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答题卡的同学就回到各自的班级,不要在考场对答案,已经考完了再对答案是没有意义的。”
模拟考的最后一场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在上边儿督促着,庄吚憇和同为第一排的学生一块儿收答题卡,与其他三列相比,她这一列的进程可谓是顺利无比,当然,除去某个人炽热的眼神。
教学楼里回荡着学生们各式各样的喧哗,他们大都脸上是喜悦,少部分的人哭丧着脸,抱头跟同班哀嚎,通常这类人基本上是预计发挥失常,觉得自己回家要感受来自父母亲的“亲切关怀”。
此时日渐西落,筒子楼中间的柳树的枝条随风摆动,歪曲生长的树枝从某个角度看,恍若一个女人随手挽起了鬓边的碎发。
橙红的夕阳穿过筒子楼斑驳落在每个人的身上,让学生们扬起的笑颜多了丝诡谲的意味,较落后的庄吚憇右手握拳在胸口,白净的脸上挂着些许的凝重,她直视的斜下方同学的后脚跟,眼睛却并未聚焦。
“庄同学!”
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唤拉回了她飘飞的思绪,抬头就见楼梯口站着一男一女。
女生是前两天在食堂见过一面的陆旖訴,她这会儿换了件碎花圆领的连衣裙,齐腰的短发披散下来,无刘海的前发间卡了个淡黄的蝴蝶发箍,弯起的笑眼煞是好看。
陆旖訴挽着身边人的手臂,卖力朝她的方向挥舞着胳膊。待走近了,她还主动上前了几步,语气欢快,“还记得我吗?前两天我们在食堂见过的。”
庄吚憇点点头,表示她还记得。
陆旖訴见状眉眼间的笑意漾开来,她眨巴两下眼睛,将一旁的男生往中间推了推,伸手拍在了男生的胸膛,热情介绍道:“他是箫佀,姓佀的那个佀,你叫他小四就行。”
叫作箫佀的男生有着一头金发,外地人长相,一双湛蓝的瞳孔仿佛将大海装进了里面,身材瘦高,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一米八多了。
他夸张地瞪大眼睛,捂着被陆旖訴拍过的左胸口,上半身洋装要和她拉开距离,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道:“你占我便宜。”
陆旖訴停下话头,熟练地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一个用力将两人的距离直接变为零,她脖子扭了九十度,皮笑肉不笑的瞧他,一字一句,“那、又、怎、样。”
箫佀笑着侧身,胳膊搭上陆旖訴的两肩,弯下腰去蹭她的鼻尖,“不怎么样。”
陆旖訴嫌弃地推开他,后退了一大步,她上下搓着自己的双臂,勒令箫佀不准靠近她,“离我远点,肉麻死了。”
听她这么说,箫佀立马耷拉下眉眼,四十五度角忧郁仰望天空,“好难过啊,阿訴居然嫌弃我。”
陆旖訴突然大叫了一声,松鼠一样蹦上三个台阶,她蹲坐抓着楼梯扶手,表情颇有些惊恐的味道,“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
箫佀站在楼梯口,就这么看着她,眼睛笑弯成了月牙状。
这层楼的第三个人庄吚憇见证了整个过程后凝重的神情转变为了复杂,她想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庄吚憇打算从另一边的楼梯上去,结果刚到拐弯处她就被叫住了。
“等一下,庄同学。”
庄吚憇脚步一顿,侧过身,那一侧的墙边缓缓探出陆旖訴挂着浅笑的脑袋,她抿了抿唇,“还有事吗?”
橙红昏暗的光线下,陆旖訴和箫佀远看几近复制的笑脸显得有些诡异,特别是陆旖訴身体被墙壁挡住,横着露出一个头,视角盲区内,仿佛她只剩下了一个头。
“庄同学,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吧?正好,路上有个伴儿……”陆旖訴声线忽地压低了,一句话幽幽传递进对方的耳朵里。
庄吚憇与她隔空对视了几秒,拒绝道:“……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她在两人的注视下,拐弯上了楼。
班级里,班主任正在讲台上布置作业,见庄吚憇这么晚到也没多说什么,抬抬下巴就让人回了座位,又按常唠叨了几分钟安全问题,班主任宣布可以放假回家了。
值日生在班主任走后趴到窗户上,左右观察两下确定老师进了办公室短时间不会再出来了,他迅速缩回头,蹲下身拆开讲台的铁板,从电脑主机的缝隙取出一个被黑布包裹的手机。
开机后给黑板上的作业拍了张照,完事他招呼着另一名值日生,“彪子,擦黑板!”
