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次拜访之后，杀生丸有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奈落或者那个奇怪家庭中的任何一员。过去的纠葛摆在那里，但既然对方已经变成了前尘尽忘的不相干之人，那就不要再见面才是最好。犬夜叉一行人显然也秉持着相同的想法，继续该除妖的除妖，该过日子的过日子，没有再做多余的事。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孩子们的想法总是跟父母不一样的。
永远、刹那和诸叶似乎对奈落他们产生了很好的印象。更准确的说，是他们家的食物让三个小姑娘念念不忘。这个时代的饮食方式很简单，花样也很匮乏，米饭酱汤腌萝卜，偶尔搭配一条小鱼。诸叶也就罢了，但曾经在五百年后生活过的刹那和永远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
有好几次杀生丸来看望女儿时，从她们身上分辨出了曾在奈落家闻过的食物香味。虽然妖怪与人类的饮食习惯不同，但至少能分得出好坏。奈落他们究竟是怎么用那么贫瘠的食材制作出美味料理的，这件事大概只有神才知道了。相比较之下，戈薇的手艺简直——啧。
不过没关系，就算真的给犬夜叉端上一盆狗食，他十有**也分辨不出来。再不济，偶尔还有那种叫做速食面的食物做替补。
除此之外，就是那几个曾经的妖怪自身的味道。该怎么说呢，自从变成人类之后，他们的气味也产生了变化——尤其是奈落，标志性的瘴气消失无踪，反倒混杂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其他东西，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浓重的药草苦味。
神乐曾说自己的哥哥体弱多病，因此身上带有药味也是正常的。不过按照杀生丸的经验，味道能明显成这样，那吃下去的分量肯定足够毒死人了，需要这么大剂量的药，不说绝症，八成也得是个重病患——他现在还能活着绝对算奇迹。
对于女儿们的越界行为，无论是杀生丸还是犬夜叉都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态度。甚至有好几次，他们直接在村落附近的树林里撞见三个小姑娘带着神乐和白童子，五个人似乎正在捉兔子，一边铺设陷阱一边热烈地讨论待会儿是该带回去炖汤还是该串起来烤。
杀生丸盯着那个陷阱看了好久——虽然外表简单，但其实内部结构相当精巧，绝对不是几个小家伙自己能想得出来的。
类似的猎食活动白夜也参与过几次，但从来没见过奈落本人和神无。不过这也正常，那两个家伙应该属于但凡能呆在房子里，就绝对迈不动脚的类型。
杀生丸并不会幼稚的以为，因为奈落不喜欢出门，自己就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孩子们全然不受过去的束缚，毫无心理负担地与另外一边维持着联系，就像斩断在某处的丝线又重新连接了起来，那个人的影子便时常以某种不经意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的生活里。
那天是人类的盂兰盆节，附近一座大城的城主为了祭奠去世的先人，出资在城下町举办了大型的祭典活动。附近村落的百姓们——尤其是小商小贩，全都兴高采烈、摩拳擦掌地参与了进来。毕竟在生计艰难、妖怪肆虐的时代，能偶尔为了某个原因让自己高兴起来，顺便还能赚上一笔钱，实在是太难得了。
三个小姑娘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连带戈薇、犬夜叉夫妇，还有弥勒、珊瑚一家，都约了要一起去祭典上逛逛。果然那天晚上热闹非凡，街道上挤满了前来玩乐的游客，两边鳞次栉比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许多都是平时难以见到的吃食和饮料，还有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
小姑娘们兴高采烈地挤在前面，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这样的活动对她们来说太少见了。就连上一辈们也都还没到摆脱玩心的年纪，何况两家人平时各自忙碌，也很久都未能像过去一样聚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杀生丸原本不会参与这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人类活动，但是既然永远和刹那都去了，他又恰好没什么事，出于看护女儿的责任，便也来到了町中。骄傲的大妖怪不可能允许自己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跟那些凡人一起摩肩接踵，于是挑了一处高耸的屋顶坐下，打算一直等到祭典结束。
