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公孙策忽长叹一声,起身抱着书本朝门外而去。
“公孙大哥,你干什么去啊?”展昭莫名。
“我去做个作业冷静冷静。”
“那……那我找五鼠冷静冷静?不对啊?”展昭恍惚回过了神,拧眉:“庞昱找五鼠干什么?江湖新贵与庞昱这种皇亲国戚之间还是有些阶级吧?庞家权势滔天,手下人才也不少,庞昱用不着礼贤下士,招揽江湖人啊。”
难得用政治思维分析了一通,展昭神色肃穆:“包大哥,有没有觉得庞昱这要求很莫名其妙的?庞太师三令五申,都不让他见我们一面,怎么忽然间要见五鼠?”
“想太多倒不如想简单些。”包拯言简意赅,举例生动形象,一针见血:“想想庞飞燕。”
听到多年不曾提及过的名字,展昭脑海间不期然就浮现出了一道粉红的身影。即便过去了二十年,但依旧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在相国寺他的恩师被杀圆寂,其他人都悲戚沉默,唯有庞飞燕笑得开心。
—笑着活着,让逝者安心。
这逻辑,至今不敢忘。
展昭嘴角弯了弯,而后目光带着一丝的威胁看向了包拯:“飞燕姐姐也不知道我的法号,你们谁跟她泄密过?!”
包拯赶忙澄清:“展少侠,我绝对没有提过。”
“那就是公孙大哥和楚楚姐姐了?”展昭气的想找两人算账,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喊住了。
“展昭,看着庞昱,我入宫一趟。”
“需要我看着?”展昭听到这话莫名的不满,冷声不忿道:“飞云骑压根就没有离开过。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暗卫都将开封府守得固若金汤。包大哥,开封府从未有今日这般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庞家既有这般的势力,为何当年庞飞燕身边却没有呢?若是有人守护着,何至于研究药理之时发生意外,等不到施救而逝。
“所以展昭你更要看着。”包拯神色肃穆,“于公,庞昱的命很重要;于私,庞昱的命也很重要。”
闻言,展昭撇撇嘴,拉长了调子:“行,包大哥,记得破案后请我吃饭。”
“好。”
“我就奇怪了,鱼头汤还有三十六种吃法。”展昭嘟囔着。
包拯嘴角一僵,默默建议:“那你就跟庞昱做朋友,没准七十二种吃法都有。”
展昭翻白眼:“也好,反正某人的大宋第一聪明人称号易主了。”
斗嘴了几句,展昭见包拯神色忧愁的入宫,再一次感叹庞昱的小命值钱。问过捕快庞昱的牢房所在,打算寸步不离的守着。
结果一到大牢,展昭看着如若自家进出把牢房装饰成闺房一般的庞家众人,撩袖:“封一寒,你们也太欺人太甚了,这是开封府衙,为何不先禀告?”
封一寒面无表情的扬起金牌。
展昭磨着牙行了个礼。
“封大叔,你跟展昭谁武功高啊?”
瞧着对峙的一幕,庞昱不想搭理让他做作业的公孙策,唯恐天下不乱着建议着:“比一场怎么样?”
“庞昱,不许胡闹。”公孙策指指书本,沉声:“你每一题都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公孙策,是你替我做作业,不是要你押着我做作业。”庞昱随手将功课一扔:“你又没资格管本侯。把他给我丢出去!”
当即有庞家的侍卫上前请公孙策。
见状,展昭怒不可遏,挤开侍卫护在公孙策前,不虞的看了眼庞昱:“庞昱,你怎么那么……那么娇纵。公孙大哥让你做功课也是为你好。”
“切。”庞昱干脆站在桌案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展昭:“我三姐气走了两百老师呢,我一个老师都没气走过!怎么就娇纵了,还有什么叫为我好?我庞昱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为我好!”
“你……”
公孙策不拦下展昭,不急不缓道:“那是你一个老师都没请。”
“你怎么知道?”庞昱眉头一挑,露出好奇之色。
“庞太师除了对你要求写好字,看看其他地方,你怎么回答,批复都是昱儿真棒,回答满分!”
