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来打一局？”斯宸指了指乒乓球桌，微微笑着。她目光所及，是窗外寥廓江面，沙鸥翔集。
远天之下，忙碌的大船缩成一枚枚棋子，布满江面。
这背景美如画。
在这里和张远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乒乓球，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张远接过球拍，温和一笑：“切磋切磋，小宸，输球别哭。”
“放马过来，我还能被你剃光头不成？”斯宸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
这个午后糅淬了青春与回忆，少年的时光与成年之后的风景重合。斯宸有一种错觉，她和张远仿佛已经结婚了，婚后的假期生活，便也应该是这样闲适、有趣吧？
斯宸久没有练球，对打张远实在很吃力。在连丢了两个球后，她气喘吁吁地喊停，握着球拍摆了摆手。
两人坐在球台旁边的茶室空间品茗赏景，时光静淌。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斯宸问。
奥运会结束之后，全网都知道张远已生退役之心，对于他未来的规划，斯宸也很好奇。
“我打算退役了，”张远说，“但是刚结束奥运会，要退也得循序渐进，世界杯、全运会打完，再帮队里打些小比赛，慢慢就退了。下届奥运会就留给年轻人了。”
“也好，辛苦这么多年，一身伤病，是该退下来好好休息休息。”
斯宸冲了壶花茶，帮张远倒上一杯：“那退役之后呢？”
“暂时没想那么多，最好的出路就是像师兄那样，开公司做体育用品，顺便宣传体育精神，不忘初心。”
云阚是很多退役运动员的偶像，退役后如果能做成他那个样子，就已经是巅峰了。
其实张远真的适合复刻云阚的路子，张远的形象和云阚一样，非常正面，自身业务能力也过硬，荣誉等身。如果他有点商业头脑，日后的成就完全有可能超越云阚。
斯宸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张远倒是忍不住：“小宸……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斯宸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抬头看他时，见他眼眶微红，脸上却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再直白地表露自己对斯宸的感情，只是像孩子一般地“哀求”她，不要不理他。
那么卑微、怯懦的请求。
斯宸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那是张远啊，世界乒坛金字塔塔尖的巅峰，乒坛运动员望尘莫及的存在。在赛场上，他的眼神永远都像鹰隼般锐利、孤勇，让对手望而生畏。即便在绝处时，他的眼中也从未透露过一丝一毫的胆怯。
而在她面前，鹰隼的眼神也变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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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结束后，由国家队牵头，奥运冠军们都开始下基层，走进老百姓的生活。
听说隔壁的游泳队在小区游泳馆教小学生游泳，国乒队分到的任务是进社区和民间乒乓球爱好者切磋打球。
斯宸也在，作为“围观群众”和“乒乓球业余爱好者”，她出现在现场当然不是偶然。
那天张远在她家时，曾经告诉她国乒队下基层的安排，问她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现场玩玩。
斯宸最近挺空，想着也不远，既然张远盛情相邀，自己就去瞧瞧热闹。
她出门必要乔装一下，倒也不是说怎样大力改扮，只是发型妆容和穿衣风格与平时相异，在人群中不打眼就好，这样粉丝不会第一眼就认出来，省去很多出行的麻烦。
社区很重视这次活动，横幅早就打出来了：欢迎奥运冠军与民同乐。
国乒队的队员都穿着鲜艳的队服，散在小区群众中也能被一眼认出。斯宸作为一名“围观群众”，和市民粉丝站在一起，看着张远和队友们在指点业余爱好者打乒乓球。
乒乓球是国球，受众很广，很多市民都会打上两手。国乒队的到来让大家喜不自胜，纷纷与国手们切磋一番。
社区的活动中心挤满了人，市民兴致高昂，将国手们团团围住。
斯宸在外围目观一切，心中有点感动。体育走进千家万户，为基层群众所喜爱，这才是体育精神的传承。其实体育和文娱很像，给人带来精神上的享受，内里含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张远和她的工作内容是相似的，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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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宸姐，怎样，看着远哥这么受欢迎，你也很为他高兴吧？”
说话的是赵子元，他刚刚和群众切磋了一场，现在轮到张远上了，他便躲个懒坐到斯宸身边，一边喝水一边和她聊天。
“我看了你的比赛，在华盛顿，你的球风很强悍啊——”斯宸不是硬夸，赵子元确实有两下子：“张远的打法求稳，如果要比喻，他就像文质彬彬而胸有成竹的书生，文雅，谦和，却也战无不胜。而你，更像是杀伐果决的战场大将，上阵了，剑气如虹，势如破竹。先不说技法，在气势上你就先赢了对手。说实话，就是张远对上你，不到最后时刻，也是胜负难分的。”
赵子元平时被教练骂惯了，陡然听别人夸他——这人还是斯宸，他竟然有点害羞，耳根微红。这太不符合他平时狂野的风格了。
“张远退役之后，国乒就看你的了！”斯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赵子元只听了前半截，他也只在意前半截：“小宸姐，你知道远哥要退役了？”
“举国上下，稍微关注点国乒的粉丝，应该都知道吧？”
张远早生退意，他的粉丝其实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心中会很不舍，但大家都有默契，只要张远开心，粉丝都能接受。
赵子元难得的严肃，想了想，说：“小宸姐，你是不是还在怪远哥跟你提分手？其实当时……队里的情况很特殊，国乒队看似战无不胜，但老将在关键时刻伤的伤、病的病，临阵却无人可用。远哥是临危受命，从前国乒队的双保险就剩远哥一个，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他一个人肩上。”他叹了口气：“远哥的身体很不好，全身都是伤病，为了上奥运，保住国乒队的单打金牌，他打了远超过身体能承受的封闭针……为国家拼完最后这一次，他才敢倒下。你说那种时候，他怎么还能谈恋爱呢？”
斯宸沉默，看着赵子元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
这些，张远从未向她提起过。
“那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减少联系，不必……分手，等奥运结束，我们就可以见面……”斯宸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像很多异地恋的情侣那样，无非是没有时间见面了、联系的机会变少了，但一旦奥运结束，新一轮的封训还没有开始，张远还是有假期可以弥补备战奥运对女朋友的疏忽。
她和张远这样的国手在一起时，就知道今后要面对什么，独自的坚守对她来说虽难但仍能做到。很多国家队主力的女友和妻子都在坚守着，她当然也可以。
如果张远不信任她，那也太小看了她。
“我曾经也问过远哥同样的问题……”赵子元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口中溢出，却紧紧牵动斯宸的心——
“那他怎么说？”
“小宸姐，远哥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周到，”赵子元忽然也变得感性起来，“他怕耽误你的青春……封闭针是有副作用的，何况他打的剂量已经远超身体的负荷，他担心就算顺利进入决赛，拿了金牌，身体也废了，他那么要强，不可能用一副残破的身躯拖住你，虚耗你的青春。如果他败了，负面的舆论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自然更不能把你拖进这个旋涡。小宸姐，远哥真的很爱你，分手的那段时间，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我都看在眼里……奥运夺冠后，他才终于有勇气来找你。他计划退役，也是想好好地陪在你身边，余生的规划，都是和你在一起。”
赵子元看着斯宸，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虚化，转而又恢复了原先的玩世不恭：“小宸姐，考虑考虑我远哥呗？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其实我是——远宸CP的忠粉！”
斯宸被他逗乐了，笑意在泪光里渐渐舒展开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张远刚打完一场球，两手各抓一瓶矿泉水，递一瓶给斯宸，自己也拧开了一瓶，在他们两人旁边坐下喝起水来。
赵子元识趣地起身走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远哥，这些市民大哥挺能打啊！我手痒，再去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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