今日他带了邪见一起来，绿皮的小妖怪倒很新奇，站在屋顶上抻长了脖子往下看，对着那些以前没见过的新玩意儿指指点点，大部分时候杀生丸不会搭理他，但偶尔被唠叨得烦了，也会硬邦邦甩出一句“吵死了”或者“闭嘴”。
几次过后，连邪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杀生丸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要是铃还在，她一定喜欢今天这样的场合，就能有人陪我聊天了。”
杀生丸冷冷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搭腔，但目光也漫无目的地在脚下的人群中逡巡起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想找到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邪见发出一声大叫：“杀生丸少爷！杀生丸少爷！你看，那个不是神无吗？！”
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白衣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只笑眯眯的狐狸面具，安静地独自站在街角。大部分时候她都低着头，但也不时会向周围打量，漆黑的眼瞳茫然移动着，似乎在寻找着谁。
“只有她一个吗？她的哥哥姐姐呢？这么大的小姑娘独自放在外面可是很容易出危险的——这个我有经验！”
杀生丸的目光已经移了过去，身子也挺直起来。
“杀生丸少爷？……要过去看看吗？”
白色的犬妖迟疑片刻，忽又重新坐下：“不，犬夜叉他们来了。”
果然，一群显眼的人从街的对面缓缓走了过来——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平民相比，除妖师或者巫女们多多少少还算宽裕，衣着也算光鲜，更何况年轻的孩子们都还特意打扮过。永远最为眼尖，第一个看到了街角的小姑娘，连忙快步跑了过去：“神无！”
神无微微抬起了头，小小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张口依旧是那副虚无缥缈的声音：“……永远小姐。”
永远的喊声让其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戈薇也跟着凑上去，半蹲下身子问小姑娘：“神无，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吗？”
神无摇摇头：“哥哥姐姐带我来的，可是我们走散了。”
“诶？！奈落他们也来了！”犬夜叉抱着胳膊在后面站着，闻言顿时警惕地朝周围看了一圈儿，“在哪儿？！”
“都说了走散了啦！”戈薇瞪了他一眼，“怎么办？神无这么小，总不能放着不管……”
犬夜叉摸着下巴，表情依旧十分惊奇：“能把自己的妹妹弄丢，原来那个家伙也有犯错的时候啊……”
诸叶好奇地问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神无？你不怕吗？”
小小的女孩缓缓摇了摇头。
诸叶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在看什么她不能理解的东西：“可真是个神奇的孩子啊……”
弥勒、珊瑚带着儿女们一开始都站得远远的，这会儿疑虑渐消，也一点点靠了过来：“要不要把她送回去？你们去过他们家，知道在哪里对吧？”
“知道是知道，但说不定他们也正在找神无，万一错过就不好了——”
“要不要我们陪她一起在这里等？”
“这里这么大，要是一直不来该怎么办？”
戈薇忽然推了犬夜叉一把：“你闻闻？”
犬夜叉莫名其妙：“闻什么？”
“你还记得他们身上的味道吧？要是正好来到附近——”
犬夜叉重新抱回胳膊，不爽地“切”了一声：“这里人那么多，我哪里分辨得出来！”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抬起头，警惕地抽了抽鼻子，“咦——”
刹那扬声道：“我也闻到了！是白童子！白童子来了！”
银发白衣的少年从拐角蓦然冲出，差点儿撞到旁边的行人，不过他连道歉都没顾上，或者根本就没这么个习惯。看到神无之后，立刻大叫起来：“在这里！在这里！我就说不会弄丢的嘛！”
紧跟在他的后面，奈落带着神乐和白夜也一同出现了，看衣着打扮，应该也是来逛祭典的——白夜嘴里还叼着半串糯米丸子，神乐背后则背着一只崭新的风筝。三个人看到白衣小姑娘正好端端地站在街角，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都没少，不约而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奈落！”戈薇率先朝他们摇了摇手。
阴柔俊美的黑发青年回以温和而得体的微笑，点点头道：“戈薇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是你们找到神无的吗？”
