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龙宿看了看佛剑，脸上也没多少抱歉和不好意思，只是冷淡地说，算了，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花盆，什么时候我再去买一个。
他熟门熟路地上门后拿了扫帚和簸箕，要把花盆碎片、泥土和活着的大蒜一起当做垃圾清扫干净，扔进垃圾桶里。
佛剑说，把大蒜拿出来吧。
龙宿说，自己命都要没有了，却顾着这些东西，你真是……唉。
他叹了口气，去房里勉强找了个塑料袋，蹲下身来，把地上的东西用手捧进袋子里。
顺口闲聊一般地问，大蒜好养活吗？
没想到佛剑摇摇头，说，很不好养，你要记得经常浇水，多浇一点少浇一点，它都是会死的；还要施肥，多施一点少施一点，它也是会死的；虫子太多，你的植物会被吃掉，但是打虫药使用得不对，你的植物会被烧死；保持恒定的温度、湿度和酸碱度；植物也是有心的，你唱歌给它听，它会心情愉悦，你伤害它，它会感到害怕，所以你一定要用心照顾它，感受它的心情，观察它的需求。
龙宿听得有些愣神，问，这么麻烦？
佛剑说，嗯。
龙宿低头看了看，扎起口袋，突然问，佛剑，你这些大蒜可不可以送给我？
佛剑又说了一个“嗯”字。
龙宿便说，谢谢。
他去厨房洗了手，出来说，走，你有驾驶执照的吧？
硝烟的气息，血腥的味道，倒塌下来的直升机，肉酱一样的尸体，像花一样绽放的伤口，碎裂的肢体。烫熟的肉、烧焦的肉，粘在冰冷机械上的肉。
如果现在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会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龙宿轻笑，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嗯。
佛剑握着方向盘，认真地开着车。
也没有特别问龙宿，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想干什么。
好像总是这样，聊天的话题少得可怜。
只有关于剑子、关于公事、关于政治和经济、关于艺术、关于诗词的话题，龙宿才愿意跟他多聊两句。
别的什么，要么佛剑听不懂，要么龙宿觉得沉闷无聊。
话题总会冷下来，变得艰涩喑哑。
龙宿顺手按了键，让车载播放器放起音乐来。
大部分的歌其实剑子也常听。
如果兴趣爱好本就一样，无论分开多少年，喜欢的东西也依然会相似。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跟另一个人生死纠缠，那么无论遭遇什么样的阻碍，他们也依然会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认出对方。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样欢快的音乐，这样诙谐的曲调，却令得他左眼下一片濡湿。
佛剑停下车，叫了他一声：龙宿。
龙宿才从发呆的状态中惊醒，茫然地问，怎么了？
他竟什么也没察觉，用手一擦，才发现自己半边脸颊上淌得全是泪水。
龙宿看了看窗外，又回过头来，毫无情绪波澜地说，我的眼睛畏光好像太严重了，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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