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年若兰一听这话忙吩咐石嬷嬷去小厨房准备,更道:“珠珠,姑姑有些累了,先歇歇,你自己玩会可好?”
“好。”年珠点点头,脆生生道,“姑姑您快去歇一歇。”
她乖得很,踮着脚趴在院子里看池塘里的胖红鲤鱼。
一把鱼食撒下去,那些胖鲤鱼就来了。
又一把鱼食撒下去,那些胖鲤鱼又来了。
……
年珠是乐此不疲。
等着一碗鱼食撒完了,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奇怪,我在家里热得是一步都不想来院子。”
“这院子里怎么凉飕飕的?”
“还怪舒服的!”
正带着丫鬟过来给年珠送果子的石嬷嬷却是倨傲一笑,道:“七格格有所不知,王爷之所以给侧福晋选了这处院子,不仅是因为这院子清净,更是冬暖夏凉。”
“听雪轩的后院有一片竹林不说,夏日多刮的是西南风,正好能将花园湖上的凉风吹来。”
“侧福晋体弱,并不好用冰的。”
说起这话来,她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毕竟偌大个雍亲王府,也只有他们家主子有如此待遇。
年珠似懂非懂点点头:“照这样说来,王爷对姑姑可真好呀!”
半个时辰之后。
年若兰就起来了。
睡了小半个时辰后,她的精神强多了。
从前太医也叮嘱过她,说她体虚体弱,最好每日午睡一刻钟。
可她每每躺在床上,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怎么都睡不着。
今日倒好,她累得很了,一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年若兰笑道:“珠珠,方才我听石嬷嬷说了,说你很喜欢我院子里的鱼儿,稍后我叫人送几条回去。”
“你饿了没?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年珠连忙点头。
因年若兰身子不好,故而小厨房送来的吃食多以清淡为主。
但亲王府厨娘的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像莲子肉丁酿鸭子、虾米拌海蜇、五香肘子丝攒盘、清水海兽碗菜……味道都很好,甚至就连绿豆黄米粥这等平平无奇的粥也是香糯好喝。
虽说年家的厨子也是花大价钱请来的,特别是年珠院里小厨房的厨娘还是她外祖父花大价钱请来的,但再好吃菜吃上几年都会觉得腻味,故而她这会是埋头苦吃。
当然,她也没忘记年若兰。
她一会给年若兰盛一碗粥,道:“姑姑,您快尝尝看,这绿豆黄米粥和我在家里吃的不大一样,又香又糯,真好喝!”
她一会又给年若兰夹一筷子肘子丝,道:“姑姑,快吃,这个好吃,您若是再不吃,就要被我吃完了。”
……
年若兰平日吃的还没有猫儿多,但今日足足吃了大半碗饭,半碗粥和一碗汤。
一来是她见着年珠吃的香甜,不免受到影响。
二来是年珠这个当侄女的频频给她夹菜,照顾她,盛情难却,她怎好拒绝?
到了最后,年若兰只觉有些撑得慌。
年珠见状,便又提议道:“姑姑,我听额娘说您有个花房,您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还未等年若兰开口,石嬷嬷却忍不住了:“七格格,侧福晋本就身子不好,今日又是陪着您散步又是陪着您玩耍,您就叫侧福晋好好歇歇吧?”
年珠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她听她额娘说过这位石嬷嬷的,因她祖母早逝,原是姑姑乳母的石嬷嬷一直留在了姑姑身边。
石嬷嬷忠心耿耿不假,却是太由着姑姑的性子了些。
换成了她,她保准不会叫姑姑病成这个样子。
“嬷嬷,没事儿的。”年若兰笑了笑,道,“珠珠这也是为了我好。”
说着,她就牵着年珠的手朝外走去:“为了不惹人注意,我虽很少回年家,却也一直未曾断了与家中的联系。”
“你祖父也好,亦或者你阿玛、大伯也好,都说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你这是想要给我寻摸些事情做,叫我有事可忙对不对?”
“是。”年珠笑了起来,脆生生道,“姑姑,您真聪明!”
她也不止一次听祖父阿玛等人夸起年若兰。
如此一来,姑侄两人虽没见过几次面,但心知对方是个好的,似有说不完的话。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年珠这才准备回家。
谁知她这儿正与年若兰辞行了,就听说四爷来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年珠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王爷姑夫,她将额娘的话刻在了脑子里,随着年若兰请安后就一直闭口不言。
真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与这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四爷打交道。
是远离,是讨好,亦或者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相处?
