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是在红楼里面醒过来的。
主要是被谢必安弄醒的,若不是她依稀听到谈话声和动静后悠悠转醒,只怕是谢必安会一桶水泼下来。她揉着有些疼的头,对上李承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整个人一激灵。对方蹲在她的前面,老老实实穿着鞋,见她醒来后,也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从手掌中显露半段红流苏,垂下一枚翠玉来在范无救面前晃了晃。
范无救张口欲言。
卧槽这位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以因为她昨晚没有回府今日特地来堵她了?范无救不知道是该幸福一下还是恐慌一下。
李承泽笑眯眯的:“你把这个玉佩又典当了?”
范无救左顾右盼,没找到昨晚的人,开口便是:“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赵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他虽然沉醉风尘,却又从不在外面过夜,范无救酒量不行,喝了几杯不知道倒在哪个姑娘怀里面就醉过去了,姑娘不敢对她自作安排,赵侍卫更是不敢动她,就任由她在厚实的摊子上沉沉睡去,给她披了一件薄衣。
李承泽看她,也不笑了,完全是一脸等解释的表情。
范无救摸摸鼻子,慢慢地又爬起来了一点。
“我这不是没什么钱傍身嘛……”
“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的俸禄不够?”李承泽自动转换了她的话语。
范无救顿了一下,把一句是的压在心底,硬生生扭成一句轻咳,“也不是,这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花钱大手大脚罢了。”李承泽给她的待遇的确算是不错的,但是碍于种种事情,又加上她是个着实不善于预算经济的人,也不能算是月光族吧,大概就是这个月透支下个月的钱这种族。
李承泽点点头,哦了一声,重复问题:“所以你就把这块玉佩又当了?”
他特地咬重了又这个字。
他说的看似极为轻描淡写,甚至微微撩了一下刘海,但是就是看得范无救一个劲儿犯怂。
“我知道错了。没有下次了。”范无救自动认怂,她昨夜重返红楼后又多喝了几杯,京都的酒也比江州来得烈一些,她在江州多喝了几杯,自以为酒量有所涨价,到头来都是假象。
她在认错之余瞥了一眼门外站着的男子身影,那身影挺拔佩刀,站得笔直,看得范无救恨不得在他的背上写几个大字——混蛋之类的。
呸,肯定是这个人跟殿下说的。前几日诗会上她还特地考验了一下作为兄妹之间是否存在默契,在跟谢必安唠嗑的时候特地加了句“这事就你一个人知道”,没想到这居然还真的是塑料情谊。
李承泽作出思考的模样,几秒钟后,缓声道:“那就罚你接下来几日与我出行吧。”
范无救觉得自己的弱点被李承泽知道得这么多肯定不是一件好事情。
“洗漱一下,老地方,我约了弘成,给你半柱香时间,迟到了,这个月俸钱就没了,”李承泽完全不考虑自己最后的惩罚到底多伤这个小姑娘的心,只是看着对方瞪大而满含不可思议的眼睛,有种得逞的快乐,他拍了拍衣服的下摆,站起身来,“这玉佩我想你也用不上了,我先没收了……你——抓紧些时间,晚到了要罚。”
随后,竟是真的不留给范无救半个眼神,施施然出了房间。
范无救:呸,男人。
好看的男人的人果然和内心的善良程度成反比。
她这身衣服一股酒味,自然是不能穿着配李承泽压街,她摸摸口袋,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银子,觉得这个月过不下去了。
范无救是红楼的熟客,甚至大摇大摆以女子身份进青楼,只被当成个怪癖传道。她见李承泽毫无人性地离去,整个人又往地上一趟,是苏巧巧进来了。
苏巧巧是红楼的头牌之一,性子温婉但是极不乐见人,身价也高,如若不是范无救仗着武艺高强这里欺害那里帮人,总归走了个好运气,也落不到能够免单见头牌的命运。
苏巧巧拿了件嫩黄色的长裙,意料之中看到了范无救满脸嫌弃的表情,“时间不早了,我听姑娘时间紧,这里只有这种衣服了,还希望怀安姑娘不要介意。”
范无救又名谢怀安,是成为谢家义女后的新名字,但她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感觉像是谢必安的附属,所以总以“无救”介绍自己,较为熟络的人也顺着她喊无救,只是苏巧巧总以自己的身份为卑,不肯喊得亲昵,到最后只是退步成了怀安姑娘。
“没事。”
“那我来帮姑娘穿衣吧。”
每来一次红楼,范无救就可以感受到没骨头是什么感觉,苏巧巧容资偏上,算不得惊艳,却偏偏有着绝佳的好身材,她胡乱地点点头,又多问了一句:“二殿下可走了?”
那架势,活像是背着发妻出来混的渣男。
苏巧巧被她的问题弄得噗嗤一声笑了,“早走了,不然我也不敢进来。”
范无救心有余悸:“那就行。”
她可真没想到一觉醒来能看得到李承泽,对方还真特意入了一趟红楼来找她,有点受宠若惊,但玉佩这事……对方果然是生气了吧生气了吧生气了吧?