说着,公孙策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因为我本来就很棒。”庞昱得意挥挥手示意封一寒收剑离开,还道:“封大叔,晚膳不用送啦。楚楚姐姐给我做蟹黄包吃。你让爹少喝鱼头汤了,再喝我也不会变笨的。还有他若是想我了,一个人睡觉害怕,你们陪着他阿。”
“好,小少爷。”封一寒难得露出了笑脸,回过之后飘然离开。
送走了封一寒,庞昱跳下桌案,扭头在箱子里翻腾了一会,拿出蹴鞠,对展昭道:“陪我玩球吧。本侯知道你肯定是包拯派来保护我的。”
“在牢里踢球?”展昭嘴角抽搐的看着庞昱。庞家就算霸道的把两个牢房拆了合并一个,可牢房依旧是牢房,能有多大地方。
“那比扔飞镖?”庞昱拿着自己惯玩的器物,问道。
“庞昱,那上面的小像是谁?”展昭接过靶子一看,面色都青了一块。
“还能有谁?画得不逼真吗?”庞昱怜悯的看着展昭:“你眼神不好就算了,小小年纪记性就不好了,本侯不是在公堂之上还说过,扎小人呀。”
公孙策接过靶子,望着自己栩栩如生的小像,眼眸闪了闪,话语透着份慌乱:“谁画的?”
“我爹啊。”庞昱漫不经心着开口:“我爹指着你们画像,让我认清楚,不要靠近。都是坏蛋。”
“你爹?”公孙策语调不经意飙高了一分。
“废话。”庞昱扫过公孙策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忽然灵光一闪,带着狡黠之色,问道:“你以为我三姐?别逗了,我三姐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展昭沉着脸:“飞燕姐姐好歹是你姐姐,你怎么这般不敬?!”
“我们姐弟之间怎么相处旁人管得着吗?”庞昱摸摸胸前的长命锁偷偷对准了公孙策,边颇为自豪着:“我爹好歹也是状元呢,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画个小像简直轻而易举。拜托你们自己也动脑筋想想,我三姐那脾气能气走两百老师呢,当然也只有我爹亲自出马教了。”
“也是啊。”公孙策僵着脸笑了一声:“太师对子女的确宠溺。”
他当初虽还未科考中状元,完成约定,可飞燕拉着他入太师府,见太师,也见了庞统,见了庞贵妃。但终究造化弄人。
“那当然。”庞昱翻箱倒柜找了找,拿出跳棋对着两人道:“算了,我们玩跳棋吧。三个一起玩。”
跳棋是博古楼推出的一款新型游戏,一经面世,便广为流传。但随着庞昱摆出的棋子,展昭眉头紧蹙成川,“庞昱,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庞家到底贪了多少民脂民膏?你随手一个棋盘用上好的和田玉,还有这些五彩珍珠何其珍贵,用着不烫手?这里是开封府!”
展昭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咬牙强调:“开封府!”
即便有各种的政、治思量,要顾全大局,但庞家不能如此猖狂,如此直接踩着他们开封府的脸!
