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累了。
太失败了，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这都第九次了，命命没保住，循环循环没逃出来，合着折腾了这么一通都是无用功呗。
破防了，这谁不破防？
栖迟走进来替她梳头发，宋泠便是一副半月眼无所谓的模样——杀过自己就杀过自己呗，那咋了。
如此淡然超脱的处世之道，是连宋泠本人都未曾设想的道路。
再见到章邯之时，宋泠只觉十分释然，在如此谁也不认识的情形下还能遇到一个同病相怜之人，自然是幸事。
虽说这个人也是被自己扯进这件事当中的。
“话说回来，那两个人又来救你了。”
“你是说纵横二人？”
“嗯呢。好像看起来不管你在哪他们都会过来救你。”宋泠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不怀好意，“什么关系啊你们？”
章邯思忖片刻，答：“敌人的敌人。”
宋泠托着下巴继续意味深长：“这个关系听起来非常暧昧啊。”
章邯默了一二，问：“现在是该说这个的时候吗？”
宋泠仿佛恍然大悟：“哦，对哦。但人不能总是紧绷着吧章将军，这样多无趣啊。”
无趣么——章邯微一敛眸，身为影密卫自然以帝国安危为首要，至于他自己如何，自然无关紧要。
就在章邯思绪翩飞之时，宋泠却已经进入状态，一边剥水果皮一边道：“如此看来与掩日一战避无可避，无论我们去哪里都能遇到他。与其在外面情况不明，不如就在这醉梦楼里守株待兔。你觉得如何章将军——章将军？”
听宋泠喊了自己两声章邯才回过神来，于是就见宋泠不太满意地看着自己，满脸都是“你认真听了吗”的深深谴责。
见状章邯立刻道歉：“抱歉，方才有些走神。”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章邯认错态度如此良好，倒让宋泠说不得什么。
只得把方才说过的再说一次。
章邯亦表示赞同。
于是两人按照流程又把栖迟端了，乖巧回到房中等掩日到来。
有了先前几次的相处，宋泠与章邯也算熟络了几分，因着无聊的缘故，宋泠便随意与章邯聊聊。
“章将军平日里工作忙吗？”
章邯不由笑了笑，反问：“怎会想到问这个？”
宋泠鼓了鼓嘴：“这不是闲聊嘛。”
章邯也由着她：“是挺忙的，护卫陛下安全，确然不容有失。”
宋泠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章将军可有娶妻生子了？”
听她如此问，章邯面色微红，道：“未曾。”
“也是哦。”宋泠歪着头，一副很讲道理的样子，“章将军这样的就算娶了夫人也没时间相处。”
章邯又是一默，心说也不用说的如此直白吧。
宋泠瞧出章邯的尴尬，抿了抿嘴偷笑，遂又正色，认真与章邯道：“等会儿和掩日打起来别手软，也别管我，先保证你自己能活着。”
章邯没想到宋泠的思路如此跳脱，一时又愣了愣。
见状宋泠抬手在章邯面前晃了晃，又想凑上去瞧章邯，便见那人眸光中蕴着些许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
掩日如期而至。
章邯再与之交手，却不想掩日不知从何处飞出几枚暗器，章邯躲避不及，一枚暗器扎入肩膀，疼得他下意识闷哼一声。
宋泠见他动作一滞，便猜到他定是吃了痛，略一思量便飞身而去挡在章邯前面。
“宋姑娘！”
宋泠扭过头与他道：“你得活着。”
当然宋泠也还没蠢到和掩日血拼，从先前几次交手来看，掩日此人虽心狠手辣却也气定神闲，多半是确信章邯此次必死无疑，是以倒也并没有那么着急杀他。
宋泠便想借此为章邯争取一些机会。
“掩日是吗？”宋泠上前一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杀章将军么？”
掩日也被她问懵了，片刻过后才缓过来，冷笑一声：“区区一个舞女，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别在这打啊。”宋泠咬牙切齿，“你是打爽了把人杀了，醉梦楼的损失你赔啊？”
掩日：她是疯子吗？
多半是觉得宋泠疯疯癫癫的有点意思，掩日竟然搭了她的话：“那你想怎么样？”
宋泠开始和他讨价还价：“把面具摘下来，写欠条，签字画押，打坏多少东西都得赔！”
掩日：啊？
章邯：啊这。
被宋泠重创片刻，掩日缓过神来：“帝国缉凶，如此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怎么，区区醉梦楼也想阻拦我们？”
“没钱你搞什么？公/职人员损坏东西就不用赔啊。”宋泠说得头头是道，“这是谁家道理？”
“胡搅蛮缠。”掩日终于没了耐性，“醉梦楼妨碍罗网执行公务，罪名等同于叛逆分子。届时我会上报，好让你不用死得不明不白。”
掩日缓缓抬剑。
就在他不着不急之时，破窗之声终于传来，如同黑夜之中万丈流星滑落，霎时间光明璀璨。
宋泠松了口气，心说，可算来了。
