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阉侍送来的饭菜弦露全部打翻丢出去,她的身躯过于奇异,不仅无限复生也从来不会感到饥饿,食物摄入根本无所谓。
由于揣摩不到那个神经病到底还想从她身上榨取什么,在发现多次与她交涉无果后,大宗师昨晚才恼羞成怒。
不过自从那个孩子被送到烟都后,大宗师从她身上的注意力明显转移到了专心栽培血泪之眼上,她被丢到了一处偏殿,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荒殿,只有冰冷的地板和枷锁,深知她没有武功,古陵逝烟甚至不屑安排人来看守。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得知阉人送来的饭菜被她打翻后,改成了泪鸦给她送饭菜,泪鸦的眉眼与她相似,唇鼻也相似,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圆润,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波动,再见到她的时候也如同陌生人一样,往往放下饭菜就走,她盯着泪鸦的视线太过炙热,他就皱眉躲起来。
过了一会后回来发现她一口没吃,他才冷冷的看向她。
孩子不会说话。
倒是眼中斥责的意味非常明显。
泪鸦不知道他的母亲不会感到饥饿,他不了解关于母亲的一切,甚至他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被锁链束缚住自由的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每次泪鸦来,弦露会收拾好自己,起码不至于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娘,她端直身体坐着,看了下今天难得带了些肉的饭菜,在他注视下她声音很轻:“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
一时脑抽说出来之后她就后悔了,开什么玩笑,她都怕古陵逝烟在饭菜下药,怎么还敢给儿子吃,古陵逝烟把孩子养那么大,也不知道给泪鸦吃得好不好。
可她现在身上没有糖果,没有针织毛衣,更没有小拨浪鼓玩具,给不了任何泪鸦,也不敢贸然朝他伸手要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自从死去后,她已经错过了太多这个孩子的成长时光。
小泪鸦摇摇头,把饭菜收走了。
此后就是泪鸦时不时来送饭,小孩子送来的饭菜总是热乎乎的,还有例汤,和之前的伙食相比好了很多,如果她一口不吃,他就面无表情一直站在对面等她。
“我吃饱了。”逼得她只能动一半饭菜,汤没有放盐一样,没有味道,米饭也硬,鉴于是泪鸦送饭,她默默把难吃的评价咽下去。
他点点头,就把餐具收走了。
为了尽可能多和泪鸦说说他,她总是吃得很慢,吃一口又对泪鸦说几句话,比如昨晚天气如何、今天天气如何、明天天气怎样……全程她在单机聊天,原谅她面对他时不善言辞的笨拙,泪鸦也总是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在意。
但她知道泪鸦都有在听。
尤其在泪鸦快来时,她解闷无聊哼出几句不知名的歌调。
泪鸦来了,泪鸦又走了。
唯一有一次他来时,脸上带着训练的伤,青紫肿起,她心里恶狠狠咒骂古陵逝烟,终于也在那一次将这个孩子揽入怀里,被拥抱刹那,她能感觉到泪鸦僵直的身体和绷紧的警惕变化,饭菜摔在地上,他挣扎甩开她的怀抱,一脸犹疑不定。
他被古陵逝烟当成无情的杀人机器培养,出于下意识防御机制,他原本可以把她打飞都行,可他没有选择伤害她,而是逃了。
“泪鸦、泪鸦……”弦露失神叫着他的名字,也许好感还不够,后悔自己举止太突然了。
但隔天他还是来了。
泪鸦脸上的青肿消退许多,她愧疚的把几颗藏好的折纸小星星送给他,这些都是她从个荒殿里翻来翻去找出的碎纸屑点点折好的,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她对他扯出笑容,他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因为不会说话,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他所熟悉的肢体动作也不是手语,而仅仅只是杀人的技巧。
这几颗小星星被他莫名其妙的收下了。
弦露和他的互动才真正开始多起来,照例只吃到一半后,就开始对他讲故事,故事摇头晃脑讲了个开头,然后就热情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他过来坐着听,他过来坐着后,她开始发挥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想象力编故事,她不知道古陵逝烟有没有教孩子识字,以及有没有灌输什么奇怪的变态理念。
