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代的普通人类,或许说是在有妖怪并且战争频发的时代,一个漂亮的人类少女该如何存活下去?
纱月这个问题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过要离开。
她甚至想过就这样和他们一起走,走到自己自然死亡。
可是这种简直太没可能性了。
山谷下空气潮湿,岩壁之间生满青苔绿草,雾气缭绕。
纱月坐在阿牟身上无精打采,她抬头,发现杀生丸不在。
“邪见,杀生丸大人去哪里了?”
邪见正抱着人头杖,它说:“应该去寻找奈落的踪迹了。”
纱月“噢”了声,跳下阿牟,“那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邪见没在意,它摆了摆手,“快点回来。”
这附近就有山林,纱月颔首,就打算在附近找点蘑菇野果之类的。她是人类,与妖怪不同,平常看他们不吃东西也没什么事。
想到这里,纱月又是一阵难过。
她赶紧摇头,把那些想法全部晃出脑袋。
林子看样子很大,纱月没敢深入,看在地上有些果子,不过都有些烂透了,于是她爬树上去摘点。
黄澄澄的果子有纱月的半个手掌大,她猜应该是野梨子这类的。
才摘了四个,纱月就听见不远处有几道小孩的声音,好像是受了伤,一边哭一边在和同伴说话。
纱月抿唇,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许多弱小或是能力低的妖怪经常会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来勾得人类上当,结果不是被杀就是被吃。
虽然他们一般休息的地方不会有妖怪,可万一呢……
她跳下树,正打算回头找邪见。
但是,那道哭声显然虚弱了许多,女孩的声音尖细,又低又弱,偏偏嘴里还在和旁边的人说,让他别担心,先回去这样的话。
纱月莫名想到了从前孤儿院的自己。
她想,如果是妖怪的话,那自己马上就喊邪见,或是杀生丸,应该来得及救下她的吧。
这样想着,她慢慢向声源处找去。
他们离得很近,纱月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靠在树下的两个小孩。
是真的两个小孩,很瘦,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纱月走过草木,发出窸窣的声响。
那两个小孩先是惊恐,但是在看见她后警惕小了些。
纱月主动说道:“你们是受伤了吗?”
没受伤的那个小男孩点点头,声音有点胆小,“是的。”
纱月目光看向那个小女孩的腿,上面有三道血线,正沿着细瘦的小腿汩汩向下流着。
是被毒蛇咬了。
纱月心下一沉,过去将自己刚刚采摘到的果子给了小男孩,“我会治伤,你别怕。”
在两个孩子面前,她没避讳,掌心爆出两团荧绿的光芒,轻柔地熨在女孩受伤的腿上。
男孩女孩瞪大了眼,不可思议。
与杀生丸和邪见在一起,纱月很少用到自己的治愈力,而现在帮小女孩治疗腿也没有很吃力。
“好了,”纱月摸摸女童的脑袋,声音温柔,“你的腿应该不疼了吧,你站起来走走看。”
女童闻言点头,扶着树慢慢走了两步。
登时,她眼眶里含满泪,看着眼前的纱月。
乌黑浓密的发散在肩后,漂亮的面容,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还给自己治腿。她以为…她还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没有被妖怪吃掉,也没有被人杀掉,竟然要因为被蛇咬了死在森林里。
“姐姐,你是巫女吗?”
巫女是能守护一村的神圣的存在,女童哑着声音问道。
纱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们家在哪里?快回去吧。”
就在这时,林子不远处又听见人声,那两个孩子面露惊喜,“是云崖师父!是云崖师父来找我们了。”
那两个孩子趁着人还没过来,和纱月解释了一下。
云崖师父是他们村请来的驱魔师,前几日他们村子里的孩子突然都消失了,是一个叫做音域鬼的妖怪搞的事。云崖师父法力强大,救下了他们所有小孩,他们今日想要来林子里找点东西报答他。
纱月才知道这对小孩原来是个孤儿。和自己原先一样,不过也有不一样的,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眼看着人就要近了,纱月和他们说道:“你们跟着他们回去吧。”
“那姐姐你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你住在哪里?你不怕林子里有毒蛇和妖怪吗?”
