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坐在床上,凌乱的被子盖着腹部,后颈的齿痕疼得他面目铁青,但是最让他崩溃的是床上的另一个人,以及自己满身的雪山气息——
他被彻底标记了。
当今世界AO看对眼了直奔酒店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抑制剂的普及和计生用品的便利让意外标记发生的概率小到了极点,但是吴邪在这种事情有些老派,他一向洁身自好,总觉得灵与肉的结合才是最美好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那种像是跨越前世今生的牵挂直击心灵,被母校邀请参加古建筑修缮讲座,他和那人的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愣在当场,然后两个人的视线就没有挪开,黏灼滚烫,血液在沸腾,心跳在加速,讲座一结束两人就直奔酒店,干了个爽。
然后,
在第二天的清晨,
吴邪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了。
什么心·跳·加·速是因为他们上辈子是好兄弟。
什么久·别·重·逢是因为他们上辈子是好兄弟!
什么似·曾·相·识是因为他们上辈子是好兄弟!
什么一见如故,天雷勾地火,一眼万年前生今世都tmd是因为他们上辈子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闷油瓶还给他养老送终的那种!!!
这叫什么事啊……
吴邪捂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中全是绝望的泪花,而身边的那人也悠悠转醒,然后两人视线再次对上,吴邪敏锐的发现对方微不可查的一僵。
得嘞,这闷油瓶也想起来了。
两人沉默半晌,吴邪率先开口,“我们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没有说话。
吴邪打着哈哈,“这只是个意外,我们之前都不记得了,错把好久不见的喜悦当做了,咳,那什么。”
闷油瓶依旧没有说话。
吴邪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所以啊,不要有心理压力,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好兄弟。”
闷油瓶终于有反应了,他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吴邪因为起身的动作那什么顺着大腿往下流。
吴邪再次僵住了,闷油瓶刚想开的口也再次哑火了,两个人继续像两根木头大眼对小眼。
终于,这次是闷油瓶打破了平静,“已经彻底标记了。”
虽然这辈子两个人也都是男人,但张起灵是a吴邪是o,传统意义上还是张起灵占了吴邪的便宜,按理说是该对吴邪负责的。
吴邪重新坐回床上,蔫蔫的拿床头的餐巾纸擦了擦,他对在张起灵面前赤身露体很坦然,上辈子一起洗过多少次澡了,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间,他的擦洗照顾都是张起灵做的,吴邪一边收拾自己,一边道,“这标记能洗了不?”
张起灵摇摇头,“对你不好。”
吴邪知道张起灵对他身体健康有着很强的执着,上辈子都给人整的PTSD了,所以不敢再说洗去标记的事,只能转而道,“那以后发情期怎么办?”
张起灵,“继续办。”
吴邪,“嗯?”
张起灵没有说话,幽幽的看着他。
吴邪摸摸鼻子,“也行吧,这是兄·弟·间的互帮互助……”
谁家兄弟做成这副□□做派?!!
吴邪内心疯狂吐槽着,嘴上却在转移话题,“对了,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话胖子在哪?”
闷油瓶道,“我和他是邻居,之前都没恢复记忆,他是个b,和云彩结婚了。”他想了想补充,“云彩也是b。”
吴邪有些欣慰,胖子终于得偿所愿了,而且还是个b,这是最接近上辈子的性别了吧,不至于搞这种乌龙,突然有点羡慕他。
闷油瓶,“胖子最近怀孕了。”
“噗——”
吴邪直接喷了出来,呆滞道,“怀孕?”这两个字能和胖子联系起来?!不会是大肚腩误诊了吧?
闷油瓶,“他心疼云彩。”
喔,吴邪懂了,他已经脑补出胖子的话了:
胖爷我皮糙肉厚生个崽子哪用得上云彩出马,肯定跟母鸡下蛋似的,一下子就拉出来了,而且胖哥哥我毕竟比云彩虚长几岁,咋能让小姑娘受这苦,我也对不起我老丈人啊。
“胖子……真爷们。”吴邪最终竖起了大拇指。
闷油瓶赞同,“嗯。”
不过说起这个,AO的第一次结合概率很高,他们昨晚也没做任何措施,说实话,现在吴邪肚子里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还涨的难受呢,所以他捂着腹部很担心的对闷油瓶道,“那个,小哥……我……不会……怀上吧?”