四爷已年纪不小,朝堂几经打滚,自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五岁小女娃眼里的恐惧。
他并未多想,只问起年若兰今日可还好。
年若兰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容来:“王爷放心,妾身今日一切都好,因有珠珠陪着,妾身胃口都好了许多……”
许是年珠可爱讨喜,长得像她,许是血浓于水,她对这个五岁的小侄女很是喜欢。
“你开心就好。”四爷都快忘了多久没看到她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容,握着她的手道,“来人,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跟前的苏培盛就笑着上前道:“七格格,您随奴才一起下去领赏吧。”
年珠知道这是四爷要和年若兰单独相处了,便大大方方告辞。
等着她跟在苏培盛身后到了雍亲王府大门口,却是大开眼界。
说好的富贵闲人?说好的圆明园居士了?四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礼物足足有一马车,甚至还有个小太监站在马车旁,毕恭毕敬捧了个天青色的琉璃鱼缸,里头装着两尾品相极佳的凤鹤鱼儿。
年珠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忙道:“苏公公,还请您回去帮我与王爷道谢。”
“那什么,苏公公,您别送了,我回去啦。”
她捧着那琉璃鱼缸就上了马车,宛若珍宝。
这年头,已有小金鱼,觉罗氏就为她寻摸过几条养在了窗下鱼缸里,三天换水两天换鱼的。
寻常大户人家大多养的是胖嘟嘟的红鲤鱼,像这样好看的凤鹤鱼却是少见。
这两条凤鹤鱼儿就像双胞胎似的,浑身雪白,尾长如扫帚,就连头顶如祥云一样的红迹也是一样样的。
再配上那天青色的琉璃鱼缸,怎么看怎么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年珠很是喜欢。
她一回去,就吩咐聂乳母等人道:“乳母,一定要帮我好生养着这这两条鱼,可别养死了。”
聂乳母等人连声应下。
年珠原想着自己回来先去给额娘等人请安的,但她向来养尊处优惯了,又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而已,却是累坏了。
她吃着吃着糕点,就歪在炕上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一会梦见四爷当了皇帝清算他们年家,一会梦见她在流放的路上连个馒头都没得啃……嘴巴一瘪,人就醒了。
一睁眼,年珠却是吓了一大跳。
额娘觉罗氏,祖父年遐龄,伯母郭络罗氏,甚至连休沐在家的伯父年希尧都在这……她吓得以为自己梦还没醒了。
年遐龄率先发话道:“允恭,我就说我们先去外间等着,你却非要进来。”
“你看,这不是吓着珠珠了?”
他老人家话里话外皆是对长子的不满。
“珠珠。”觉罗氏忙将年珠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脊背道,“莫要害怕,额娘在这儿,没事儿的……”
年珠愈发觉得不对,抬头道:“祖父,额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虽说光是他们二房就有二十多个孩子,再加上大房的孩子,年家是“多子多福”,但年遐龄却对一众孙儿孙女们极好,很少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
“珠珠。”年希尧已迫不及待,率先开口道,“今日你可是见到了雍亲王?”
“你与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为何会赏这么多东西给你?”
“你可知光是他送给你的那两条凤鹤鱼,就价值千金?”
……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年珠是懵上加懵,却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四爷的礼物上。
她便将今日之事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最后更是关切道:“……额娘不是说我是晚辈,见姑姑没了孩子,前去探望也很正常吗?”
“那如此说来,雍亲王赏我这么多礼物,也没有不正常啊?”
“祖父,大伯,伯母,额娘,你们别着急,事情兴许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着急也是白着急,真正叫他们着急上火的事还没发生呢!
年遐龄是个年近八旬的老头,为官多年,阅历丰富,如今只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珠珠,你说的没错,可问题是这礼也太厚了点,况且……”
顿了顿,他又看向长子年希尧道:“况且,如今皇上极看重抚远大将军,命他管理进藏军务粮饷、居中调度,命他带领延信、噶尔弼等人出兵西藏。”
“就在半日前,已传来抚远大将军率领清军攻下察木多的消息。”
抚远大将军,正是十四阿哥。
这事一出,定是圣心大悦,朝中上下拥护十四阿哥为储君的臣子更多,偏偏雍亲王这时候赏年珠这么多东西……这可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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