所以她尽可能讲得都是寓言教育故事,故事中的主角都是乐于助人,开朗善良,她甚至为此编了个长篇故事,每次泪鸦她就讲一段,晚上都是绞尽脑汁的去想着如何吸引泪鸦的故事情节,然后她发现,这孩子会听得很认真,就好像老师上课时坐在最前排的三好学生一样。
久而久之,故事听多了后,泪鸦就拉拉她的衣袖,想让她唱歌,至于怎么知道让她唱歌,那是因为他在地板上敲了敲一段干巴巴的音调,小手又摸了摸她的喉咙,眼中多了几丝希冀,一开始她还以为他也想学说话,但是他摇摇头没有这个意思。
好像说话对他而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完整的歌实际上弦露已经记不得几首,但记忆里错落的歌声片段倒是不少,她似乎在音乐方面有着天赋,听过的调很快也能跟上,甚至感性猜到后续的节奏。泪鸦想听,她也模模糊糊哼几段,歌词已经含糊不清,只有旋律依旧清朗。
泪鸦听着的时候会很乖,他有听困时候,弦露就拍拍腿上膝盖告诉他,可以睡一会,如果担心时间太久会被斥责,只要一小会打盹也行,她会把他叫醒。
他也只枕过她的膝盖一次,仅仅一次,她摸着他的头发,轻轻拍着他瘦弱的肩胛,把他哄睡了,听着孩子均匀安心的呼吸声,恍如这刻,慢慢弥补了这几年缺失的亲情。
也有时候她教他识字,因为没有笔墨纸,她就用端来的清汤水沾在手指上,然后在地上比划,水痕拖出互相依偎的一撇一捺,然后对着他说:“人、”
“我、”她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把手贴在他胸口:“还有你,都是‘人’。”
泪鸦就跟着她用水痕一笔一划学着。
人性别分男人和女人,但生命不分贵贱,一切都是平等的。
“这是你、她、他。”这个字都是基本学字开始。
“这是母亲、父亲、孩子……”
写到母亲时,泪鸦的手抖了一下,她耐心的牵着他的手指,一笔一划在地板上写出这两个字,在他几乎难以言喻的表情下,她又指了指自己:“母亲。”
泪鸦脸上有瞬间浮现一抹斑斓,但很快就被他压制着情感压下去,恢复平静,她藏好心中失落,依然笑容满面的教着他,教到父亲时,他蠕动着唇瓣,最后也仍是一个音调都没发出来
她曾尝试教他如何说话,让他摸着她因为音节的声调颤抖的喉咙,她缓慢的念着一个词,泪鸦只能学着她的口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很失落,弦露又抱了抱他表示安慰。
另一边心中对古陵逝烟愈发憎恨。
他不仅夺走她的一切,连同她孩子的人生也被摧残。
和泪鸦相处那段时间,是她在烟都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刻。
大宗师好像把她彻底忘掉一样弃之不顾,巴不得他永远别想起她,可惜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泪鸦就是他派来的,他在培养血泪之眼时也有关注到弦露的任何动向。
在泪鸦走后的一晚,古陵逝烟当着她的面把那几颗小星星碾成粉碎。
“我只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让你们母子相聚一刻。”他的声音冷淡:“不要做出这种无聊之举。”
弦露懒得看他一眼,在窗边单手指着脑袋嘲讽:“怎么?担心她会抢走泪鸦?”
古陵逝烟:“想法真是荒谬。”
弦露厌恶道:“连孩子都没放过,你的行为才荒谬。”
“心疼了?”
“滚出去。”弦露压抑着怒火。
“古陵不喜欢废话,如果你一直犟下去不愿配合,那就别想再见到泪鸦。”他直接拿捏她软肋。
“看我死而复生的实验还不够是吗?结局都是一样的!”
“如果你复生的能力源于身上的血脉奇特。”古陵逝烟神色漠然,一字一顿:“那就不知…泪鸦作为你的孩子是否有和你一样的能力。”
他的想法可怕到让她毛骨悚然。
“没有!”她斩钉截铁告诉他:“这份能力是不会被遗传继承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古陵逝烟解开锁链,扯起她的肩膀将她拉出去。
他把她带到一处训练场,铁锈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泪鸦似乎正在远处休息,当古陵逝烟一个眼神投过来时,他也注意到她,泪鸦乖乖朝古陵逝烟走来,任听差遣的模样。
“泪鸦,这是你的生母。”古陵逝烟微微扬颔,不见泪鸦脸上有任何情绪起伏他眼中才闪过稍许满意。
唯有旁边跟着两个阉侍一脸想震惊又要憋着难受的表情,他们也许想过她的身份是大宗师的禁脔,可没想到会有这么震撼的瓜。
“来吧,让我们验证一下。”泪鸦乖乖站在前面,古陵逝烟抬起手,她想冲上去阻止,可大宗师直接把她弹开。
“不行!!”
她尖锐吼着,古陵逝烟毫不留情一挥手,随着噗嗤的轻微声响,泪鸦雪白的脖子出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在那双稚嫩的双眼中,倒映着生父无情的脸庞。
一滴眼泪从泪鸦眼角滑落。
稚子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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