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大,塔拉庄园。
一望无际的红土地上,一片荒芜,偶尔看见高大的房屋矗立在地表,走近才会发现它的破败。在战火降临的时间里,里面能抢走的东西都被抢走,抢不走的就拿来取火,剩下烧不动的部分就如同墓碑一般空洞洞地立在原地,彰显着曾经的辉煌。
这里曾经是广阔的种植园,生活着庄园主和无数奴隶,拜战争所赐,已经荒无人烟,田地里长满了野草和小松树。
炎炎烈日炙烤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热气从脚底向上蒸腾,火辣辣的阳光又劈头盖脸地蜇下来,直叫人汗流浃背。
“我受够了,我的皮肤要晒出斑了,我的手要磨出泡了!这副丑样子怎么参加舞会!”摘棉花的少女狠狠向下压遮阳帽,崩溃的哭喊,“这是下田的黑奴才做的活,我不干了!”
“我愚蠢的妹妹,如果有下田的仆人,还要你这废物做什么。”斯嘉丽擦了一把汗,她已经手脚麻利地摘了两大兜棉花,弯着脊背,步履匆匆地往回赶,没好气地说,“闭嘴吧,撒泼解决不了问题。”
斯嘉丽恼怒地想:不劳动者不得食,除非你能把自由黑人从北方佬手里抢回来干活。
卸下棉花,斯嘉丽急切地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灌进胃里,再活动一下肩颈,感觉装满凉水的胃像骡马的肚子一样晃动。没心思自嘲,她马不停蹄地挎上兜,回田里继续劳作。
刚回去就听到了妹妹的尖叫。
斯嘉丽皱眉,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你又作什么妖!”
妹妹可怜巴巴地说:“地上躺着一个人。”
是死尸还是活人?这两个选项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斯嘉丽柳眉倒竖,伸手把长长的裙摆捞到腰间,狂奔过去,将妹妹护在身后,隐秘地将手伸进围裙的围兜里握住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不速之客。
她看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脸庞稚嫩,没蓄须,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看上去是个少年。
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活人。
斯嘉丽脸色阴沉地嘀咕:家里本来就揭不开锅,现在又要花粮食和精力去救助一个陌生伤患,还不一定能救活。
她憋着一股气,把陌生男子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妹妹尖叫:你是寡妇,你去抬人!我还未婚,才不要跟男人亲密肢体接触,这是不名誉的!斯嘉丽简直想给她一耳光,这不过是躲懒的接口罢了),招呼管家一起半拖半拽地把陌生人弄回了家。
这就是斯嘉丽与克劳德的初遇。
当这个获救的年轻人还在昏迷的时候,大家只觉得他稚嫩又英俊,当他从昏迷中苏醒,那双蔚蓝的眼睛清凌凌地一扫,就显现出一种冷酷中混杂着忧郁的气质。
他叫克劳德,是个十分古怪的人,具体体现在姑娘们和仆人们无法通过一向敏锐的阶级嗅觉,来判断他究竟是个贵族还是个穷白人,甚至无法判断他的年龄。
首先是头发,正常的金发成年人的发根会呈现更深一点的棕色,他却像少年一样,从发根到发尾都是金灿灿的。发质不算硬,但是炸毛,不抹发胶就很有型。牙齿洁白整齐,肤色白净匀称,手上有茧子,但是没有劳作过的痕迹,不过并不鄙视劳动。
他的身高中等,肌肉结实有力,却并不魁梧,身躯如同芭蕾舞男演员一样优雅流畅。胸口正中央有一道陈年旧伤,是贯穿伤,前胸刺入,后背穿出,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对自己故事和家乡闭口不谈。交谈间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言辞时而彬彬有礼,时而无知又莽撞。他对贵族们和对仆人们的态度是一样的,斯嘉丽的二妹觉得他这样有失体面,三妹却觉得这正是体面人该有的态度。
坏消息:克劳德胃口大。
好消息:克劳德力气大。而且年龄23岁,不算压榨童工。
从克劳德醒来时到现在,菜园和耕地的面积整整扩大了一倍,牲畜和家禽的围栏还有篱笆也已经初见雏形。斯嘉丽简直乐疯了,面对这种吃多少东西干多少活的人,投喂多少口粮都心甘情愿。
“天哪,太好了,我们救了一头牲口!”斯嘉丽感动地说。
“喂,斯嘉丽,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克劳德大声地咳嗽起来,“被议论的当事人还站在这儿呢。”
“斯嘉丽小姐,您完全放弃了礼貌了是吗?”黑奶妈痛心疾首地大呼小叫。
“哦抱歉,克劳德先生。”斯嘉丽勉强保持矜持,“我的意思是,您的劳动力堪比一头大牲口。我太高兴了。”
黑人管家也由衷地感叹:“事实上,克劳德先生的劳动力堪比两头牲口。”
克劳德默然无语:……算了,就当他们夸我了。
有时候斯嘉丽简直嫉妒克劳德的精力,大家一起摘完棉花后都精疲力竭,但是克劳德还能悠哉游哉地去地里刨花生,接下来还有力气劈柴,最后竟然还有精力举着斯嘉丽的孩子玩开飞机的幼稚游戏。
克劳德放下小孩,对斯嘉丽担忧地说:“这孩子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刚才干活的时候,斯嘉丽被太阳晒得恶心想吐,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没精力管这事,敷衍道:“这个家里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
克劳德微微蹙眉,投来遗憾的目光。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斯嘉丽尖叫,“等我能让全家人吃饱饭了,我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饿!饿!饿!