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吴邪作为o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习惯自己的性别了,但是突然恢复记忆,一个大老爷们儿怀孕他实在是羞耻的恨不得把脑袋塞地缝里,也就是得知胖子先揣上了有了少许患难兄弟的安慰。
闷油瓶不假思索,“怀上就生。”
吴邪眼珠子就瞪下来了,“生?!!”
闷油瓶顿了顿又改口,“看你。”
他翻身去那钱包,把一溜银行卡大字排开到吴邪面前,“我这辈子是张氏集团董事长,这些都给你,房产证在家我可以开车回去拿,股权变更一会儿也可以去办,就是要先开个股东大会……”
“停停停!”吴邪赶快打断他,又有点好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是在哄没有安全感的老婆吗?我毕竟上辈子是个男人,呃,当然这辈子也是,老爷们儿家家没必要!”
闷油瓶,“……可是我想给你。”
吴邪竟然从他那张冷淡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小心肝一颤,挠头,“咱们分什么你我,先去买紧急避孕药吧。”
虽然这个对身体也不太好但勉强在闷油瓶接受范围内,两人出了酒店去了药店,买药的时候感觉店员一直用谴责的目光盯着闷油瓶,吴邪付了钱连忙扯着闷油瓶跑了,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吃了药。
萧瑟的寒风里,吴邪道,“咱们现在去哪?”还好他自己就是老板,想不上班就不去了,谅王盟也不敢说什么。
闷油瓶道,“去我公寓吧,离这不远。”
吴邪赞同道,“正好去看看胖子。”
闷油瓶的公寓是一梯两户的,本来张海客要给他们家族长最符合张氏集团董事长身份的超高大平层,俯览整个市中心,但闷油瓶拒绝了,他不喜欢太大的房子,也不喜欢陌生人出入,一个人住打扫起来也容易,张海客就给他找了这个安保严格的高级公寓,对面就是王月半王胖子家。
胖子这辈子是个厨子,开了家私房菜馆,名气很大,胖子好客又热情,张起灵搬过来第一天就做了猪肉脯和辣椒酱送新邻居,和张起灵一见如故(虽然现在看来是真的故),从此称兄道弟。
他们站在胖子家门口,上面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上联:柴米油盐酱醋茶,下联:煎炒烹炸滑溜炖,横批:胖瘦在天。
吴邪吐槽道,“什么胖瘦在天,他这是胖子在地,飞都飞不起来。”
闷油瓶被他逗得抿唇笑,上前敲门,两人等了许久都没人开门,闷油瓶又拿出手机打电话,得知云彩正陪着在医院产检呢。
胖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急等着认干爹啊?不用那么着急,闷宝你给自己找个媳妇,把孩子他干妈搞定,我给你们上意大利认教父教母去。”
两个人一阵无语,闷油瓶道,“你订机票吧。”
胖子,“哎小哥你什么意思啊?这是有情况……”
不等他说完闷油瓶直接挂了电话就去开自己家门,让吴邪进来,吴邪也不客气,从鞋柜翻出拖鞋就穿,废话,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上辈子实打实过了一辈子,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要不是出了那个尴尬的事,他们俩相认应该抱头痛哭,然后去胖子店里胡吃海喝不醉不归。
而现在……吴邪别说抱了,连挨一下都想起昨晚那翻云覆雨的情景,眼神都不太敢和闷油瓶碰上。
吴邪四周打量了打量,发现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黑白灰色系,不愧是闷油瓶的风格,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径直问,“我死了之后,你活了多久?”
张起灵坐在他旁边,坦然道,“两百二十三年。”
吴邪啧啧道,“不愧是张家人。”比王八还命长。
他好奇道,“那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吗?九门怎么样了?贝贝呢?”