他们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纱月失笑,但转而她想起了杀生丸。
……
云崖师父几人已经到了面前,看到除了小孩外还有个少女。
云崖师父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纱月手背在身后,掐着自己的腰带,面容冷静道:“我叫纱月,是个巫女。”
他们看样子并不对她的身份起疑,云崖长相严肃古板,头上带了一个草帽,手掌上环了一圈念珠,以及那一根法柱,看着就法力极其强大的样子。
云崖点点头,对那两个孩子说:“林子危险,以后还是少来,回去吧。”
就这样,纱月跟着他们一起回了村落。
路上,纱月在想,自己这样不告而别,杀生丸会不会来找她,或许说根本不会来,亦或是他们会暗中观察,如果她过的好就不会再带着她?
毕竟,最开始就是她要跟着他们的。
纱月低头,唇角苦笑了下。
她模样姣好,云崖一行人不免多看了几眼,两个小孩在旁边说,是她救了自己。虽然不明白一开始他们问她是不是巫女时她否认了,后来云崖师父问时她又说是,但他们对纱月的感觉都很好。
是个又温柔又漂亮又强大的姐姐。
纱月跟着那两个小孩回到村子,村子的位置很好,临山靠水,水田连绵,看样子也是富饶的村子。
纱月很久没有与人类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有鱼有肉,有汤也有米饭。
村子里的人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款待云崖一行人,知道纱月的身份后,她也跟着见了光。
很快就是太阳西沉,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纱月从吃完饭后就一直坐在桥边,她在等人,或许说,也在等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不仅是给自己的,也是给杀生丸的。
可是,也许,她等不到了。
纱月抹了抹眼角,擦干泪,她眼圈很红,嫣红的晚霞将她的脸也映得粉红。
这么久了,杀生丸都没来找她。
她根本不会相信杀生丸找不到她,而是,他不想自己再跟着了。
另一边的林子里。
邪见站在杀生丸的腿边,明明纱月就在他们面前,可是杀生丸少爷却没有过去,而且也不让它过去。
但…纱月哭了啊。
邪见弱弱发声:“杀生丸少爷……”
日落的森林里,比外面还要暗一倍。杀生丸的脸藏在阴翳之中,脸颊上的妖纹若隐若现,但那双金眸却是深邃,幽亮。
他的气息掩藏得很好,微风将他的银发与绒尾吹起,同时也将纱月的长发高高扬起。
她的那双哭过的眼,越发明显。
杀生丸很早就找到了纱月,甚至还看到了她与那群人类在一起吃饭,直到邪见也找来,然后就变成了他们一起在这里站着的情形。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一个答案。
强大的妖怪不该为外界的事物束缚,制锢不前,这些事物里包括人类。
以往他见到人类,都是直截了当地杀死。但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习惯了自己身边跟着个人类。
自然纱月不是一般的人类,也不能和那些人类相比较,但共性的是,他们依旧都是人类。
人类、妖怪。
人类的生命有如蜉蝣,而妖怪寿命百年千年。
他可以用天生牙一次次地救下她,但却不能阻止她渐渐衰老,并且,万一哪一日天生牙消失了那个能力呢?
杀生丸握紧腰间的天生牙,妖纹收紧,手背手臂上的青筋也暴起。
他杀生丸竟然也有一日会害怕。
……
云崖看到了桥边的纱月,她的容貌娇妍,村子里有未婚的男子偷瞧了她一下午。
他走到纱月身边,“纱月,是叫这个名字吧。”
纱月点头,“怎么了,云崖师父?”
杀生丸也看见了云崖,并且他也对云崖有过一面之缘。前几日,他杀了一群找死的山匪,然后就遇见了那群驱魔师。
人类与妖怪合该是对立的两面。
但那次,他竟没有杀死那群妄图收了他的驱魔师,还放过了他们。
云崖走到纱月身边,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妖怪气息。
而现在,这股气息好像又略强烈些。
云崖皱眉,他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妖怪,他问:“你是不是与妖怪有过接触。”
纱月一愣,面色显而易见地慌张起来,“怎么了吗?”
