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时分,御花园到处积雪已消,松柏常青,有耐冬的鲜花开的灿烂夺目,再加上明媚晴朗的日头,倒算得上真是个不错的赏花天气。
“秀常在可来迟了。”
秀常在刚赶到御花园,便有人瞧见她了,尖声笑道:“可是忙着梳妆打扮,耽误了时辰?”
秀常在脸燥得通红,见已到八方亭的僖嫔等人都看她,心里骂了句戴佳贵人真是多嘴多舌,走上前去屈膝行礼:“给僖嫔娘娘请安。”
僖嫔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她豆蔻年华打扮得的确标志,一身梅红色如意纹旗服,鬓发上两把头梳得一丝不苟,斜插着一朵芍药,手上戴着绞丝金镯,那金镯子宽松,衬得一双手越发纤细。
“起来吧,”她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热情地拉起秀常在她旁边坐下,“莫怪万岁爷夸赞常在纤细玲珑,瞧瞧这脸蛋,这手,可不是无一处不美?”
秀常在被夸得得意,又想矜持,低下头装作娇羞:“僖嫔娘娘拿妾身取笑。”
僖嫔笑了下,“取笑什么,本宫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其他贵人常在心中嫉妒,面上却少不得附和。
“可不是,秀常在美貌可是这一届秀女当中众所周知的,不然万岁爷怎么会第一个翻了你的牌子?”刘常在就捧了一句。
郭贵人脸色一沉,眼皮上挑,睇了刘常在一眼,“众所周知,哪个众?莫非是指刘常在您自个儿,我平日里虽知刘常在你好拍马屁,可万想不到都是主子,你能这么拉下脸来。”
她这话说完,刘常在就涨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又羞又躁“郭贵人你!”
“我怎么了?”郭贵人瞪眼,大有刘常在有胆量就直说的架子。
郭贵人可不怵谁,一则她是宜嫔的亲妹妹,有靠山,二则她今年五月刚生了皇六女,即便只是个格格,可架不住万岁爷子嗣不丰,对格格也疼爱有加。
郭贵人母凭女贵,自然有资格在僖嫔这里撒泼,指桑骂槐。
僖嫔皱了下眉头,这个郭贵人,她扬起唇角,“好了,都别吵闹了,本宫看是大家等着赏花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如此,人到齐了就别耽误了,免得等会儿要是下雪反倒是不美了。”
僖嫔发话,众人不敢说什么,起身道是,跟随着僖嫔出了亭子游园赏花。
秀常在和郭贵人不和,碍于份位低于郭贵人,也不愿意和郭贵人走得近,便故意落在后面。
横竖她今儿个也不是为赏花而来,而是为了来偶遇万岁爷。
想到这里,秀常在不禁放慢脚步,在一盆恨天高旁边驻足,对紫葛道:“我的打扮可有哪里不妥?”
紫葛仔细打量一番,“答应的一切都很妥当,想必万岁爷见了必定惊艳。”
秀常在心里得意,脸上还不肯露出来,“胡说什么,这叫人听见了,又要叫人说三道四。”
“是,答应。”紫葛屈屈膝盖,闻到了秀常在身上浓郁的玫瑰香味,这是万岁爷赏赐的玫瑰香露,秀常在平日里珍惜不已,今日才舍得多用。
这一用,香味就有些过于浓郁了。
“嗡嗡嗡。”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
郭贵人因着秀常在今日盛装打扮,将她的风头压过,心里正是不悦的时候,听见嗡嗡声,眉头一皱,“御花园伺候的人怎么当差的?大冬日的哪里来的苍蝇?”
僖嫔本就不想请她来,偏偏今日是她不请自来又连番抱怨,心里已有几分不耐烦,正回头要敲打几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声,把她吓得打了个哆嗦。
“答应,快来人救救我们答应。”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蜜蜂将秀常在团团包围。
秀常在用袖子捂着脸,东奔西躲想要逃,可那蜜蜂追得紧,再加上御花园此时人多,她的逃躲非但没有让自己幸免于难,反而引得其他贵人们都花容失色。
“娘娘,那是蜜蜂,快躲起来。”
李嬷嬷是忠心的,见到出事连忙将僖嫔护在身后。
僖嫔当下已经被吓傻,只知道照着人说的办事。
其他人要么逃的远远的,要么就是躲了起来。
就连郭贵人也顾不得看热闹,急匆匆跑到假山后去,等御花园当差的太监拿了火把过来驱赶蜜蜂,秀常在脸上已经被哲了好几个包出来。
咸福宫。
下午难得的清闲时分,周影正和青荷、绿芍她们在做针线活,得宠的主子们不缺人孝敬,像她这种无宠份位又低的只能样样靠自己。
今日做的是冬日里的旗服,甭管怎么样,眼看着腊月要到了,年三十也差不多了,总得置办一两件衣裳见人。
主仆三人做的正仔细时,外面忽然传来嘈杂声响。
绿芍劈线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周影低头描花样,头也不抬。
“答应。”绿芍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起身走到周影旁边,“好像隔壁秀常在出事了。”
周影抬起头,把最后一笔画完,“你要想听去悄悄地去听。”
她大概已经知道出什么事了。
绿芍兴奋地点头,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拿着茶壶出去了,她装模作样一副要去茶水房装热水的样子,实际上出来后眼睛却不住往隔壁的次间瞥。
“来了来了,徐太医来了。”
富贵高喊一声,领着脚步踉跄的徐太医走进了隔壁次间。
绿芍眼睛瞪大,都要请太医了,看来事情不小啊,秀常在是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装着事,等在茶水房打了水,瞧见前面李贵人急匆匆从回廊走过来,连忙低头站在一侧,等李贵人进了秀常在屋子时,门一打开,秀常在的惨叫声就从屋子里传来,“脸,我的脸!”
绿芍吓了一跳,忙提着茶壶进屋子,还像是做贼心虚,飞快地把门给掩上。
她把茶壶放下,像是打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答应,秀常在的脸出事了。”
青荷愣了下,瞪大眼,“真的?”
“千真万确,你们刚才没听到秀常在的叫声吗?”绿芍道:“我还瞧见李贵人也过来了。”
咸福宫一共住了四位主子,端嫔,李贵人、秀常在和她们答应,端嫔娘娘素日念佛抄经,不管咸福宫事务,因此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李贵人在打理。
而李贵人呢,虽然和秀常在交情不错,可一向是觉得自己高贵,不踏贱地,所以是等闲不往后院来。
青荷神色微怔:“李贵人都来了,那看来是真出了大事。”
隔壁次间。
徐太医正在给秀常在脸上拔刺,每拔一根刺,秀常在就惨叫一声,抓着床侧的手指甲都掰断了几根。
李贵人在旁看着秀常在那张可怖的脸,眉头紧皱,等徐太医拔完刺,开了方子,“这一张是每日要喝的药,这一张则是外涂,每日两次,早晚各一次。”
徐太医话语还没交代完,李贵人就着急地打断了,“徐太医,秀常在这张脸可还能恢复如初?”
脸肿得跟馒头似的秀常在也连忙急切地看向徐太医。
徐太医迟疑片刻,“这个,奴才不敢担保,那蜂刺毒性不强,可秀常在被蜜蜂蛰了那么多下,奴才也不好说。”
李贵人神色就有些冷了,道了声有劳,就要打发徐太医走。
秀常在却像是发疯一样,叫了出来,“是她,是她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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