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心里暗想,这秀常在糊涂归糊涂,想不到却有这等急智。
这回只怕这瓜尔佳答应就要吃着哑巴亏了。
其他妃嫔的想法几乎也是如此。
众人看着周影,若是个胆子小的,这会子怕是得吓得面青唇白。
周影却身板如松竹,“奴婢怎会怪罪姐姐?”
啧。
宜嫔捧起茶盏,心里暗道无趣。
秀常在也唇角勾起,面露得意神色。
偏偏周影这时候却继续说道:“这事说起来错在奴婢,奴婢不该多嘴提醒姐姐,若不是奴婢多嘴,姐姐怎会胡思乱想,妄加揣测,以至于惊动后宫娘娘们?”
她眉头皱起,柔美的脸上露出自责神色,叫人看着就不禁心疼。
秀常在心里嫉妒,见状颔首道:“答应知错就好……”
“放肆!”她话音未落,上面却传来万岁爷的训斥声。
秀常在打了个哆嗦,吓了一跳。
佟贵妃闭了闭眼睛,蠢货。
“秀常在无故冤枉瓜尔佳答应在先,和瓜尔佳答应有何缘故?答应关心常在本是好事,”佟贵妃边说边以眼角的余光觑着万岁爷的神色,见万岁爷神色微松,心中有数,“何错之有!”
“秀常在降为答应,罚俸半年,答应受惊,特赐锦缎两匹,人参两支。”
“娘娘?!”
秀常在满是不可置信。
李贵人虽然惊讶,却也知道厉害,忙道:“常在、答应还不谢恩。”
“多谢贵妃娘娘。”
这个头周影磕得心甘情愿,旁边的秀常在却是脸都快绿了。
等出宫门的时候,秀常在身子摇晃,险些摔了,李贵人即便不想管也不得不管,搀扶了她一把,咬着牙缝挤出一句话:“别再丢人现眼了。”
秀常在,哦不,秀答应紧攥着手,牙齿咬着下唇,她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周影,眼神的怨恨隔着帷帽也如有实质。
青荷和绿芍自从孙嬷嬷一走,心里就放不下,两人守着屋子也不敢离开。
等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自家答应跟秀常在、李贵人回来了,两人俱都一喜。
“答应。”
李贵人站住脚步,回头看了周影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答应回去好生歇息。”
“是,多谢贵人体恤。”周影行了礼,垂眉顺目,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仿佛适才在承乾宫言辞不卑不亢还给秀常在挖坑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但李贵人现在已经不敢小瞧她了,点了下头,跟秀答应走了。
李贵人跟秀答应进了屋子,青荷两人才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搀扶周影进屋。
一进屋,青荷忙把汤婆子送到周影手里,她们的碳火不多,因此手炉用得少,反倒是汤婆子用的多,“答应,您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周影微笑地揣着那汤婆子,微微一笑,唇角两个梨涡带出几分娇美,“我本就和这事无关,贵妃不但没罚我,还赏赐了东西呢。”
“真的?”
绿芍惊喜不已。
贵妃的赏赐那可是在给她们答应做颜面。
这说曹操,曹操到。
刚说到赏赐,承乾宫那边来送赏赐的人就到了,来人还是熟人,孙嬷嬷。
孙嬷嬷脸上带着笑,做了个手势,身后两个宫女捧着托盘上前,“这是娘娘特地命人挑出来的,人参是三十年的,补身子最好。”
“娘娘真是慈悲,奴婢真是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都是场面人,周影面上露出了感动神色,眼眶微红,“今日若不是娘娘替奴婢做主,奴婢还不知……”
孙嬷嬷见瓜尔佳答应这么识趣,心里满意,“答应何必客气,处理后宫事务本就是我们娘娘的职责。”
“是,嬷嬷说的很是,”周影低头,用帕子擦去不存在的眼泪,“天寒地冻,孙嬷嬷不如进来喝杯茶再回去?”
“不了。”
孙嬷嬷摆摆手,眼神瞥了秀答应的次间一眼,按理,孙嬷嬷乃是贵妃心腹,她前来,李贵人、秀答应都得出来才是,不过,她们俩没动静,孙嬷嬷也不摆架子强求,又收回眼神,“承乾宫事务繁多,奴婢还得回去当差,就不叨扰答应了。”
周影见状也不强留,送了孙嬷嬷几步,便带人回屋子。
贵妃的赏赐很大方。
大概是抱着做好人做到底的念头。
送来的两匹缎子都是云缎,一匹是青柿蒂纹如意团花云缎,一匹是月蓝色江牙海水团花云缎,都是难得的料子。
绿芍喜不自禁,摸着缎子道:“答应,这两匹缎子能做两套好衣裳了。”
“这人参也能拿来泡茶,”青荷对人参更喜爱,“答应身子虚,多喝人参茶大有裨益。”
周影笑着听两人一一安排,脸上是和煦的笑意。
“不过些破烂玩意,得意什么劲!”隔壁次间,秀答应隐约听得隔壁传来的声响,忍不住嫉恨骂道,手指抠着身下的条褥。
“住嘴!”李贵人憋了半日的火气终于忍不住发出来了。
她一训斥,秀答应吓了一跳,脸上惊怒交加,自从秀答应进宫以来,李贵人就照拂有加,秀答应几时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李贵人见秀答应怕了,这才压下火气,“你的祸事就是从这张嘴来的,怎么还没学乖?难不成要被降为官女子,才知道厉害?”
