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浑身冰冷地坐在椅子上，她睁大了眼睛细看，说话的三个人看着是在笑，实则是在哭。
宫女嬷嬷们提线木偶般的站在那儿，拥有鲜活生命的她们却只能麻木的不说不笑，不看不听。
她也木然的听着殿内众人的嬉笑对话，等到佟佳太太带着静媛格格告辞之后她才敢开口问孤寂的坐在主位上的皇贵妃：“皇额娘不阻止他们吗？”
皇贵妃惊讶的看了舒舒一眼，而后摇头失笑说：“可是，他们做的这些表哥都是知道的呀。”
是啊！舒舒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虽说佟佳氏是皇上的母家，但若是没有皇上点头便是再亲近的人也不敢往他的后宫里塞人。
舒舒嗫嚅说：“可我看皇上对您的情谊不似作假。”
皇贵妃点头笑笑：“是啊，表哥待我的情谊的确不假，只是对他来说还是朝堂上的佟佳氏更重要些。”
她对着舒舒感慨着：“多可笑啊对不对？明明我还活着，可所有人都已经在盼着我死了。有他们的期盼在，我又怎么敢不死呢？！
我不死，谁来给后面的人腾位置？！”
皇贵妃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舒舒。
她想想前几天还在床上求生而不得的阿玛，再看看现在明明坐在这奢华明亮的宫殿之内却只能求死的皇贵妃，那些被压下去的悲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见舒舒坐在那儿默默流泪，皇贵妃站起来拿帕子擦了擦她带着泪痕的面颊说：“好孩子别哭了。这种事儿想通了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而且他们也不是真就盼着我去死了，在他们心里，这样的布置对大家都好，他们认为我这时候其实是该为佟佳氏在宫里后继有人而感到安心和荣幸的……
我知道现在这世上怕是只有你和四阿哥还盼着我能长长久久的活着了，只可惜皇额娘命薄，注定活不了多久了。
你呢，也别为皇额娘伤心了，把眼泪都留到该哭的时候吧。原本我唯有四阿哥放心不下，可自认识你之后，我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对现在的皇额娘来说，死了反倒是解脱了。”
舒舒怔怔地抬头看她，见她笑得明朗洒脱，就像是看见了这阴暗**的宫殿里被照进了一缕阳光。
不，那不是阳光，是金丝雀逃离牢笼的希望。
舒舒失魂落魄的回了住所，一回去什么话都不说就趴到床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庄嬷嬷和长平长喜几人还当是她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都急坏了，轮番来劝。可惜谁也没能劝住蒙着头哭得正伤心的舒舒。
四阿哥午休时抽空回来了一趟，正巧看见了便问：“这是怎么了？”
庄嬷嬷见了四阿哥就像是见了救星，忙恳求道：“爷，福晋一回来就开始哭，奴才们劝都劝不住，您帮着哄哄她吧！”
听到是四阿哥进来了，舒舒止了哭声对众人说：“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和爷说。”
庄嬷嬷等人鱼贯而出，四阿哥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是一咯噔，她要说的准不是什么好事儿。
见人都走了，舒舒吸吸鼻子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对他说：“今天佟佳太太带着家里的小格格去拜见皇额娘了……”
听出了舒舒这话的弦外之音，四阿哥的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似的不住的往下沉。
他不希望事情朝自己想的那个方向发展，却见舒舒对自己点点头。
闭了闭眼，四阿哥问：“汗阿玛知不知道？”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是问了个傻问题，佟佳氏的人并没有蠢到有胆子给汗阿玛强塞女人的地步。
他说：“汗阿玛怎么会不知道？！瞧我，都被这个消息吓傻了！罢了，我去问汗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对皇额娘。”
舒舒忙叫住他：“爷回来！别去。”
见四阿哥眼里燃着一团火似的愤愤的望着自己，舒舒颓丧的问他：“就算是见到了汗阿玛你又能问他什么？咱们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他？”
四阿哥能质问康熙为什么要在皇贵妃还活着的时候就选了佟佳氏的新人进宫吗？
不！他不能。
他甚至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然后等到皇额娘去世之后，新的佟佳庶妃入宫时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
四阿哥自小在宫里长大，他又怎会不知道怎样做才对自己最好？！
道理他都懂的，那不仅是他的汗阿玛，还是统御着大清的帝位。
只要是在大清的土地上，没有人能够违逆他的意愿，包括他的母亲、他的妃嫔、他的兄弟、他的孩子。
如果可以，他也不会想要去违逆他，可是受伤害的人是自小抚养他长大的皇额娘啊！
他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汗阿玛和佟佳氏众人一起伤害皇额娘，他还算是个人吗？！
四阿哥坚定地对舒舒说：“我今天必须得去，你别拦着我。”
舒舒说：“爷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爷对皇额娘的心和我对我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你要去我不拦着，但你得让我和你一起去。咱们既结为夫妻，便该生死与共，祸福同享。”
四阿哥反问她：“你要和我一起去？”
舒舒点点头：“我和爷一起去。今天若不是我多嘴，你是不会在现在就知道这件事的。但我知道你对皇额娘的母子之情，假如我今天瞒着你了，等你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恨我一辈子的。”
她若不说，他一定会觉得皇额娘的死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而隐而不报的自己，也会被他视作帮凶。
四阿哥不能说是个完美无缺的丈夫，可舒舒能感觉的到他已经在努力的想要对自己好了。就为他现在的这份真心舒舒也要把事情说出来，她要让他自己来选，要让他不在这件事上留下遗憾。
而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四阿哥的选择和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正是因此，她才要跟着四阿哥一起去。
她也很想听一听皇上的解释，也很想为皇贵妃问一句为什么。更重要的是，有她这个儿媳在皇上总要给四阿哥留些面子，不会惩处太过。
这样想着，舒舒坚定的加了一句：“这件事的起因在我，若是汗阿玛生气了要罚就从我罚起吧。”
四阿哥想劝她别去，想劝她说她不必陪着自己冒这个险。可看着舒舒坚定的眼神，想起她说的那句‘既结为夫妻，便该生死与共，祸福同享。’想劝的话便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在戏文里看到过这样相伴相随的恩爱夫妻，没想到自己竟能有幸遇到一个愿意和自己同甘共苦的福晋。
他对她点点头：“那好，咱们一起去。”
还没想好见到康熙之后该怎么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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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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