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天光弱,阴沉沉的。裹挟在空气里浓郁粘腻的湿气,让你感觉很不适。
“再过一段时日就好了。”你的母亲柔声说道,“你自小身体弱,遇上这样的天气总要不舒服几回。”
她抬手唤人去煮药。
你是这座赤武城城主的女儿,上面有一个病弱的姐姐。一个月前你贪玩出了城,遭受妖怪袭击,惊吓昏迷,醒过来便失去了全部记忆。自此便不被允许出城了,能出房门的机会也有限。
母亲除了每日来看你,还要去看望病弱的姐姐,因此她在你这里坐了会儿,就走了。
你喝了药,以困倦休息为由赶走侍女,悄悄开窗露出一条缝隙。
窗外在练兵。
最近军队的动作频繁,因为入侵赤武城领地的妖怪有点多。
赤武城城主极度崇尚武力,供奉了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兵刃。相较其他城池而言,武力值颇高,可以与一些妖怪抗衡。
但随着妖怪数量和实力的递增,军队已经断断续续出现了伤亡。再这样下去,日后他们只会会越来越吃力。
老城主看起来依旧毫无紧张感。
你曾不解地问过美丽的母亲,如果有一天妖怪攻破城门怎么办。
母亲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我的孩子,不必担忧,有供奉的那位在,胜利永远属于赤武城。”
你无言,只靠一把被供奉的兵器,这说法是不是太绝对了?
今日的母亲似乎想什么出了神,你同她说话,只是得到了近乎呢喃的一句:“祭典就快开始了。”
原来她还在为祭典费心。
因着赤武城崇尚武力,城内每隔一段时间会举行祭典,为供奉的那把“兵器”献上美味的食物和搜罗而来各样珍宝。
你前不久偶然听见侍女们闲聊知道了这件事。
说来奇怪。
你的五感似乎格外敏锐,侍女与你起码隔了十米远,你依然能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你直觉这是不正常的,至少身边的人从未表现过这样的能力,你便隐藏于心,不对任何人说。
至于失去的记忆和身份,也是满满的违和。
你照镜自揽,觉得自己行走坐卧皆不符合这里的礼仪。平日望着窗外,总想出去。可现实里,身份高,每天的日子和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侍女口中叫你殿下,面上态度远不如对母亲时。你想问她们从前的事,她们也只推诿说是新来的,不清楚。
*
祭典前一天,城里人心惶惶。
传言是城中潜伏进了吃人的妖怪,已不见了多名少女。
母亲一脸哀愁地找到了你,对你说今年的祭典仪式提前秘密举行,需要作为直系血脉的你穿上礼服去供奉的殿中参与仪式。
“我?”你一脸茫然,“可我什么也不记得,礼仪上万一出错……”
“无事,你父亲会在那里陪同,不会出错的。”
“好吧,我听母亲的。”
你的母亲露出了比往日更浓郁的笑意,“好孩子,你的姐姐病得实在重,去不了,等仪式过后,母亲为你煮你最爱喝的汤。”
你好奇地问:“我从前最爱喝的汤是什么汤?”
层层华服的女人笑容一顿,“等你回来就知道啦。现在,先去梳洗换衣吧。”
侍女为你束紧缠绕了素白里衣一圈的系带,长长的打挂质感轻薄,衣摆像是蝴蝶断翅垂落趴伏在地上,行走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细软的长发被反复梳理整齐,系成一束。
你不自在地迈着小步随侍女前往大殿。
说是供奉的大殿,其实也没多大。
这场提前秘密进行的仪式地点在城主府一个偏僻昏暗的屋子里,附近没有人把守,空荡得很。
你停在门口,叫了一声父亲。
门里传来含糊地一声:“进来。”
推门进去时,老城主正静静坐在横放的一把长刀前,矮几上堆放着食物和串连的大把钱币,一旁燃的香很是冲鼻。
侍女低头合上门出去了。
“孩子,过来。”
你依言走到长刀前,城主笑着站起身,“我的女儿,自你病后,已有很久没见到你了。”
他绕过长桌凑近你,一只热而干枯的手落在了你后颈上,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什么叫【自你病后,很久没见到你】?