“你仇富?”庞昱翻白眼:“虽然我庞家是大奸臣,但是还是要强调一点,我庞家生意遍布神州大地,博古楼是爹为我开的。里面卖的小玩器都是我玩剩下的。你们自己脑子不会转弯赚不了钱,就别羡慕嫉妒别人。告诉你们一句至理名言,我姐说的,有一个大贤者道消费拉动经济的增长。”
“消费拉动经济的增长?”公孙策喃喃重复了一遍,眸光带着亮色忍不住大声赞道:“妙,实在是太精辟了。令人震耳发聩……”
“闭嘴,玩不玩拉?”庞昱把棋子往公孙策身上扔。
“玩!”公孙策面带喜色,拉着神色依旧不虞的展昭入座。
“我要黄色和红色,你们自己选。”庞昱席地而坐,把自己选中的棋子摆好。
“庞昱,我们就三个,你选两个颜色干什么?”展昭努力挤出一丝的微笑,问道。
“六除以三不等于二吗?”庞昱淡然:“只玩一边多简单啊。我左右手都可以玩呢,越复杂越好玩啊。”
“主随客便,展昭。”公孙策眼扫展昭,示意其莫生气。
展昭无奈,低头摆棋子。
不一会儿,大牢便传来庞昱与展昭的互怼之音,以及公孙策的劝架。
等包拯从宫中回来,又细细翻查了耶律简的尸体,看过公孙策的验尸记录,询问过当时的围观的百姓,唤来王朝马汉去寻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待吩咐完一切,包拯踱步入后衙,闻着喷香扑鼻的味道,便不自禁揉着有些发饿的肚皮,嘀咕一句今日打牙祭?
开封府府伊俸禄不多,偶尔还得替行侠仗义的小展昭赔些银两,替娘买些药,便有些捉襟见肘,也多亏楚楚持家有道。
这般一想,包拯倒是越发有些期待了。这月俸禄刚发,展昭没闯什么祸,应该是大餐!
“…………”包拯揭开锅盖的手僵了僵,视线扫了眼屋檐,安慰自己到饭点了,暗卫们也是要吃饭的。
“展昭公孙呢?先吃饭。”包拯哀叹过后,对仆从吩咐道。
仆从越发怜悯的看眼包拯,回道:“夫人亲自下厨做了饭菜,拿去给安乐侯了,还去陪小侯爷用饭。公孙先生和展护卫也与他们一同。”
包拯咬口馒头,喝口蛋花汤,努力微笑。
虽说放下了过往,可是当红颜知己全部其乐融融相谈甚欢,这总感觉有些诡异。于是,他入宫直白无比问了仁宗。
当时官家正在礼佛,听到这话反而嘴角带着微笑,而后回答也直白简单—“不是他设得局。”
紧接着,便神色微妙得说了第二句话—“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庞昱,庞家,女户。”包拯咀嚼着干巴巴的馒头,越想越觉得怪异。等用过膳,包拯踱步赶往大牢,还没走到庞昱所在的天字号牢房,便听得欢声笑语伴随着那浓郁的香味传来。
“可真够热闹的。”包拯感叹,无视了被装饰一新的牢房入内,看眼餐桌都堆放不下的碗碟,特羡慕道。
“免礼吧,小包。”庞昱一抬手,特嚣张无比:“看在楚楚姐姐的份上,本侯免了你的礼,另外这还有一蛊鱼头汤赐给你了。”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温馨的牢房氛围瞬间又跌入谷底。
“包拯,你是要问话吗?”楚楚问了一句,而后垂眸看了眼庞昱还瞧起了二郎腿,无奈吁口气,和声道:“昱儿,好好回答包拯的问题,早日破案,也好早日离开牢房,不是吗?”
“我都配合回答了。”庞昱道:“他自己笨破不了案,还怪我啊?明天你找娉婷姐姐来看我,后天找湘湘姐姐。我都坐牢了,她们来探监很应该的。要不然,就把宴会放牢里办吧!”
公孙策见两人正说话,起身示意包拯往外走,神色带着复杂却又有些笃定的开口:“庞昱的确聪慧可他被太师……”
公孙策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舌尖打转了许久,沉声道:“应是故意养废的。大概是为了避嫌。”
包拯回眸看了眼牢房,听得那带着挑衅的嗓子,有些不信:“聪明?”
“你等会下盘跳棋便心中有数了。”公孙策长叹口气:“他把展昭杀得片甲不留,说起围攻之法头头是道,我都输了好几盘。到最后还是靠我跟展昭联手才赢了几回。”
“你们玩了一下午?”包拯偷偷看眼楚楚,低声:“公孙公子,就庞昱这张嘴闭嘴各种姐姐的,他没刺激你?”