“也不算？”戈薇回答，“我们只是恰好碰到而已，正在发愁应该如何把她交还给你们呢。”
“那还真是幸运啊。又一次麻烦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家的孩子才老是去打扰你们，那个饭量真的是……我们才不好意思！”
奈落走到神无面前，蹲下身子，放柔了声音：“……没事吧？”
小姑娘望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毫无波动，但隔了一会儿，她慢吞吞地说：“……我害怕。”
“咦？”诸叶在旁边差点儿滑了一跤。
奈落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把小姑娘抱起来搁在肩膀上：“……没关系，不会再走散了。”
“是白童子。”神无继续告状，“他要去捞金鱼，甩开我的手。”
“我不是故意的嘛！”白童子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谁知道你一转眼就不见了！”
神无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奈落也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平心而论，这一大一小的容貌并不相似，但当他们齐心协力一起瞪人的时候，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而由此带来的压迫感则要乘以数倍。
虽然周围一如既往地热闹，但这一小片范围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可怕，似乎连夜风的温度都降低了。
神乐“啪”地一下重重敲了白童子的脑袋。
“好痛！你干什么啦！”
“道歉！快道歉！”神乐十分威严地命令，“向妹妹道歉！”
“我……好吧好吧，是我错了，我下次不会这样了。”白童子不情愿地说，“我把金鱼赔给你，行不行？”
神无还没说话，白夜咬着最后一颗糯米团子，含混不清地开口了：“话说回来，你的金鱼呢？”
白童子一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的两只手都是空的。
少年又跳了起来：“呀！我的金鱼呢！我好不容易捞的那条狮子头呢！”
奈落重重地叹了口气，听起来充满了疲惫。
“真是……见笑了。”
这种时候发笑的确非常不礼貌，戈薇用袖子遮住上翘的嘴，但还是忍不住肩膀颤抖：“……小孩子嘛。”
只有善良的永远还在试图安慰白童子：“是不是也给丢在哪儿了？正好我也想去捞金鱼，我们再一起去吧？”
神无安安静静地坐在奈落肩头，似乎因为手里拿着狐狸面具不方便，便将它歪歪斜斜地往奈落的脑袋上套。
“你干什么？”做哥哥的人虽然嘴里抱怨，但是却没有真的拒绝，而是伸手挪了挪，把那只笑眯眯的狐狸脸端端正正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对这个妹妹的态度竟然十分宠溺。
正在这时候，几个武士模样的人拨开人群，朝这个方向走来，一路走一路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
“让一让，让一让！”
“我们是城主大人派来的！都让一让！”
周围的游人一听说，都立刻朝两边散开，生怕一个不小心挡了城主大人的路。
奈落和犬夜叉一行人都未对他们多加注意，直到其中一个武士伸手指向神乐：“看，那女孩在那里！”
神乐眨了眨眼睛：“……咦？”
几名武士一下子都凑了上来，那架势几乎要把神乐给围起来。
神乐吓了一跳：“你们要干什么！”
那名武士连忙说：“请姑娘不要紧张！最近城里缺乏人手，我们正在为城主四处寻找适合的人选。请问您有没有兴趣来城里担任侍女的工作呢？可以领到非常丰厚的酬劳！”
神乐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但沉默半天，看对方一脸期待，似乎真的在认真等待她的回答，只好缓和了语气说：“不，我没兴趣。感谢城主抬爱。”
“酬劳真的非常丰厚！每个月领到的钱足够普通家庭开销一年！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不用。我们不缺钱。”
“……哇。”一直远远观察的弥勒忽然小声感叹。
“干嘛？”珊瑚问道。
“我也好想自己能昂首挺胸地说出这句话。”
“……”
那名武士还在与神乐纠缠，拼命想要说服她去应聘侍女。但看她态度坚决，似乎正要作罢，这时另一名武士忽然指了指白夜：“那个也不错！”
咔嚓！白夜咬碎了穿糯米丸子的竹签。
“姑娘，请问你——”
“我是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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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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