每个人都嗷嗷待哺,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喂,她的大脑实在分不出空间去考虑别的。
累!累!累!
没错,克劳德是个百年难遇的劳动力,但她不能欺负他一个人干太多活,更不能让其他人滋生惰性心理。这个人说我是庄园二小姐,那个人说我是只做屋里家务活的仆人,没一个是乐意主动下田的,她只能硬起心肠,用无形的鞭子驱使每一个能劳动的人去工作。斯嘉丽发现,只有简单粗暴地对待他人才能高效地达成目标,只有威胁和逼迫他人才能暂时缓解她的不安与痛苦。
是的,曾经的她宽容又和气,说话不疾不徐,脾气开朗又带点任性。但是,现在生存压力扛在肩上,让她在高压的环境中精神紧绷,这根弦再拉紧一点就要崩溃,而她需要摒弃一些属于人类的情感,变得冷酷,才能麻木地保持冷静。
克劳德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迟疑着慢慢说:“你似乎在恐惧,不安,焦躁。把情绪发泄出来或许会对你有好处。”
被人看穿了外强中干的斯嘉丽瞬间暴跳如雷,狠狠骂了他一通,又把方圆十里之内的所有活物骂了一通。
等她冷静下来时,她发现自己扑在克劳德怀里哭,这让她觉得十分没面子。
克劳德只是木头一样愣愣地站着,不安慰也不指责,更不会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仿佛衣架子一样,只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这就让她舒服了一些。
克劳德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喂,骂了我就不许骂其他人了哦。”
斯嘉丽尴尬地提起裙摆,狼狈地跑开了。
经过尴尬事件,二人也算是敞开了心扉,克劳德对自己的过去也没那么讳莫如深。
斯嘉丽好奇地问:“你曾经住在哪里呢?”
“我的家乡叫做盖亚,我最近住在教堂。”
“看来你一定是上帝最虔诚的信徒。”斯嘉丽没听说过那个地名,但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松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我并没有信仰上帝。”克劳德挠挠脑袋,心想盖亚星球的神明跟地球的神明是同样的吗?
“那你为什么住在那里?”
“因为一个女孩,她叫爱丽丝,是一个强大又高尚的人。”克劳德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如果非要提及信仰,比起上帝,我更虔诚于她。”
斯嘉丽默默离他远了点,身边坐着一个异教徒真是让人如坐针毡。
她嘟囔:“你小心点,这话可别让其他人听见。如果在几百年前,你可是要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
“谢谢提醒。”克劳德难得开怀地大笑起来。
用餐前。
克劳德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背上看着他们餐前祷告。
斯嘉丽心里一咯噔:坏了,忘记这家伙是异教徒了。
克劳德瞥了她一眼,暗自腹诽:都说了是无信仰者。
塔拉农场幸存的棉花田是北方军队的漏网之鱼,实在是小得不够看的,斯嘉丽盘算着想办法搞点棉花种子,开垦更大的棉花田。
克劳德不赞同地说:“战乱年间,粮食才是硬通货,不值得花精力去种棉花。”
“得了吧,战争结束之后,不管谁得势,都会来塔拉收税的,交不上税金我们都得统统滚蛋。”斯嘉丽摆摆手,坚定地说,“棉花是经济作物,必须得种。”
克劳德翻出抽屉里的纸片:“这不是钱吗?”
“这是南方联盟政府的债券,战争打响前我爸爸倾家荡产地买了一堆,用来支持南方,”斯嘉丽冷笑,“现在嘛,点火挺好使。”
黑奶妈期待地问:“我可以拿来糊墙吗,斯嘉丽小姐?”