公孙策听到这话,不答反问:“你受到刺激了?有些担忧楚楚?”
“我……”包拯难得有一丝的慌乱,顾左右而言他:“感觉没有时间限制,破案头绪都找不到。”
“杀耶律简诬陷庞昱,我们第一感觉便是为了挑起两国纷争;第二推测便是加剧庞八两派的矛盾。”公孙策面色凝重一分:“会不会因此我们灯下黑了?”
“真庸医意外事件?”包拯听得这话,叹口气:“不可能。当年我也被扎过,也问过陆明陆太医了,这只不过是最粗浅入门针法,庞飞燕学了皮毛,庞昱更是皮毛中皮毛。且就算庞昱学精通了,这针只要不往太阳穴扎,完全不可能意外殒命。但尸检却又找不出一个伤口,是经脉紊乱气血翻动剧烈而亡。”
公孙策想想,问道:“如果庞昱是真凶?扮猪吃老虎呢?”
包拯闻言一惊,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得背后传来楚楚的轻笑声,并且伴随这一声诘问,“公孙策,你是在说鬼故事吗?”
听着这声带着情绪的话语,包拯公孙策齐齐回眸看了眼楚楚。
“给你留的汤。”楚楚将食盒递给包拯,没好气对公孙策道:“如果庞昱是真凶,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是庞太师。”
“为什么?”包拯与公孙策齐齐开口,这推理比他们还天马行空。
“为了师出有名啊。”楚楚道:“我这些年跟着你们这两位聪明人也是学了点眼色在的。庞太师各种阴谋算计,为的都是改写太、祖爷那遗留下来重文清武的规矩。”
捏了捏手指,楚楚让自己放松下来,微微道来自己的分析:“而庞统死后,大宋看似发展不错,但是朝中主战派却是遭受了重挫。尤其是后起的新贵武将,为防止庞统这般借着军功篡位的存在,都很少让人固定掌兵。对此局面,庞太师定然不服。现在耶律简死了,若是庞昱是真凶,除非包拯你审判出来,直接在公堂就动手杀了他,否则庞昱完全不会有性命之忧。此事若是让辽国知晓,也定然不服。据闻其国内正内、斗,新君正好以此为借口来立威。辽国入、侵,大宋军中现军中领头羊乃是庞太师的门生狄青。狄青定然会出兵。到时候就算朝中议和又有什么用,边关已经打起来了。”
包拯和公孙策定定的看着凌楚楚,眼里写满了惊讶。
而楚楚说完,忽然神色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焦虑:“包拯,要不然你还是辞官吧。”包拯肯定又又又是被当成了靶子!
“不对,”包拯手下意识的去抓了楚楚的手,问:“你怎么知晓辽国内、乱?”
楚楚垂眸看了眼包拯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再看看人眼中的惊慌与担忧,自己也跟着愈发忧愁了起来,道:“自然是因为庞昱说的。他看过他爹的密信。所以,包拯,这事背后水太深了。”
“比八贤王得到的消息起码快了……”公孙策扫眼身形有些僵的包拯,眼眸闭了闭,道:“快了一天。”这一天的时间差距,对于朝中的老狐狸们来说,太重要了,完全能够进行各种意想不到的布局。
“我不能退。这一局,关系到大宋万千子民未来的生活,是和平安乐,还是流离动荡。诸国都将目光放在了我大宋未来继承人的斗争上。”
包拯定睛的看向楚楚,认真无比的解释道。
楚楚闻言,笑笑:“也对,要不然你就不是包拯了。既然如此,你对昱儿也温柔些。他吃软不吃硬的。”
包拯嘴角一弯,郑重无比道:“我知道。我先进去问些事情。这食盒你先拿回家。”
“……饿死算了。”楚楚接过食盒,没好气道一句:“里面还有些甜点,等会你们边吃边聊。”
“好。”
“那我先回去了。”
公孙策目送楚楚远去的背影,拍拍包拯的肩,沉声:“你我兄弟一场,你可别与我这般错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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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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