位南武林有名的扇舞艺师!”
旁边有人听到这个名字就开始激动起来,柳扶月啥也不知道,只低头盯着杯子里的水,又抬头看看舞先姬的衣服。
舞先姬扇子一扬,动作流畅的仿佛扇子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舞得就连不懂舞蹈的人都能看出精妙绝伦。
柳扶月看得眼睛都亮了。
待一舞毕,疏楼龙宿赞了几句,宾客们都鼓起了掌,舞先姬又行了一礼,退往台下,没一会儿换了衣服又出现了,与明河影坐在了一起。
然后那边几个大男人不停的讨论什么为官之道,如何向下管理,龙宿吾今天要打包饭菜之类的话,佛剑大师一直安静的听,时不时认真的插一句嘴,让别人都接不上话。这边明河影和舞先姬讨论起什么样的扇子最好,扇面用什么熏香留香最持久,又讨论起香的药物作用,更远处官员们讨论什么,柳扶月听不清了。
上菜了,都是好东西,而且烹调方式都是柳扶月没见过的,她只顾着吃,有些菜她连食材都不认识。有女客的桌子都没上烈酒,只上了些清酒、果酒,喝着还挺甜。酒味不重,十分顺滑,一点也不辣嘴。柳扶月吃饭必要喝水,于是就着菜,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那边台上又来了几个人拿着丝竹管弦之类的乐器在奏乐。
伶舟惊鸿看妈妈吃得香,自己也胃口大开,母女俩上一个菜吃光一个,吃得满嘴流油,伶舟惊鸿从袖子里抽出两条手帕,一条给了柳扶月,让她用来擦嘴。
即使满嘴流油,也要保持优雅。
疏楼龙宿是真的豪,是柳扶月目前见过的,最能把我有钱写在脸上的人。
一场宴一直乐到半夜,众人玩乐累了才散。伶舟惊鸿安排了女侍送柳扶月回房,自己去找楚君仪了。
柳扶月这会儿撑的不行,不想回房,只想消食,于是让侍女领着自己到处走走。出了人多的地方,夜里冷风一吹,酒意便有些上头,柳扶月不觉得醉,只觉得脸上有点热。
侍女也累了,为这一场宴会,估计要准备好几天,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转着转着,到屋子附近了,柳扶月让侍女把灯笼留下,便让她离开了。都这会儿了,应该能让她早点休息吧?
再拐一个弯,进了连廊,第二间就是她住的地方了,这肯定不会找错了。
她放心的提着灯笼小小的在附近转悠了两圈,感觉肚子不撑了,抬头一看正好是连廊,于是放心的向前走。
“不愧是龙宿,符合刻板印象,房子大的像迷宫一样……”
走着走着,柳扶月感觉不太对劲,这跟她印象里回房间的路好像有细微的不同,非常细微,以至于她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记没记错,但门是不敢开了。
她往后退了退,坐在连廊的长椅上开始回想。
没错啊,路就是那样走的,她就在那里小小的走了两个圈而已怎么可能一转头就不记得了……
淦!
在苦境过了这么久,没了手机,她再没关注过哪一天是什么日子,只是觉得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还有重影,看的她脑袋晕乎乎的。
过了不知多久,木质的连廊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步履稳健,淡雅从容,缓缓而行,他手中的玄色折扇绘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恍若人间帝王一般。
他看见她,小小讶异了一下,走上前来。
柳扶月也侧过头看他。
“是你,忧患深……”
忧患深道:“是吾。没想到在儒门天下的宴席上,也能见到姑娘。不知这算不算姑娘说的‘有缘’呢?”
柳扶月只觉得脸颊有些烫,不由讪讪一笑:“公子是龙首的朋友?”
“是。姑娘又是为何而来呢?”
柳扶月道:“来看孩子,家里孩子考上儒门天下了,在这里学习,闹着要我来看她,教母楚君仪好心叫我见识见识,所以把我也添在宾客名单上了。”
“原来如此。”忧患深笑道:“姑娘上次说的故事还未讲完。”
“啊……”柳扶月的脸颊不知为何越发滚烫,没发觉自己周身异香扑鼻,她用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脸上,抬眼看着忧患深:“公子现在就要听吗?”
紧张的气氛蔓延,她莫名生出一些不安,眼睛乱飘,就是不敢看忧患深。忧患深看到她脸颊艳红如桃李,想着她应该是喝酒了。
“……明日吧。今日天色已晚,孤男寡女,不合礼数。”他好像根本没闻到什么香味一样,一切。
“好,再会。”柳扶月起身向外走,又回头看他,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像一只蛰伏在黑暗里的猛兽,有点吓人。
没毛病,男人都挺吓人的,苦境男人比普通男人更吓人。
她转身一溜烟小跑跑了,才走了没多远,恰好遇到一队不知要做什么的侍女,领头的好心分了个人带她回房间了。
唉,在外面就是不方便,她想回家啊啊啊啊啊!
卡顿,质量下降,一个月那么一两次是很正常的[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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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知道起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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