云崖实话实说:“我感受到了妖怪气息。”
纱月脑袋空了下,她没觉得是自己身上沾惹了妖怪味道,而是认为——杀生丸在附近。
说不定正在看着她。
她眼里陡然又蓄满了泪,竟然没顾忌到身边驱魔师的存在。
她大声喊道:“杀生丸,杀生丸你是不是在?”
云崖抓住她的手腕,顿时将她的手腕勒住,“杀生丸?杀生丸是谁?与你常在一起的妖怪吗?”
纱月没答,她错了,如果杀生丸现在在这里的话,带她走吧。
她眼眶中掉下一串泪。
“杀生丸,杀生丸……”
妖怪与人类,究竟有什么隔阂?纱月在这一刻想,或许她才是妖怪。
都说妖怪偏执,她才是最偏执的。
杀生丸为什么不来找她,在这里又为什么不出现?
偏执的人类,就是妖怪。自己就是妖怪,她卑劣,想要妖怪与自己在一起,寿命又如何。她自私,人类须臾几十年,她能与杀生丸共度一生,那这几十年她也足够。
卑劣又自私的她,比妖怪更可怕。
纱月一只手捂着脸,泪水从手缝中不断流淌出来。
无边晚霞寂寂,深红浅紫天空蔓延一片。
纱月哭得不能自已。
而云崖也意识到了什么,手松开了些,她手腕上赫然已经被勒红了一圈。
周围妖气突然扩大膨胀——
云崖警惕地环视四周,最终确定了一个位置,向那里投掷了一个金刚杵。
四面八方无端起了风,从林子浅处走出了一个妖怪。
杀生丸。
纱月抬眼,泪水模糊之间,看到了那个人,蓬松巨大的绒尾,银发金眸,额间那轮紫色弯月。
是杀生丸无疑。
纱月的泪水像是被关了闸的水龙头,又好像是变成了缓缓流淌的小溪。
脸颊湿润地厉害,细小的绒毛挂着泪,顺着下巴一颗一颗地滴下地。
纱月突然不会说话,就这样,任凭自己看着杀生丸,只是,一直看不清他。
亦或许,她是故意看不清他。
害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来告别还是什么?
云崖抓紧法杖,挟持着纱月将念珠对准杀生丸,斥道:“是你!妖怪!”
他显然也认出了杀生丸,毕竟那样强大的妖怪,他是头一次见。
村落里的其他驱魔师也感受到了妖气,纷纷跑出来。
云崖说道:“困住他,别让他过来!”
纱月终于眨了眨眼,也看清了杀生丸的动作,他真的在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五六个驱魔师将杀生丸围了一圈,施展发咒,符咒也往他身上扔了一周。
云崖抓紧纱月的手腕,将法杖对准杀生丸,“消失吧,妖怪!”
霎时,白蓝色的雷光就打在了杀生丸的身上,那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但杀生丸丝毫没有受伤,更不为其所动。
这等区区法力,根本制服不了他。
纱月挣扎,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对付不了杀生丸,但她却不想杀生丸受到一点伤害。
“杀生丸……”
杀生丸的步子一顿,同时脚下也多了一个白色的圆圈。
他金眸冷冽,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发现里面有淡淡的动荡。
这么多天了,纱月又叫了他一声杀生丸。
不是想要逃离,又为什么要哭?又为什么要叫他杀生丸的名字。
杀生丸妖纹渐张,银发与绒尾骤然爆飞,眼睛变成通红的兽眸,嘴角也显现出尖锐狰狞的兽齿。
——他整个人处于半妖化状态。
正是妖怪最可怕,最凶狠的模样。
纱月瞪大了双眼,连泪都忘了眨下,与此同时,云崖手中的法杖也因为这狂飞暴涨的妖气而被冲碎。
周围山崩地裂,邪见乱跑着躲避石块。
刚刚还冷漠着不让它出现,还要离开的杀生丸少爷,现在干嘛要故意妖化?