*****
章邯睁眼之时，韩信正在他身边期待地看着他。
开口便是一句：“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结，别忘了。”
章邯几乎是自嘲：“看来要加钱了。”
韩信双眸一亮，甚至拍了拍上司的肩：“我不是故意要暗示啊，可是你自己说的。”
“闭嘴。”
少女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只须臾章邯便觉后背涌入一股温润纯厚的内力，将他四肢百骸的经脉熨得妥帖。
韩信灰溜溜被赶了出去。
“等等。”章邯突然叫住他，“醉梦楼里……与我一道的那个姑娘呢？”
韩信微一侧头：“未曾看到有姑娘。”
章邯听罢心下一沉，如此说来，自己虽活着从掩日手下逃脱，可宋泠却依旧死在火海中。
若她推断无误，此番结束循环，那她岂不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为了这个结局，她竟然付出生命，这样沉重的代价——倘若能回到当时，章邯想了想，倘若能回到当时，他必然带她一起走。
彼时纵横初至，掩日恼羞成怒应战，宋泠本想趁乱与章邯跑路，却不想章邯中的那支暗器有毒，此时毒/发，他软倒在地。
宋泠急得满头是汗，章邯如果在这死了，这一次所有的努力又将白费。她实在是受不了一次次无休无止的循环往复，无穷无尽的生死离别，她仿佛凝望着绝望的深渊，而这深渊中有一双手，正将她不断撕扯。
她一开口，语调中便带了哭腔：“你别死，你别死行不行啊？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就差一点……”
话到这里她却突然停住，她手下一直摁着的这块木板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是活动的！
忽然间她就收住了泪，晃着章邯的胳膊道：“章邯，你看这块板！”
宋泠边说边用力翻动木板，那块木板当真是可以转动的机关，被她如此一按，木板整块翻转过来，正在木板上的章邯便翻身落了下去。
见着章邯就这么水灵灵地从自己眼前消失，宋泠抽着嘴角愣了两秒，意识到这下面必然是醉梦楼中暗藏的秘密通道，章邯此番总算是得救了。
*****
所以章邯上一轮还是死了吗？
当宋泠再度在醉梦楼中重开时，产生了如上疑问。
还是死了啊！防不胜防啊简直！他怎么死的啊到底？古时候的毒这么毒吗，真当自己qing化/物啊！
可怜宋泠每次都在破防。
醉梦楼外再见章邯时，明媚暖阳落在这位本该意气风发的将军身上，竟显得有几分落寞的萧索。
他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片刻，最末与一直望着自己的宋泠对视片刻，才缓缓露出片刻笑意。
可那笑也轻薄，仿佛风一吹便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消弭的疲惫与无奈。
在与命运争夺的数次间，他始终不能阻止她的死去。正如宋泠绝望地希望章邯不要死，他亦渴求她能活下去，哪怕他们未能走出循环。
以她的生命为他破开天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是以这一次他竟甚至有些庆幸，至少在这层层的循环中，她还活着。
宋泠见章邯不怎么说话，便悄声问他：“怎么了？”
章邯不语，只示意她等会儿再说。
终于熬过中间经历过许多遍的夜明珠部分，两人回到屋中，宋泠也不管什么将军不将军，只自顾自倒了杯水喝。
这么多回循环下来宋泠也长了心眼，前几次都因为壶里是酒没敢喝，害她这么久了也没喝上几口水。是以这次她提前把酒换成了水，反正章邯是自己人，必定能理解自己的。
果然方才酒席期间，章邯就算喝的是水，也依旧演得像品到了极为醇美的醉生梦死一般。
人一旦经历的事情多了，是都会成为老演员的。
宋泠喝了两杯水润嗓子，这才迫不及待问章邯：“上一轮你又死了啊？”
结果章邯的回答却出乎她意料：“我从机关摔下去之后被农家所救，并没有死。”
“没死？没死为什么没有结束循环？”
“所以结束循环的条件并不是我活着。”章邯看向宋泠，此时的他反倒比宋泠冷静许多，“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推测？”
我又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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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九十次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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