秀答应面上掠过难堪神色,低头咬唇,满心不甘:“难道要我以后闭嘴忍耐那瓜尔佳氏?”
李贵人看了她一眼,这蠢货还不知死活,若不是自己容貌不如她,何须用她?
“我是为你好,今日你分明让万岁爷不喜了,不如老实一阵子,等过阵子养好了脸,在图谋其他,将来你若能再得宠,生下来一儿半女,那瓜尔佳氏算什么?”
这番话说的中肯,秀答应勉强点了头。
李贵人嘱咐了紫葛等人好生照顾秀答应,这才带着人回了前面的西配殿。
“贵人喝口茶润润口吧。”秋节倒了杯热茶递给李贵人,“您劳心劳力半日,着实辛苦。”
李贵人喝了口茶,这甘甜的茶水却丝毫没让她的郁闷减少半分。
对着心腹宫女,她的模样便不似刚才在秀答应那样的自信跟冷静,“若是辛苦有成果,也便罢了,那秀答应分明是糊涂人,她还不知晓今日之后咱们这咸福宫怕是要不同了。”
“贵人是指?”秋节朝瓜尔佳答应的屋子指了指。
李贵人微微颔首,抚额道:“万岁爷今日见到瓜尔佳氏,必定记在心里,只怕无需几日,瓜尔佳氏必定得宠。”
即便不喜瓜尔佳氏,李贵人也不得不承认瓜尔佳氏容貌之美在后宫妃嫔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先前无缘见万岁爷也就罢了,如今得了机会,日后可还了得?
“那贵人何不如提前卖她一个好?”秋节小声道:“奴婢见那答应日子拮据,想来只要贵人给个好脸,她必定感恩。”
李贵人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秋节怔楞了下,压下疑惑带人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李贵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看着后面瓜尔佳氏的屋子,面色复杂。
卖好,岂有那么容易?
先前瓜尔佳氏住在这里三年,时不时生病,又备受冷待,心中岂能不记恨她这个贵人?
何况,今日在承乾宫,那瓜尔佳氏一言一行,分明是心里有成算之人。
日暮西垂,紫禁城处处宫灯点起,黑暗尚未来得及占领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就已经被驱赶。
康熙刚处理完奏折,桌旁的烛火爆了爆,光影摇曳。
敬事房总管太监顾问行就带着小太监捧着绿头牌来了:“万岁爷,今夜该翻牌子了。”
康熙瞥了一眼,绿头牌摆放皆有顺序,排前面的是贵妃佟佳氏,随后是安嫔等人,若是妃嫔来事了,牌子则会暂时撂下,等葵水走了再挂上。
匆匆扫了一眼,康熙正要吩咐顾问行退下时,却突然想起今日在承乾宫看见的那面容柔美却不失果敢的瓜尔佳氏。
他顿了下,“怎么没有瓜尔佳氏的牌子?”
顾问行愣了愣,显然他想不到万岁爷会问起一个小答应。
愣神片刻后,顾问行才回过神来,赶忙双膝跪下,回答:“回万岁爷的话,瓜答应前数日病才好,奴才怕答应过了病气给万岁爷,故而这才没敢把绿头牌摆上,是奴才失职。”
康熙扫了顾问行一眼,眼神很平淡,却叫顾问行浑身都绷紧了,他的额角上沁出冷汗。
“起来吧,”康熙不疾不徐道:“朕看瓜答应已经好了。”
“奴才明日就将答应的绿头牌摆上。”顾问行忙道。
“嗯。”康熙颔首,示意顾问行下去。
顾问行紧着根弦,虾着腰退出。
回到敬事房的时候,顾问行身上衣裳几乎被冷汗打湿了,万岁爷积威日重,即便只是一句话,都足以叫人吓破胆。
“去,叫人赶紧造瓜尔佳答应的绿头牌送来。”
顾问行连忙对小徒弟陈金忠说道。
乾清宫发生的事无人知晓。
在这里伺候的人心里都有数,什么消息能传,什么消息不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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