闷油瓶道,“她很好,”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后来去了墨脱,不太清楚她后面的消息,但是我去之前她已经是道上的扛把子了。”
霍贝贝是他们九门传到这代不多的小辈了,她是秀秀的孙女,曾经吴邪以为秀秀和小花青梅竹马会走到一起,但后面发生了很多事,秀秀担负着霍家,小花背着解家,他们都知道,就这样了。
秀秀找了个最合适她的人结婚,生了个女儿,女儿的女儿就是霍贝贝,她当时动不动被她奶奶丢到雨村来磨练,挺活泼可爱的一个丫头,心眼子贼多,鬼精鬼精的,吴邪死的时候这位新任的霍家掌门人来这里为他送终,说她奶奶去世前交代了,无论如何张家人都是外人,我们九门的人自然要有九门的人送。
那时候闷油瓶正坐在吴邪身边握着他的苍老枯瘦的手没有说话,吴邪已经虚弱到无法出声,只能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意思是别和小屁孩一般见识。这小丫头大言不惭,严格来说张起灵虽然不是张启山那一派的,却是本家族长,也算是九门的人。
吴邪算是寿终正寝,他甚至是他们几个坚持到最后的。
胖子是最早走的一个,他烟酒不戒,说老子一辈子就要潇洒的来,潇洒的去,反正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早点还能赶快下去找云彩。
胖子走后闷油瓶肉眼可见的开始不安起来,重新进出各种危险的地方,每次回来都会给吴邪喂各种药,他离开的越来越久,很多次回来身上都有伤,有一天吴邪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说够了。
那时的吴邪已经常驻疗养院,他不希望有一天他走的时候闷油瓶不在他身边,闷油瓶如同往常一样沉默着,但这一次他没再离开。
吴邪不是没想过死前直接一枪把闷油瓶带走,把枪口抵在闷油瓶眉心的时候,闷油瓶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眼中甚至全是安慰,像一尊慈悲的佛,最后是吴邪闭了闭眼把枪扔到了一边,他做不到,他永远做不到伤害这个人一丁半点儿。
吴邪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上天待他不薄,这辈子过的无比的精彩,他看到过人间无数的奇景,他有着世界上最神奇最有故事的伙伴,他们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他这辈子已经够了。
在生命的最后,吴邪唯一担心的就是张起灵,他坐在床边,容貌依旧和当年初遇那时候一样,清俊冷淡,如同雪山神祇,是他把神明拉入了人间,却无法长久的陪伴他。
吴邪终究……只是个凡人,生死这种事谁都无可奈何,最后能做的只是再看他一眼。
吴邪望着张起灵,他的眼睛不像普通老人那般混浊,人们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吴邪的灵魂始终未变,那双清澈的眼睛最终弥漫起了水汽,他不甘心,还是不甘心,他不舍得把这个人独留这个人间。
许久,张起灵用手盖住了他的眼,轻声道,“够了,吴邪。”
他温柔道,“已经够了。”
这句话之后吴邪那口强撑着的气才松开,睫毛划过张起灵的手心陷入彻底的安眠,机器上心跳变成一道直线,后面的事情吴邪就不知道了。
所以吴邪还是很关心他死后闷油瓶的生活的,一连串问,“我死之后,你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吧?你说你去墨脱是什么时候?你不会一直待在那里没出来吧?张家人呢?张海客就不管你吗?”
闷油瓶道,“你死后我回了雨村,呆了十年,然后去了墨脱,在我的雕像旁边雕了个你的雕像,在墨脱呆了五十年后,我失忆了,后来就在各个古墓里找自己曾经的痕迹,我发现了我身边有你和胖子的存在,然后就一直在找你们。”
吴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当然是找不到了,两个都是死人了,真是地狱笑话。
闷油瓶继续道,“最后张海客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吴山居,给我看了你的笔记,那些纸张都很脆弱,我看了很久,逐渐恢复了记忆。”
他没有告诉吴邪,看到满屋笔记的瞬间他就哭了,这是他人生除了母亲去世的第二次哭泣,小心翻阅那几十上百本厚厚的笔记的时候,发现空白处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张起灵”,他几近昏厥。
后来他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十载才重新站起来,吴邪和胖子走后时间对于他完全不在意起来,十年也好,十天也好,都一样。
他也没有告诉吴邪,墨脱那座雕像他雕了五十年,雕的万分精细,神色灵动,连头发丝都纤豪毕见,彻底雕好的那天,张起灵久久注视着这个小小的天井中心,吴邪雕像担忧地望着旁边哭泣的张起灵雕像,微微抬手,像是要接下他那一滴泪似的。
曾经的吴邪总是这样看着他,即便在很多人眼中他强大到堪比神明,在吴邪眼中他总是一个会应该被关注,被照顾的存在,张起灵从不说自己疼,但吴邪总是知道,就像他们刚认识那时候他放了血吴邪给他点炒猪肝一样。
“吴邪。”
他喃喃道,“我好疼。”
在这个墨脱喇嘛寺的小院子,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那三道影子身上,活着的张起灵开始嫉妒自己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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