“只不过——”苏巧巧欲言又止。
范无救微微侧首看她,“怎么了?”
苏巧巧这才道:“两条街外死了人……是……”
范无救看着她,静静地等待下文。
“是邓公子。”
“哦是邓公子啊,”范无救丝毫不在意,“我还以为你谁呢,你这般吞吐。”
“我听其他人谈起来,说是刀伤——”苏巧巧伤字吐音不清,随后像是觉得冒犯了范无救般,急急地表明立场,“怀安姑娘昨晚都呆在红楼里面,我自然不是怀疑,只是觉得前些日子邓公子刚想娶姑娘,今日就死了,不是很吉利。”
“你也知道他要娶我?”范无救略显惊异。
“邓公子在京都里面较有名气,又跟了太子殿下,总归惹人注意,”苏巧巧知道得多,对着范无救倒也不遮遮掩掩,“只是我近日刚知道,他和范家也许有些关系。”
范无救问:“哪个范家?范闲家?”
苏巧巧沉默了一下。
苏巧巧值得信任,范无救也不全信,只是偶尔坦露一下自己可怜的身世,她虽然困于青楼,能听到的去比范无救多得很。
范无救心领神会,这身衣服在红楼里面算不得袒露了,却还是叫她不舒服,“没了也没什么,只是死了个人罢了,跟我没什么关系。”
苏巧巧温和一笑:“真不知道姑娘到底是心善还是心冷。”
范无救不多解释,拉了拉衣袖,倒真有种浪子潇洒一夜后的利爽:“看人吧,那我先走了,我的衣服我下次来拿。若去晚了,殿下定要生气了。”
—
范无救忍着一脸悲痛,把二两银子拍到卖包子的大婶手中,十分营业式的露出个微笑:“不好意思哦。”
她肉疼,疼得肝疼,这是她荷包里面最后一点钱了,现在要为了李承泽清街而贡献出去。
这二两银子都能抵得了一家铺子好些日子的收益了,那开店的自然不会不乐意,对上范无救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还都能夸上几句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范无救特不要脸:“那可不。”
大婶也没震惊于范无救的不要脸,看着她顺着人的话往下走,竟是一把扯住她的手,上下摸了几把,那手法娴熟到范无救起鸡皮疙瘩,“姑娘可真是越看越漂亮——不知道姑娘今年几岁?可否婚配?”
范无救:……
范无救:告您妈的辞。
范无救醉宿,也没睡好,刚睡醒就遭遇了李承泽的迫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大快活,保持礼貌的微笑是她最后的防线,她快速抽手离身,远远地就看见谢必安抱着把剑在嘲笑她。
那的确是笑,不过谢必安的笑太隐晦了,天生冷脸是真的。
范无救在心里念叨了几句,对着谢必安扯了扯嘴角,实在是没有笑出来。
塑料姐妹花,表面兄弟情,大概就是他们吧。
解决完事情,范无救默默打了个哈欠,与世子大人对上了眼,对方似乎有零星的同情神色,是范无救读不懂的。
她刚开口喊了声殿下,就被转过身的李承泽塞了一口包子。
那包子刚刚出屉,热气腾腾,白面发酵得恰到好处,蓬松而柔软,带着淡淡的奶香味,里面是猪肉馅的,范无救下意思地一口咬住,被里面的烫汁烫得眯了一眼右眼。
李承泽不急着听她汇报消息:“尝尝。”
范无救被烫得哈了几口气,她眯着右眼拿住包子,咬了一口后,对着李承泽点点头,“好吃。”
“好吃就行了——”李承泽笑着道,“怎么样了?”
“都请完了,这附近没人了。”包子烫嘴还烫手,范无救与这食物做了好一会儿斗争,才勉强稳定地拿在手里。
“嗯,好,”李承泽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他顺手从刚刚那一屉包子里面又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街景气息真好,有烟火味——你回京都一趟不应总呆在府里面,总是这般模样。”与我出来走走还委屈你了?李承泽没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殿下若喜欢烟火味,又何必让我清街?”范无救咬着包子,笑着明知故问。
“你又不是不知我——”李承泽转身欲行。
“嗯,殿下喜欢与民同乐,又不喜欢人,我自是知道这点的,那我这就跟老谢走,留您和世子殿下两个人谈事情。”
突然间被提及的李弘成正背着手看空无一人的街景,被喊到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满脸“你们聊我先自闭”的表情,倒是发了一声疑惑音。
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这两位之间的气息更加微妙了,微妙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背着他发生了些什么,又不告诉他,微妙到今天范无救穿着一身极不符合她风格的嫩黄裙衣时,他都没有笑出声。
莫不是成了?
李弘成到最后也没说话。
李承泽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了。
“生气了?”他停下步子。
范无救瘪嘴。小姑娘本就瘦弱,去了江州半年更是不好好吃饭,好不容易跑回了澹州,实打实喂了几日,才喂出来了一点肉,都堆在脸上,鼓起来的时候白嫩嫩的。
“我哪敢生殿下的气啊?”
你说收玉佩还不是说收就收了。
不给俸钱还不是一句话到事?
李承泽自当知道范无救在赌些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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