庄吚憇闻言收拾书包的动作加快了些,她的座位在讲台旁,待会儿擦起黑板,灰尘肯定会落她一身,不仅如此,她的鼻子也得跟着遭殃。
“庄学神收拾好没,我擦了啊?”王文彪举着黑板擦,扭着脖子问庄吚憇。
庄吚憇粉唇轻抿,干脆直接将书包抱在怀里,一边挪动一边拉拉链,“嗯,你擦吧。”
王文彪反比了个OK的手势,挥臂快速擦起了黑板,教室一时之间粉笔灰到处飞舞,看得出他很急着放学了。
庄吚憇即使挪到门外也还是受到了波及,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一只手为了抓住书包套上了书包带,懒得换一边了索性就背在了前面。
擦肩而过的同学三两成群,各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一起下楼,到了校门口后四散而去。
夜幕悄悄降临,皎白的月亮悬于高空,星星闪烁在其旁边,带着暖意的晚风阵阵,树上蝉鸣依旧,路边草丛间不时还能听到青蛙叫。
远离了喧闹人群的空旷马路,人行道上身着蓝白校服的少女神情紧张地频频回望,她右手紧紧攥着衣服领口下发烫的物什,耳边是自己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声。
她脚下速度不断变快,快走逐渐改为小跑,好似有什么在后面追她一样。
年久失修的路灯隔几秒闪一下,惨白的灯光照射在少女奔跑而过的身影上光线明暗跳跃,喘息声与心跳混在一起上演着二重奏。
少女一路狂奔,拐进条巷子深处。巷子外的指示牌分别钉了两个生锈的铁皮箭头,往左指的那个箭头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喷涂着“宁静小巷”的字样,凑近了仔细看还能看见有一个长方形的浅色痕迹,痕迹上附着着没刮干净的黄色纸屑。
巷子里少女将手伸进书包里摸索着钥匙,恐惧感环绕在心头连圆珠笔尺子不甚掉落出来了她都没发现。
一阵阴风吹散水泥地平时人来人往堆积的灰尘,卷起的塑料袋悠悠旋转飞起飘向半空。终于,她找到了那把暗金色钥匙,可因为焦急想要打开门进去,以至于好几次错过了锁孔的正确位置。
于是少女再一次抖着手尝试,这次幸运之神光顾了她,钥匙准确无误插|进了锁孔,少女慌乱拧动把手,门开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是摔进屋的。
不敢有片刻耽搁,她爬起将门关上并反锁,而在她反锁的那一瞬,铁门发出巨大且沉闷的撞击声,就好像有人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砸向铁门一样。
少女背抵着贴满符纸的内门,马尾辫跑得松散下来,眼眶哭红了一圈,眼泪粘湿了整张面庞。
胳膊旁的门把手不停的上下转动着,窗边也传来类似指甲抓挠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动静消失了,屋子里回归平静,少女瘦弱紧绷的身体骤地松懈跌坐至地面,她抱着双膝,琉璃般的眼眸无声流下晶莹的泪花,神情麻木又惊惧。
她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等了足足快一个小时才敢起身把灯打开,暖黄的灯光驱散了些许的恐惧。这时再环顾四周你就会发现,屋内到处贴满了黄色的不明符纸,每扇窗户钉着木板,窗帘紧紧拉着,布料上各绑着一块折叠成三角形的符纸。
少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脱下书包放在椅子上,她拿过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着一杯凉水的下肚,心中各种负面情绪也散了个大半,头脑昏昏沉沉,下一刻她脱力倒在地毯,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当再次恢复意识已是第二天下午,不透风的室内热得像一个蒸笼,庄吚憇被热醒了,醒来时她满头大汗,身上充斥着粘腻不适感。
她从地上爬起来,找了换洗的衣服去洗了个澡,把一身的汗味都给冲干净了后,半天未进食的肚子率先抗议了起来。
庄吚憇用毛巾包裹住湿发,光着脚踩在瓷砖上,带点婴儿肥的脸颊让洗手间里的热气蒸得泛红,换下的校服她刚刚洗完澡的时候顺手一起洗了,晾在了洗手间的晾衣绳上。
打开小型冰箱,里面只剩一个番茄和半根葱,她将食材取出来,点火给自己下了一碗番茄面,那半根葱切丁点缀在最后。
吃饱喝足她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写完,然后才打开电视切换到了电影频道,她抱膝窝在家中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的轻喜剧类型的电影让她的心情直线上升。
