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直说不行，理由也清晰明了。
他这种文武废柴做大才子的学生，这不是在别人光辉履历上故意留污点吗？
可容若道：“若我就是想要这样的名声呢？”
胤祚收获今天第二次被拖下水的无力感。“您这是拖我当挡箭牌呢？”
有前头容若提醒他朝中姻亲之事在前，胤祚分分钟就想通了为何他要做自己的师傅。
无论党争还是皇位，京中的皇子大臣都有自己的算盘，有些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心里的小九九就没停过。
只有胤祚，他的小九九明明白白，全盯在钱上。
“嗯，正是。”容若伸出两根手指，“可以收费，二十两一天，谢谢六爷的委屈。”
即使说着近乎无耻可笑的话，纳兰容若还是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以至于胤祚都觉得他伸出的手指上施了法，不然他为何毫无抗拒之力？
“可以成交。”胤祚跳起来抓住容若的手指，在他开口言谢前又说，“我的计价方式是黄金。”
容若笑说：“您的工钱可真够贵的。”但还是应允了下来。
胤祚不由好奇，“明相家是假山都由银子堆的吗？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容若点头，“六阿哥听说过花石纲吗？以太湖之石叠石为山，途中人力花费不计成本，故而明府花园的假山比等量的银子还要贵。花园假山上还有连廊亭阁，一年四季百花百景，连冬天也会在枯树上扎绒花挂彩绸。”
胤祚微微蹩眉。
他去年曾跟着康熙去过一次新修好的畅春园，里面假山不过两三座，房屋皆低矮，连山墙都不过一人高，额尔敦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十余个可以翻出去的地方。
相比之下，明家富贵的过分了。
“罢了罢了，我还是给您当挡箭牌吧，就您家这个流水银子的过路法，皇阿玛迟早啊……”
胤祚在脖子上比个“喀嚓”的手势。
容若又是一叹，“朝中快要有大风大雨，我想找个地方躲躲雨，六阿哥，您也是。”
“我对风雨无感，也懒得伸头去招风惹雨。不然您也不会选我做退路，不是吗？”
“您也别太担心了。皇阿玛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他最多最多，罚你们点官职。”
胤祚在系统里查过明珠的下场，被弹劾削官以后，康熙没舍得把这个老臣抄家问斩，最后还是善终的。
“也有可能，罚点钱吗？”容若戏谑地问。
胤祚双手合十朝天拜拜：“罚了送我罚了送我，我想要。”
“六哥哥，你又想要什么呀？”五公主宝儿从一棵银杏树后伸出她的小脑袋，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你好难找哦，宝儿的腿都走累了。”
胤祚在宫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妹妹，他张开双臂唤道：“那你过来，哥哥抱你。”
宝儿小跑着扑向胤祚，“六哥哥，老祖宗找你呢。我从上书房找到北五所又找到额娘那儿，跑得腿都粗了才看到你，你和这个叔叔在干什么？”她小脸转向容若，“这位大人，我六哥如果问你要钱，你千万别给，给出去有去无回。”
“宝儿！你这话怎么说呢！”胤祚气恼。
宝儿理直气壮叉腰说：“皇阿玛说的，他说他给了你十万两，你连谢都不谢他！”
“他答应的是二十万两！”
“可你还在蹭宫里的饭啊，皇阿玛说原本说好他给你钱，你就不蹭饭了。”
“我吃的是皇祖母额娘还有四哥和额尔敦给的饭！宝儿，你看看六哥穷的，都吃百家饭了！你可怜可怜哥哥，下次零食记得分我点。”
容若在旁憋笑憋得辛苦，他提醒道：“五公主说太皇太后找您，六阿哥，您要不先去慈宁宫吧？”
他将胤祚和五公主送到紫禁城西边通往慈宁宫的宫道。
胤祚牵着宝儿不停和她说康熙的坏话：“他就是抠，你等着，他现在克扣我饭钱，以后还能扣你嫁妆。”
“嫁妆是什么呀？”五公主天真地问。
“嫁妆就是……”胤祚忽然想到，“宝儿，他们要给你拉亲事你知道吗？”
“知道！”五公主干脆地答。
“你没意见吗？！”胤祚惊问。
五公主依旧干脆地摇摇头，还反问：“为什么要有意见啊？”
“你没见过那人，是好是歹全然不知。”
五公主想了想，说：“皇祖母不舍得给我找不好的，额娘也不舍得给我找不好的，你和四哥也不会舍得给我找不好的，皇阿玛嘛……他不敢给我找不好的！不然你们都会替我做主的！”
胤祚无语。
他的傻白甜妹妹长在宫中的蜜罐里，从不知世间险恶。
“而且，要是对方不好，我就回宫啊。六哥哥，要是驸马是个坏蛋，你会替我打他吗？你会收留我给我零食吃吗？”
胤祚被她的逻辑说服，信誓旦旦地保证：“给给给，你反正也吃不了多少！”
太皇太后正在慈宁宫院子里剪花枝，遥遥听见这兄妹两的对话，不由捂着嘴和苏麻喇姑调笑：“咱们五公主就是没心没肺的丫头。小六也是，平时扣扣索索的，到妹妹这儿最大方。”
胤祚不服，“我哪儿扣扣索索了？”
他走到太皇太后身后蹲下，替她检查正坐着的轮椅。
这是胤祚从后台检索出的图纸，经过改造后送给了太皇太后，老人家自从前几年中风后腿脚不便，有了这把轮椅才开始方便进出内外。