云崖被这阵妖气激荡地松开了手,整个人瘫软在地,而其他驱魔师更是已经昏了过去。
在杀生丸的身后,豁然出现了一道又直又长又宽的路,这条路向后蔓延无数米,而到他面前,却是戛然而止。
云崖并不觉得这个实力强劲的妖怪会放过自己,让他控制妖气释放的人,或许就是他身边那个自称巫女的人。
纱月呆愣地坐在地上,手腕上有一圈红色。
杀生丸与她直面,只是他身量很高,远远对立着,像是纱月在遥望月亮。
纱月没有开口,眼角的那颗泪早就冷却,在眼周又凉又痒。
又是一滴泪落下。
杀生丸终于蹙了下眉,向前走了几步,无视云崖复杂的表情。
他说:“你的治愈呢?”
为什么不把自己手上的伤治好。
纱月闻言,低头垂眸给自己疗愈,心里乱成一团,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手腕上的一圈红肿很快消退,云崖将周围倒地的那些人一个个叫醒,然后他们面色惊吓地赶紧跑开。
邪见已经自觉地决定先去把阿牟牵过来了。
现在,这里真的只剩下了他们。
杀生丸终于又开口,“为什么不站起来,是刚刚腿受伤了吗?”
纱月又站直身子。
乌黑的发落在脸侧,瓷白的脸有湿润的泪痕。杀生丸看的清楚,他声音冷漠。
“这就是你选的人类吗?”
“你想在这个村子里常住生活下去?”
纱月盯着他衣角的六角梅,然后咬唇摇头,眼里不知不觉又聚满了泪。
她不想。
她想永远和杀生丸在一起。
“为什么不说话?”
杀生丸走近一步,身上的冷梅香也渐渐传入鼻息。
纱月终于抬头,视线撞入杀生丸的眼中,那双金眸里。
她轻声道:“杀生丸……”
只想叫他的名字,而别的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想了。
而后她向前两步,狠狠地抱住了杀生丸。
力道之大,之突然。
直到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气味后,纱月才终于多了丝安心。
杀生丸没有任何动作,而绒尾却是不受控地慢慢爬过来,顺着她的脚踝处摩挲。
像是藤萝,也像是藤蔓,喜欢温暖,也更加喜欢在阴暗时悄悄爬过来。
唯剩的那条胳膊被她抱得很紧,两个人的身体都很紧,杀生丸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热烫温暖的感觉,那是他们人类独有的温度,不像他们妖怪,或冷或热两个极端。
他杀生丸贪恋这样的温度。
“杀生丸。”
寂静中,纱月低声喃喃他的名字。
杀生丸从胸腔里震响一声,“怎么?”
“好喜欢你。”
“……”
“你也喜欢我吧,杀生丸。”并不是那种确切的肯定句,而像是一种劝告,希望。
她希望杀生丸喜欢自己。
杀生丸的妖怪之心炽烈地跳,那跳动足够让贴的他很近的纱月察觉。
纱月再次开口,“杀生丸,永远在一起吧。”
她的永远。
就让她卑劣自私一回。
冷梅香愈加浓郁。杀生丸看到绒尾已经不知不觉爬到了纱月的腰间,下一秒,他就让绒尾撤回身后。
他说道;“永远,是我杀生丸的永远。”
纱月不太明白,但越来越快的心跳却让她有了种模糊的认知。
杀生丸,答应了她。
答应了她的永远。
她收回了手臂,怀中的温度荡然消失,杀生丸蹙了下眉,但没说话,他静静地望着纱月。
纱月开口,只是又是诚挚的告白。
杀生丸金眸停留在她的脸上,几息后他又移开。
“纱月。”他说。
“妖怪与人类是不同的。”
你要接受。
接受他是一个妖怪。
啊啊啊大肥章!!
最近在忙毕业的事,能更就会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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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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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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