今天是清明节,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清新的空气携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潮湿的泥土气从敞开的大门飘进来,庄吚憇鼻尖轻轻耸动两下,整个人都凉快了不少。
正看到起兴时,室内响起一道不和谐的闹铃。庄吚憇瞬间反应过来,她暂停了电影,拉开电视机下方的抽屉,从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手机。
这是她用打暑假工赚的钱买,几百块钱的二手机,除了时不时卡顿的几下,其他性能都挺完好的。
她关了闹钟,到卧室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没等她动作,屏幕便又亮起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庄吚憇目露困惑,她并不是擅长交际的类型,平时别人要是不主动问她,她基本上不会去社交,所以到现在她列表里的人少得可怜。
看着这条静静躺在手机陌生的好友申请,迟疑两秒她还是点了拒绝。
谁知庄吚憇点完拒绝没多久,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这次的备注一栏倒是多了一行字:庄同学~庄奈桑~补药拒绝我,窝系你最爱的陆宝宝陆旖訴呀QAQ。
陆旖訴?庄吚憇惊讶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的?
但仔细一想,向有她联系方式的同学要到号码也不是不可能。庄吚憇点下同意申请,对话框登时弹出了好几条信息来。
-庄同学下午安呀???`?。
-一天不见甚是想念啊!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约吗?
-我知道一家味道超好的专门做饺子的店铺,我们一起去啊??)?
几条信息中光看着就能感觉到对方溢出屏幕的热情,一脸懵的庄吚憇险些陷入自我怀疑,她们好像拢共才见过两次面……吧?
她动了动指尖,刚要回复,对面一个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她的指腹也恰好点在了那个绿油油的接通键上。
“庄同学,庄同学!你接了呀,为什么不回窝的消……”女孩子充满活力的声音自听筒传来,却在讲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一下,听语气都蔫巴了,“啊,斯密马赛,是我打扰到你了吗?瓦塔西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会注意的TvT。”
庄吚憇听完下意识摇了摇头,却忘记了对方其实根本看不到,她温和道:“没有的事,反而我很高兴陆同学能邀请我,我本来是要回复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打字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真的吗TvT,吚憇你人真好。”陆旖訴学着动漫里的纸片人举着块帕子擦泪,随即很快她话头猛地一转,再次恢复活力,“所以你答应我了吗?”
欸?庄吚憇双眼挂着俩巨大的问号,真心困惑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约她,但是……她垂眸,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几个回忆片段,半响,她再度启唇,“虽然很开心你能邀请我,但抱歉,我还是要拒绝。”
“先别急着挂,我知道庄同学在担心什么。”陆旖訴压低了声线,幽幽拉长了猜字的尾音,“而且我猜……吚憇也能看见它们吧?”
与之前截然不同嗓音让庄吚憇挂电话的手陡然一僵,她的呼吸变得粗重,好半天才喉咙艰涩开口,“你……怎么知道的?那些‘人’派你来的吗?”
这回对面足足安静的五分钟,久到庄吚憇以为她是不是挂断或掉线了,但她把手机从耳畔撤离,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通话的界面没错。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睫上挂着颗泪珠欲坠未坠,细眉微蹙,贝齿轻咬粉唇,瞧着颇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就在庄吚憇准备主动挂断电话之际,对面有动静了。
“哈?什么那些人?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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