“随你的便。”
正闲聊着,克劳德敏锐地听到了旷野上急切的马蹄声。
他猛地推开窗,异于常人的视力让他捕捉到了一个运动的小点,眯了眯眼,看清楚了是一个骑马的女孩,松了口气。
这个姑娘好像姓方丹,一小时前刚刚在塔拉庄园歇过脚,是熟人。
“怎么了?”斯嘉丽难得看到他失态,也跟过去远眺,却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没什么……等等……”刚刚放心下来的克劳德突然警惕地抓起了武器,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她不是刚刚还说去琼斯博罗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斯嘉丽与家人们面面相觑。
忽然,斯嘉丽听到了远方随风飘来的微弱呼喊声。
方丹小姐逐渐出现在了地平线,飞驰的马儿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尖叫着大吼:“斯嘉丽!斯嘉丽!北方佬来了!沿着塔拉的大路来了!”她看到了门前的克劳德和窗前如遭雷劈的斯嘉丽,挥了挥手,接着毫不停留地策马越过篱笆和草地,向下一户邻居通风报信。
斯嘉丽的脸瞬间褪去血色,脑海中闪过各种混乱的画面,双手死死抓住窗框,牙齿咬得“咯咯”响。
思维混乱之际,斯嘉丽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雪亮的锐光,聚焦了她的目光。
原来是一柄锋利的大刀被克劳德拎起来,挂到后背。而他本人又拿了挂在墙上的装饰性军刀,杀气腾腾地准备出发。
“站住!你做什么?”斯嘉丽大吼。
克劳德沉着脸色,扬起刀锋,简短地说:“杀人。”
斯嘉丽简直要被气到晕倒,她死死拦住这个胆大妄为的青年:“你疯了吗?你一个人能干掉一只军队吗?”
克劳德点头。
“少放屁。”斯嘉丽暴躁地说,“就算你有这个本事,他们也会召唤来主力报仇,塔拉的土都会被马蹄踏到板结。”
他还想辩解点什么,斯嘉丽不耐烦地大喊:“我求求你了别捣乱了,快去转移财物!把猪赶到沼泽地,还有母鸡,还有鹅!”
克劳德睁着一双圆圆的蓝眼睛,背着武器,有点委屈地看向斯嘉丽,然后被毫不客气地驱赶着干活去了。
安全的沼泽地里,四个忠心耿耿的仆人瑟瑟发抖,黝黑的脸吓得发灰,白人们手脚发软,蜷缩在泥土上站不起来。
克劳德有点生斯嘉丽的闷气,抱着武器不说话。
不过那个独断专行的农场主迟迟没过来,最终还是让他有些担心,于是对大家说:“我去找斯嘉丽。”
一个瘦小的女人勉强站起来,细声细气地说:“我也去。”
克劳德诧异地望向这个苍白伶仃的妇人,她叫梅兰妮,是斯嘉丽的亡夫的姐姐,生育后没有条件修养身体,现在都没恢复元气,是整个庄园最虚弱的人。她曾经为了减轻其他人的劳作负担,一声不吭地跑到菜园里除草,杂草除干净了,人也昏迷了,把斯嘉丽吓个半死。
克劳德劝她:“你应该休息。”
梅兰妮坚定地说:“斯嘉丽需要我。”
克劳德不再劝阻,带着一点敬佩,与她一起出发了。
庄园的房子燃烧着烈焰,冒着浓烟,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在主屋扑打火苗,梅兰妮大叫一声“斯嘉丽”,风一样跑进去帮忙灭火。
克劳德随便拖出来一张破地毯,浸了水,使劲扑打其他房屋。
瞄了一眼库房,他叹了口气,斯嘉丽心心念念的棉花被北方军队一把火烧了。棉花垛在点燃后极难扑灭,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它离主屋稍远,不会顺着风给燃烧的主屋火上浇油。
所有的火焰偃旗息鼓后,克劳德匆匆走进已经被斯嘉丽和梅兰妮合力灭火的主屋。
客厅里,两位女士的头发和衣服被烧得不像样子,皮肤沾了黑灰,像两位拙劣地扮演黑人的滑稽戏演员。斯嘉丽已经脱力,躺在梅兰妮腿上,懒洋洋地不想动。
梅兰妮轻轻地亲吻着斯嘉丽,低声说:“亲爱的,你真勇敢,你是我们南方人的脊骨。”
克劳德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脚步一转,悄悄地离开,去打捞藏在水井里的餐具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这两部作品,同时认识克劳德和斯嘉丽的。
本文的灵感来源是两人的性格。克劳德是很容易内耗的那种人,虽然外表冷酷,内心是个害羞又忧郁的小男孩,**型男主角性格。斯嘉丽是从不内耗的那种人,内心是个天真又残忍的小女孩,典型的反派性格,却成为了主角。
救命,突然感觉克劳德像斯嘉丽的查尔斯,斯嘉丽像克劳德的卡达裘(闭目)。
两位主角的共同点就是内心都很坚韧,其中坚韧的点还不一样。克劳德是会被命运打碎,但是他能够把自己拼起来,哪怕整个人面目全非;斯嘉丽是没有什么能把她打碎,永远不服输,永远能从泥地里爬起来继续前进。都是很棒的成长型角色。
感觉这个crossover超级冷门,希望大家能喜欢,也希望能多与我互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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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塔拉农场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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