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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你有没有想象过死亡?

诸伏景光有。

很多次。

他是个曾经离死亡很近的人。近到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柜门,近到只剩下一条窄小的缝隙。有光从外面透进来,是红色的,像刀子一样,留下一条投影。劈分在他脑袋上,把他劈成两半。

他就透过这道缝隙,窥见死亡。

但是其实他看不见死亡。

他只看到一双眼睛。

瞳孔紧缩的、眼膜充血的、颤抖的、兴奋的、嗜血的,一双眼睛。是【死亡】在盯着他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攫取了他的目光,他望着深渊,看见父母的残肢,看见像烟花一样喷溅的血,看见肠子,看见内脏,看见尸体无意识的痉挛。人在死亡的瞬间无意识的渴求,妈妈望着他,眼睛已经不动了,可是眼泪漫出眼眶,就那样看着他。

这是死亡的眼睛。

他对死亡的最初印象,就是眼睛。

所以当那张写着目标任务的纸片轻飘飘落在地上的时候,苏格兰有一瞬间的出神。纸条上沾染着死亡的气息,就像入眠之前,那种会让脑袋睡思昏沉的东西。彼时他刚刚加入组织不久,也是头一次如此直白地被下达暗杀任务。坦白说是有点失重感,甚至他一时之间走神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噩梦中去。不过也就是短短几秒的茫然吧,下个瞬间,苏格兰抬头去看银发的男人,却捕捉到琴酒眼中转瞬即逝的神色,是一抹饶有趣味的促狭。

促狭,而非讥讽。

这倒是令人意外。毕竟琴酒的确是个刻薄的家伙。那副神情,分明在说:相比让我嘲弄,你更惹我发笑。……嘛,轻视和侮辱的程度的确有所上升。苏格兰用食指于中指夹起那片名单,略略扫过,心下稍安。是一些黑\道上的混蛋,而非棘手的政要。这意味着他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能有较少顾虑,虽然感到很抱歉,但是如果对象是人渣的话,哪怕是诸伏景光,也会觉得要比去杀普通人好一点——仅仅只是那么一点罢了。

但是说白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杀一个人是杀人。杀一个恶棍,和杀一个好人,同样都是用暴力夺取他人生命。

苏格兰垂着眼睛,指腹摩挲着那些人名。末了开口:“冒昧问一句,这是……嗯,对我的一种考核,或者绩效认定之类的吗?”

“只是任务,”琴酒说,“我给你的。”

“诶?”难不成是要给我开小灶然后提干?

苏格兰下意识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无辜了些,只好补充道,“能承蒙琴酒的关照,我——”

男人打断他的挽尊:“谄媚就免了,只不过你恰好有空。”

诸伏景光想了想,好像确实。组织里面的狙击手目前都不在A国,能用的人手也就是他和波本。当然波本是负责情报的,那杀人这种脏活就只好落在他这个枪手身上了。他想要叹一口气,然后意识到琴酒还在房里,所以忍住了。“收到,”苏格兰说,“时间截点?”

三天?一周?还是一个月?

“今天。”

苏格兰微不可查皱眉:“是急单啊。”

“啰嗦,”琴酒命令道,“现在就出发。”

其实诸伏景光觉得,眼前这个银发的家伙并不是个沉着冷静的人。相反,某些时候琴酒表现出来的随性和突发奇想,反倒是更符合他神经敏感的特征。就比方说现在,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安全屋里面,莫名其妙掐着自己的脖子,莫名其妙丢下暗杀名单,又莫名其妙要他现在就干活。

但是领导都下令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现在剑拔弩张,诸伏景光很怀疑自己如果不答应,下一秒迎接自己的就该是琴酒的子弹。于是他跟了上去。琴酒转身的时候,银色的头发飞扬起来,看起来像是一条质感高级的围巾。苏格兰又开始发散思维,他在想,如果血溅到头发上,会不会染色,会不会结痂,把这么长的头发凝成一团打不开的结?琴酒会洗头吗,洗头的时候会因为血痂而扯断很多头发吗?头发那么长应该很难打理吧,说起来莱伊也是长头发,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头发长了的话,背包会压住头发,衣服会挂住头发,还会残留非常明显的DNA线索,怎么想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那这几个长头发的男人还这么毫不在意,看起来确实是有足够的的底气和资本来无视这些因素啊。

——“喂。”

有人叫他。

“嗯?”诸伏景光回过神来,是伏特加在叫他。他坐在副驾的后排,微微侧头,就可以看见正在开车的魁梧男子。他和伏特加谈不上很熟,可以说很陌生。陌生到这人开口以“喂”相称,连代号也懒得叫。

伏特加说:“你作为下面有一支手\\枪,就用那个。”

……手\\枪。

近距离杀人。

他走的时候,琴酒没让他带自己的狙击枪,于是他两手空空就坐上了保时捷。那个时候就有一种隐隐的不妙之感,思来想去,怕不是这次任务的确是场考验——拖他下水的考验。

距离远了或者单人行动还能暗箱操作。今天这件事情……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撑着脸,往下车窗玻璃外面。琴酒在前排抽烟,所以开了些窗户。苏格兰看着车玻璃上面倒影的银色长发,忽然想起来琴酒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苏格兰,有没有人说过,你太干净了,有些时候令我作呕。

所以这就是原因吧。把自己单独带出来,执行杀人任务,让干净的东西变得肮脏,拖下水,就可以沆瀣一气了。

如果琴酒是这么想的,那今天发生的一切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想起琴酒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紧缩的瞳孔。男人的眼睛是一种很模糊的红色,诸伏景光不清楚他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遮挡瞳纹或者什么。如果用美术语言去形容,琴酒的眼睛明度和饱和度都太低,以至于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状态,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搞不懂。