你来不及细想这对夫妻嘴里说辞的不同,后颈骤然被一阵力压向长刀的木质柄身。
贴上去的一瞬间,颈部刺痛,那柄刀刃像脉搏一样缓缓鼓动起来。
你倚倒在桌上,假意失去了全部力气,袖中却死死攥紧了提前磨利的发簪。
发簪不知为何在应和那刀,也在震动。
老城主笑着,松了按住你的脖子,低头凑近抚摸那逐渐泛红的刀身,痴迷地盯着它,“宝刀,今日便要成啦。”
香莫名熄了,再也压不住满室血腥。
颈处似乎受了伤,但你察觉脖子的伤口没多久就完全愈合不痛了。
而泛红的刀得不到血肉,规律的脉动渐渐停止,老城主诡异的笑容逐渐呆滞。
你猛地立起,握紧簪子带着惯性连刺两回他脖颈,鲜红色的血从创口中喷溅而出,浇你一脸。
第三次已经来不及刺下,你在老头反应过来将将愤怒扑向你时,和他玩起了绕桌而走的游戏。很快,老头就不得不停下,惊恐地捂住喷溅不停的脖子,倒在地上:“来、来人……”
你果断拿起那把不祥的兵刃,刀身仿佛自带指引一样刺向老城主的心脏,一丝丝皮肉阻塞都没有。
老头彻底断了气。
邪刀——你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这样的词。以人祭激发力量的刀,应该被……
被……净化。
手中先一步亮起洁净的浅紫色光团,刀立刻大力挣脱你的手飞了出去。
你下意识觉得不好,顾不上那把刀,蹲地从尸体脖子上抽出你的发簪,转身推开门逃走。
一路上特意避开了脚步的声音朝人少的地方走的你耳里偶尔捕捉到远出侍女急切的哭喊:“军队被妖怪灭了——”
你更加急切,可绕了个大圈子也没找到出去的路,最后在死路尽头看到一座亮着烛火的小屋,屋子里的泣声有些耳熟。
你捏紧簪子。
是你那位“母亲”。
“母亲……您,保重身体。”屋内说话的人呼吸细弱,喘得厉害,显然身体不好。
“从父亲祭刀时,一切就已变了样子,若您能离开、咳……”
“我离开了,你怎么办呢?你这身体,轻易就叫他祭了刀去!”
“是我的错……”
你抿唇换了个方向离开了。
母亲是个好母亲,只是那不是你的母亲。
此时城主府无人领事,城内人群混乱,有人在逃命,有人在抢劫,有人在杀人抛尸。
你杀了老城主,一回生二回熟,又刺死一个瘦弱男人,抢走他刚摸尸到手没热乎多久的一团首饰。
之前那些华丽的衣裳于逃亡太过引人注目,嗯早已在路上丢掉,扒了侍女的衣服随便套在身上,头发也从肩膀处割掉了。
待你终于东躲西藏杀了几个人出城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个正在一堆士兵里从容大开杀戒的妖怪。
那是只非常美丽的妖怪,可你来不及恍惚。
死而复生……不,被邪刀操控的老城主双目血红,握着那把刀冲向妖怪。干瘪的身体直接被鞭子抽飞过你头顶,远远滚落在地。
下一秒,老城主被刀带着翻身而起向周围横扫收割一圈士兵的血肉,刀身红芒泛黑。继续向你、向妖怪奔来。
你毫不犹豫朝挥着萤绿色长鞭的妖怪跑去,风声呼啸灌进耳膜,散开的黑色短发和衣摆随风飘起。
绞杀中心的银发妖怪漫不经心挥动手臂,靠近眼尾的脸颊上妖纹艳丽,一双狭长的金色眼瞳在敞亮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冷。
现在,那双金瞳扫过你,落在你身后迅速迫近的邪刀上。
柔软纤长的萤绿长从你耳旁擦过,贯穿了老城主的脑门,那把刀顺势脱离宿主,有意识般朝你砍了下来。
你一个踉跄,被击倒在地,但后背只有些钝痛。刀这次连皮肉都没砍开。
银发妖怪已经走到了你身边。
刀颤抖着,在他的妖气压制下发出微弱的嗡鸣。
“区区凡兵。”
妖怪声线低沉,语气平平。
他伸手握住这柄臣服的刀,梅纹衣袖无风自动,刀身在雾茫茫的绿色光团中腐化,断成了两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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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很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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