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家的饭桌无疑是最压抑的地方。父亲询问子女课业以及他们的才艺学习情况。作为兄长的加贺铁男自然格外受到瞩目，如今的他已是同辈将棋界最强；相反地，妹妹明夏虽说不上第一却也是佼佼者，可这在父亲面前远远不够。
“一次也没赢过？”
“对不起。”
“要不是女孩，岂不得一辈子输给他？”
母亲见状，连忙跳出来打圆场：“是啊是啊，还好围棋也有分性别的比赛呢。好了，今天花椰菜很好吃喔，来，明夏多吃一点。”
明夏看着夹到碗里的花椰菜不想动口，无奈在父母的注视下只能吃下去。铁男想说些什么，可话题好不容易到一段落，要是继续下去怕是会更糟。
他话锋一转：“高中我想去隔壁市的西苑，那里将棋社很强。”
“喔？去了还有办法成为主将吗？”
“当然。”他目光锐利，一瞥身边的妹妹转头向父母微笑：“我那么厉害。”
晚饭结束，明夏回房窝在床上抱着抱枕看杂志。一阵脚步声后有人敲响了房门。
“请进。”
作为哥哥，铁男自然关心妹妹。他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地上：“最近和塔矢亮怎么样？”
“还行吧，终于把很弱说出口了。”
“啊…那家伙的话别信了，妳很强，真的很强。”
“强…我搞不懂自己的棋力究竟如何。参加比赛都是第一，不论普通组还是女子组。但让人费解的是为什么不能只有男女混赛的普通组呢？下棋为什么要性别？”
“谁知道啊，我也搞不懂。但换个想法这样不是可以拿两个第一？”
“在没有塔矢亮的前提吗？只要和塔矢一同人们便只会称我为女流第一。”
两人沉默，铁男看向满柜的书籍，起身随手取出一本。他翻开相册，刷刷地翻，停留在最后的那一页。
“为什么坚持围棋？”
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明夏抬头：“那哥哥为什么选择将棋？”
“说起日本，就是将棋吧。”
“最初的原因不是因为塔矢么。”
“不要在伤口上撒盐啊。还有是我在问妳问题。”
看了哥哥几眼，明夏低头继续阅读杂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习惯么…习惯确实很可怕。”他走向明夏，将相簿放在她身前。
“可妳习惯的究竟是围棋，还是塔矢亮？”手指点了点塔矢趴在书桌睡着她趁机合影的相片。
“你到底想说什么？”讨厌谜语人，明夏阖上杂志：“一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
“妳想清楚了就好。”铁男转身离去：“我只是不希望妳陷入死循环。”
“我一直看着妳。不敢说什么都知道，但还是略知一二。明夏，不要委屈自己。”
哥哥离开后她坐到书桌前，拿起桌上那张海王中学的入学考报名单。
“我还能坚持下去。”她喃喃道并签上名字。
*
入学的季节总伴随樱花，身着海王校服的明夏走入校园大门，跟着指示牌走到了她的班级。
值得庆幸的是塔矢在别班，不用随时应对。坏处则是下课他会来找人，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明夏和隔壁班的塔矢亮是熟识，以及两人被称为围棋天才的事。
“好久没见到进藤了。”
“比起待在围棋会所，去他的学校堵人不是更有机会吗？”
“我以为他会再来嘛。”
两人边吃便当边闲聊，虽然话题一般围绕围棋和进藤就是了。
塔矢吃了块玉子烧：“他应该读叶濑中学吧？”
“嗯，听说加入围棋部了。”
“去吗？”
“…去。”
于是二人放学后搭公车去了叶濑中学，两所相隔不算远，坐车大概半小时，再走五分钟便能抵达。
和塔矢并肩走进校门，明星中学学生的身分格外引人注目，不少人都在讨论他俩为何出现在普通中学。
“不好意思，请问围棋部怎么走？”塔矢向一旁的女学生们问道。
“呃…围棋部…我们学校有围棋部吗？”
“围棋部有贴先传海报，可似乎从未正式成部的样子。”
“这样啊。谢谢，不好意思打扰了。”
两人又走到一旁问路过的棒球部成员，可他们也摇摇头：“没听说围棋部，倒是有将棋部。”
”塔矢捏着下巴左思右想都觉得很奇怪。
明夏点点他的肩，示意看向后方站在一辆红色轿车旁的成年女性：“那是不是教职员？”
他大步流星，与车外的成年女性对上眼后问道：“我们想找贵校的围棋部，可怎么样也找不到，请问真的有这个部吗？”
“啊…是说他们吗？”她轻推眼镜：“应该在理科教室喔，用我爷爷的旧棋盘跟数目不对的棋子。”
“欸？”
“拐过这里就是啰，不过那里只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想进去的话得走右边的入口呦。”
“好的！谢谢！”
道谢完塔矢一溜烟就跑了，明夏无奈和教职员点头示意后连忙跟上。不说跑得有多快吧，可多少透露出他很想见进藤。
“进藤！”
明夏还没跑到点，他就已经站在窗前对教室里头大喊。
“塔矢亮！你怎么会来这里！”
“进藤光，以你的实力为何要加入围棋部？”
明夏站到他斜后侧和筒井前辈对上眼，小幅度挥手打招呼。哥哥的朋友见到她似乎也吓了一跳，多半听说过她的事因此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讶。
所有人对他们意外的来访感到震惊时，塔矢一股脑地向进藤诉说他的心情：“不来围棋会所了吗？我一直在那里。不管和谁下棋，总一直想如果是你会怎么拆解我的招数…为了不让自己相形见拙我不断努力提高棋艺。”
“我等着你，我就是来说这句话的。”
夕阳余晖下，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风吹起塔矢略长的发丝，明明离得那么近明夏却觉得那背影无比遥远。她望向教室里的进藤，满心妒忌。
一直以来她都努力追逐着塔矢的背影，塔矢却面向了进藤。
“我不会跟你下棋的。”
听到这句话，明夏愣住。进藤神情严肃，看起来是认真的。
塔矢不敢置信：“什么？到底为什么！”
进藤转向后方，和伙伴们对视笑着说：“我要和筒井前辈在围棋部并肩作战。对吧，前辈？我们以后还要参加公开赛呢！”
“你不跟我下棋？！”
塔矢自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也不容许被拒绝。就像知道他会死缠烂打，进藤筐地关上窗锁住，拉过窗帘将教室完完全全遮挡。
“进藤光！”
塔矢在外气得跳脚，不死心拍打玻璃想让他开创继续交谈。
“为什么…”他侧过头，看向明夏：“明明应该感到害怕的人是我，为什么他不愿意与我对弈？”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却有一丝小喜悦。原来塔矢也不是什么都能如愿。
“进教学楼吗？”明夏明知故问。
“不…”塔矢摇摇头，站直了身子。
“他会和我下棋的。”
淡粉色的花雨在晚风中落下，他就是如此高雅自信从容，穿梭雨中却不曾弄湿衣服。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明夏感到一阵空虚。她伸出手试图抓住，摊开掌心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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