很难理解。

有点类似童年留给他的那双眼睛。他感受的到死亡,但是不理解为什么。

只有一种本能的情感罢了。面对危险的情感。

所以今天怕是难捱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苏格兰握着手枪,枪口抵在目标任务的眉心之时,诸伏景光在那一刹那闪过很多念头。比如说还有没有机会救下他,还有没有机会在不引发琴酒伏特加怀疑的情况下把这场处决混过去。

跪在地上的男人在痛哭流涕,从八十老母讲到满月婴儿,求个活头。人到中年,流露出这幅败犬之象实在可悲。诸伏景光自己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也不是很喜欢去看到一个人毫无尊严的落魄相。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下,打算先射击非致命部位,看看能不能混过去。枪口下移,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肩膀一沉,举枪的手被人托起来,重新指向脑袋。

苏格兰浑身紧绷。银发的男人就靠在他的背后,下巴枕着他的肩膀,牢牢抓住他本欲垂下的右手,让他把枪举起来。

诸伏景光心里一沉。知道今天必然是逃不过这一关。

在男人的哭嚎惨叫以及尿骚味中,琴酒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点优雅,他声音并不大,可却像千斤之重,死死压在苏格兰的肩膀上。

“伪善是我最反感的东西,”琴酒说,“又或许你惯于狙击,对近距离杀人有所抵触吗,苏格兰?”

哦,当然。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远远射击,狙完就撤离,那么便不会有太多「主动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的心理创伤。可近距离杀人——他的血会溅到手上,肉\\体临死前的痉挛,无意识的痛呼,眼睛逐渐失神,生命一点点被抽走。一个母亲失去他的孩子,孩子失去父亲,伴侣失去爱人——而【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你杀了他。你杀了人。你是刽子手,你是没有感情的畜生。

琴酒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闷闷的,顺着肩颈共振到耳骨,让后背都麻了起来,渗出细密的汗珠。理性在叫嚣,浑身上下都响起警报。这份对于危险的敏感就像是几个小时之前琴酒掐住自己的脖子那样,诸伏景光确定,那个瞬间琴酒对自己的杀意再次翻涌了起来。

于是他闭上眼睛。扣动扳机。

“嘭!”

只开了一枪。

有温热的液体泼溅到了眼皮上,还有手上。诸伏景光想,还好自己现在闭着眼睛,否则眼球里面都会是对方的血液了。眼球算是黏膜,而这个人贩毒吸毒,身上指不定还有哪些疾病。闭上眼睛也好,看不到,也没有被传播艾滋或者乙肝的风险。

……也好。

指腹。指腹摩挲着眼皮。琴酒伸手,抹去了他眼皮上溅到的血迹。苏格兰躲闪了一下,琴酒也没再坚持。从他背后离开。

没了后背贴过来的热源,连空气都变得清爽许多。诸伏景光没有低头去看躺倒在地的尸体……不,也不能算没看吧。只是从这时开始,他需要把这具尸体当成单纯的死尸来看,而不能再当成一个人。处理完现场,他默默走回保时捷。

很奇怪。诸伏景光也很讶异于自己平静的状态。他平静过了头,连自己也挺惊讶的。

上车的时候,伏特加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苏格兰注意到他的目光,顿了顿,一边用纸巾擦去脸上的血痂,一边报以人畜无害的微笑。

“还有四个。”琴酒说。

也就是说,通往地狱的旅途,还有四站路。

不过也还好,大概是因为第一个处理得很果断,后面琴酒没有再管他。后三个就可以以浑水摸鱼的方法混过去,起码还有活下去的可能。至于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也得看造化以及红方这边的对接。诸伏景光松了一口气,从仓库中走出。琴酒早已回到车上了,看那个阵仗,已经是准备离开了。

并不打算捎自己一程的样子。

保时捷发动,汽车慢慢行驶起来。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琴酒摇下车窗,看了他一眼。只是短短一瞥,漫不经心又有一种餍足的神色。所以说有些时候诸伏景光也挺讨厌自己情商过高,因为他无比清楚琴酒眼中的“餍足”到底缘何而起。

——你太干净了,令我恶心。所以我要弄脏你。现在我满意了。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行事素来温和,也很容易被人误解为一种“善意”。在组织里尤甚。所以琴酒过来找茬也不是难以理解。……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他应该变得更残忍和冷酷一些,可是,可是……

那双眼睛从摇下的车窗中露出来,还有银发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任务完成得不错,期待你下次表现。”撂下这句话,车窗就要缓缓关闭。

苏格兰对来自上级的信任回以微笑。他点了点头,又伸出右手摇了摇,是再见的姿势。

他做出口型,声音被引擎发动的声音淹没。琴酒从后视镜中看到的,就是苏格兰留在原地,对他说了一声听不见的:“再见。”

而等保时捷开远了,诸伏景光才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经手过的五个受害者,临行前的眼睛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放。瞳孔紧缩,里面是惊恐与哀求,眼泪,好像瞪羚。睁得好大、好大的眼睛,里面是他举枪的倒影。倒影被扭曲,丑陋得一如死神。巨大的惊慌席卷了他,疲倦、痛苦、杀人之后的种种不适如同海中巨兽,张开獠牙露出深渊巨口,把他吞下。他的世界晃动崩溃,惊涛拍岸,站立不稳,失重感、眩晕感、恶心、恐惧。

诸伏景光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那句被引擎声盖住的“再见”,本来就是无声的。被堵在嗓子里,被掐死,被捂住,就像琴酒掐着他的脖子,诸伏景光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

他本来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是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忘记了声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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