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芷跟上时，秦无炎已同一群无脸的傀儡打斗起来。
“沅芷，这深不见底的洞穴，你踏足了，令我心惊啊。”
秦无炎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沅芷心中激起剧烈涟漪。
她凝视着他，试图从那片幽深的眸子里分辨真伪，但那里只有一片坦然的黑暗，仿佛在说“信不信由你”。
新一轮的傀儡已然凝聚，嘶吼着扑来，打断了这短暂而危险的静默。
“先破阵！”沅芷压下心头的纷乱，清叱一声，神力再次奔涌而出，将一具冲在最前的傀儡击得粉碎。此刻纠结于此毫无意义，唯有先破除这傀儡大阵，接近天书，才能看清更多真相。
秦无炎也不再言语，剑锋黑气缭绕，与她再次形成默契的攻守。只是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沅芷的招式间多了几分审视与保留，而秦无炎的配合依旧精准，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两人合力，效率极高。约莫一炷香后，最后一具傀儡在沅芷纯净的神力净化下哀嚎着消散，不再有新的凝聚。水晶平台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只余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平台尽头那座水晶祭坛散发出的、愈发强烈的混沌道韵。
祭坛上空，天书残卷静静悬浮，金色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流转不息。而那层透明的结界，此刻清晰可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沅芷没有立刻上前，她站在原地，调整着体内消耗不小的神力，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祭坛周围，担心还有未知的禁制。
秦无炎却似乎并不意外，他随手将长剑归鞘，步履从容地走向祭坛，在距离结界一丈左右的位置停下。他回头看向沅芷，嘴角又挂上了那抹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看来，这最后一道关卡，需要你我联手才能打开。”他抬手指向那透明结界，“这结界蕴含阴阳两仪之力，极其稳固。若我所料不差，需以至阴之力与至阳之力同时冲击其核心节点，方能打开一线缝隙。”
他说的至阴之力，自然指的是他自身的毒功魔气。而至阳之力……在场唯有沅芷的神力符合。
沅芷微微蹙眉。与他灵力交融，共同破阵？这无疑是将后背交给了最危险的敌人。但天书近在眼前，若因迟疑而错失，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既然提出此法，想必是有一定把握，或者说，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如何？”秦无炎看着她，眼神带着挑衅，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沅芷，敢不敢再信我一次？” 他直呼其名，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与笃定，仿佛吃准了她会如何选择。
沅芷沉默片刻，终是迈步上前，与他并肩立于结界之前。“指出节点。”她的声音清冷，没有回答敢不敢，只用行动表明选择。
秦无炎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很快隐去。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凌空点向结界上方某处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微微扭曲的光点。“那里，便是阴阳交汇之节点。我数三声，同时出手。”
“好。”
两人屏息凝神。
“一。”
“二。”
“三！”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无炎指尖迸发出浓稠如墨的阴寒魔气，如同一条毒龙，嘶吼着撞向那节点！
几乎在同一时刻，沅芷掌心凝聚起璀璨夺目的银色神力，至阳至纯，化作一道光柱，后发先至，与那墨色毒龙一左一右，精准地轰击在节点之上！
“嗡——！！！”
一声沉闷却震人心魄的巨响在洞窟中炸开！整个水晶平台都为之剧烈震颤！
墨色与银光在节点处疯狂交织、碰撞、湮灭！那坚固无比的透明结界，以节点为中心，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剧烈的涟漪，一道细微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在刺眼的光芒中，艰难地撕开！
成功了！
然而，就在裂缝出现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混沌的天书残卷似乎被外力激引，猛地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气息！一道混合着无数杂乱符文、充满毁灭意志的混沌光柱，毫无征兆地从祭坛中心爆发，无差别地向着四周横扫而来！速度之快，威力之强，远超之前所有傀儡！
这竟是天书自身的防护机制！
“小心！”秦无炎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他一把抓住身旁沅芷的手臂，想要将她扯向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仓促间凝聚魔气试图格挡！
但那混沌光柱来得太快太猛！
“轰！”
秦无炎凝聚的魔气屏障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光柱余势不减，狠狠撞击在他身上！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抓住沅芷的手臂瞬间脱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的水晶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滑落在地，挣扎了一下，竟一时无法起身，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而沅芷，因被他那一扯，偏离了光柱最主要的冲击范围，只是被余波扫中，气血一阵翻涌，神光剧烈摇曳，却并未受到重创。
她怔怔地看着倒在远处、嘴角溢血、脸色惨白如纸的秦无炎，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才……是想保护她？
在那种生死关头，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她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去硬抗那致命的混沌光柱？
为什么？
苦肉计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以他的精明和惜命，会为了算计她而赌上自己的性命？
祭坛的混沌光柱在一击之后，似乎能量耗尽，缓缓平息下去。那道被强行撕开的结界裂缝，也开始缓缓弥合。
天书依旧悬浮在那里，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
沅芷站在原地，看着艰难试图撑起身子、却因伤势过重而再次跌坐回去的秦无炎，他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有痛楚，有一丝不甘，甚至……还有一抹释然？
她心中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倾斜。
理智告诉她，这依然可能是他精心设计的、以自身重伤为代价的、更高级别的陷阱，旨在彻底瓦解她的心防。
可情感却在疯狂呐喊——那瞬间的本能反应，做不得假！
她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来到秦无炎身边，蹲下身，不顾他有些抗拒的眼神，纯净的神力已然探入他体内。
伤势极重，经脉受损，内腑震荡，魔气紊乱……若非他根基深厚，刚才那一击恐怕已然毙命。
“你……”秦无炎想说什么，却又咳出一口淤血。
“别说话。”沅芷打断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更加专注地催动神力，温和而坚定地梳理他紊乱的气息，修复受损的经脉。那磅礴的生命能量涌入，让他冰冷的身体泛起一丝暖意，剧痛也稍稍缓解。
他靠在冰冷的水晶壁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与专注的侧脸，感受着那熟悉而温暖的治愈力量再次流淌在四肢百骸，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就在沅芷全力为秦无炎疗伤，心神激荡，戒备降至最低的这一刻——
祭坛上，那道即将彻底弥合的结界裂缝处，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细小黑影，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逸出，快如闪电般，没入了秦无炎垂落在地、被袖口遮掩的手掌之中。
秦无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闭着眼，任由沅芷的神力滋养着身体，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得偿所愿的弧度。
天书之力，他已到手一缕。
而她的心，似乎……也更近了一步。
这秘境之行，谁才是真正的猎人，谁又是陷入罗网的猎物，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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