“我扣扣索索？老祖宗，您知道我为这轮椅花了多少钱吗？上千两呢，还不算我熬夜改图纸的日子。”
他蹲在下面替太皇太后仔细检查每个螺丝。
在大清制造轮椅全靠手工，不少连接处都是特质的尺寸，胤祚对大清技术不放心，隔三差五就要来检查下是否牢固。
太皇太后哼哼两声，“不愿意收回去啊，我老婆子不在意。”
胤祚发笑，“您这语气啊，我要是收回去，您能提着大刀在紫禁城追杀我。”
“我哪有这腿！”太皇太后拍拍自己身上的虎皮毯子，是这次北巡时额尔敦和二格格刺死的老虎上剥下来的，“我只能雇人抽你！”
五公主蹲在太皇太后养的花丛中，捧着脸咯咯笑，“老祖宗才不舍得，老祖宗最喜欢六哥了，就像太太最喜欢我。”
“哪有，老祖宗我也最喜欢你。”
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牵五公主去宁寿宫，她自己则有话单独和胤祚说。
老人家一边支使着胤祚替自己打理花枝，一边坐在阳光下慢条斯理地说：“小六，蒙古送东西来了，里头有二格格给你的东西，她还给你写了信。”
胤祚手顿了顿，抱怨地说：“他们怎么送您这儿了？我待会儿就拿走，不占您地方。”
同时，胤祚在脑内给雄鹰发消息：【鸟哥，速回，解摩斯电码。】
“这不是麻烦，是礼数。蒙古诸部送东西，历来都是万岁爷那里一份，我这里再单独一份的。只有把给你的东西送到我这儿，才能原原本本一件不少地全给你。”
太皇太后笑笑，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这个二格格，实在是很懂事。”
这话听着像表扬，但胤祚在清朝活了快两年，那点子言外之意他一下就能懂。
太皇太后在揣摩二格格的底细，她认为二格格过于精明了。
胤祚没有替二格格说话，反而盘腿坐在地上，更加专心地修剪花枝。
太皇太后把虎皮毯子从身上抖落下来，递给胤祚，“地上凉，你垫身下坐。”
“不凉。”胤祚头也不回地说，“您盖着腿，您被着凉才是真的。”
太皇太后犟不过胤祚，仔细把虎皮盖回身上后，深沉地打量着胤祚的背影。
还是小孩子模样，平日里也爱胡闹，皇帝最常抱怨的也是他心性跳脱，但真的说话做事，这个小六其实特别安静。
安静地画一晚上图纸，安静地陪她晒太阳剪花，安静地算账写药方，还有安静地远离上书房的争奇斗艳。
“最近有在忙什么吗？”太皇太后没有纠结二格格的话题，“北巡回来以后，你好像特别忙。”
胤祚不和老祖宗遮掩，他实话实说：“忙好多个事儿呢。二格格想要我的药局在北边也能开，回京以后忙着配人手去办。草原的牛羊肉也进京了，第一家涮肉店马上要开张了，各种事里外里都焦头烂额。还有我手头如今宽裕不少，还想再凑点别的生意，但没想好做什么。”
“草原的牛羊肉……”太皇太后质问，“你怎么不给我送点？”
“蒙古不是每年都给您送活的来吗？”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臭小子！”太皇太后抬手就要打他。
胤祚嘻嘻一笑，赶紧在后台给雄鹰发消息：【鸟哥，再让额尔敦带锅带肉带个大套餐进宫，直接送慈宁宫，我等你们支援！】
雄鹰回复：【请您尊重，唤我雄鹰。哔——事真多，已经安排了。】
胤祚嘴上找补：“没有忘没有忘！马上就来！”
太皇太后满意点头，又暗暗指点胤祚：“做事不要太急，京里这些生意说简单简单，可后头每行都连着人呢，连带内务府不少老奴才也都在后台整花活。”
“诶，老祖宗，您怎么知道的！”
胤祚办涮肉店的过程中真就被几个内务府奴才刁难了两回，他们借口涮肉坊采买的某样食材来源不明，差点告到顺天府，最后是额尔敦亮出庄王的招牌对方才罢休。
“这内务府的人赚皇家钱还不够，在外头还捞呢。”
“我是人老了，不是瞎也不是聋了。这宫里宫外的人想瞒我？下辈子吧。”太皇太后笑说，“宫里的主子们才几张嘴，那需要那么多采买和那么多进贡？宫里要的十两银子的鸡蛋，宫外要的二十两银子的人参，里外里的，这些奴才们都得过一手扒层皮。”
胤祚批判道：“大清贪腐！深入骨髓！”
“害，你也少跟着义愤填膺。咱们坐宫里的都明白，这点子钱，东边不漏西边漏，不买鸡蛋也得买鸭蛋，反正是要花的，只要别太过分，就当散出去养狗了。”
胤祚愣了愣，手上剪花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怎么了？”太皇太后敏锐地问，“我老婆子哪句话让咱们六阿哥不同意了？”
“没有不同意。”胤祚将一盆蔷薇的枝叶修剪干净后，捧起给太皇太后瞧，“您看看？还有哪要修？”
太皇太后摇头，“修的很好，你手巧，学什么都快。”
胤祚厚着脸皮说：“就爱听您夸我。”
“这可不是夸你是骂你。”太皇太后说，“你学什么都快，连学着喜欢二格格都快，就是不快点把功课学好。”
这章和下章留了个bug
后面再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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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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