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橙对孙翔的第一印象很差。
严格说来，这并不能算是第一印象。毕竟在孙翔加入嘉世之前，两人就曾在比赛场上交过手，也曾在比赛结束后打过照面。但是也仅此而已，再进一步的交集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所以苏沐橙对孙翔这个人真正建立起印象，是在第八赛季叶修被逼退役的那个雪夜。
苏沐橙对孙翔的第一印象很差。
不，应该说是非常差才对。
恃才傲物、口出狂言、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苏沐橙把脑子里能用来形容孙翔的词列了个遍，然后发现没几个好词。
这也不能怪自己，后来的苏沐橙心想。毕竟就连现在被大家所广为流传和调侃的“不好意思啊叶哥”名场面，在当年也是实打实扎进过自己和叶修心里的一根刺，是自己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回想的场景。
那天晚上的雪下得很大，风也刮得凛冽。苏沐橙却在嘉世俱乐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一直看着叶修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仿佛感觉不到冷似的。直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疲惫感袭来，她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这才艰难地迈开步伐，转身回到俱乐部里。
路过会议室的时候，苏沐橙听见队员们都在和孙翔攀谈着，满嘴的阿谀奉承，气氛好不热络。而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孙翔，手里把玩着的，正是叶修用了十年的账号卡——一叶之秋。
那一刻，苏沐橙心想，她的确是有点讨厌孙翔的。
***
苏沐橙对肖时钦的第一印象很好。
比赛场上精打细算的战术大师在现实生活中也只是个好脾气的年轻人，更何况同期生总是比一般的职业选手之间要更熟络一些。
所以，当看见肖时钦和自己所讨厌的孙翔穿着同样的嘉世队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沐橙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了？”肖时钦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苏沐橙摇了摇头。
训练室的玻璃门映出自己的身影，苏沐橙看着那个同样穿着嘉世队服的自己，只觉得先前那种割裂感和违和感更强烈了。
她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像她知道孙翔和肖时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翔是为了一叶之秋而来，却至今笼罩在叶修的阴影里，越想摆脱反而越陷越深。
肖时钦是为了换一手好牌而来，却意外被卷入了嘉世与空气的斗智斗勇当中，让人不禁感叹洗牌有风险转会需谨慎。
而自己呢？苏沐橙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在履行一个职业选手的职责罢了。对于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谓豪门，苏沐橙已经没有半点留恋。
明明是身穿同样队服的三个人，却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心态。看似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分道扬镳的结局。
挑战赛结束那天晚上，苏沐橙意外地很平静。参加完兴欣那边的庆功宴后，她就回到了俱乐部的宿舍，把自己所有的行李一件一件打包好，准备搬走。
结果路过俱乐部一楼大厅的时候，苏沐橙看到了坐在门口阶梯上的肖时钦。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肖时钦回过头去，看见来人是苏沐橙后，对她挤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啧，还不如哭呢。苏沐橙心想。
“喝吗？”肖时钦举着一瓶易拉罐问她。
已经到了要借酒消愁的地步了吗？苏沐橙皱了皱眉，本想着劝慰几句，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瓶可乐。
“就这个？”苏沐橙有点意外。
“还有橙汁。”肖时钦说着又换了一瓶。
苏沐橙：……
槽多无口。
“给我一瓶。”苏沐橙右手一摊。
于是两位全明星选手就这么坐在俱乐部门口喝了一晚上饮料。
那天晚上肖时钦跟她聊了很多，但全都是他在训练营或者雷霆战队时候的事。关于这个赛季，关于嘉世，关于挑战赛，肖时钦只字未提。
苏沐橙也没提，只是耐心地听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自己以前的事，时不时回应两句，并且在他聊起自己早年黑历史的时候笑一笑。
直到夜色渐深，准备回去的时候，肖时钦忽然说了一句——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苏沐橙没回话，她知道肖时钦还没说完。
“不只是你，还有大街上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总觉得，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真好啊。”
说完，肖时钦又抿了一口可乐。
而苏沐橙最后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她说——
“没关系，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话，只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就好了呀。”
肖时钦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苏沐橙知道他听懂了。
毕竟她对肖时钦的第一印象很好，这是个看似随和，但是一旦坚定信念就会比谁都义无反顾的人。
她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
后来的故事人尽皆知。第十赛季，孙翔、肖时钦、苏沐橙三人分别代表轮回、雷霆和兴欣出战，在旧嘉世的这一年荒唐时光，仿佛就随着旧嘉世的倒台被埋葬在了记忆深处。
但是苏沐橙觉得，他们都没有忘记。
在赛前赛后他们偶尔也会碰面，兴致来时也会随口聊些什么，但是却很少会再提起旧嘉世的那段日子。比起遗忘，倒更像是一种回避。
到底是在回避什么呢？苏沐橙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她回想起那煎熬的一年，甚至有种做了个噩梦的感觉。梦醒之后，那种难受的感觉还在，但是关于梦里的很多细节却记不清了。
又或许是，她不愿再记起了。
诚然，在旧嘉世的这一年让他们三个人都成长了很多。孙翔明白了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肖时钦懂得了把手中的牌打好比牌本身更重要，苏沐橙也逐渐由叶修的最佳搭档转变为全队的最佳搭档，变得越来越全面。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在赛后握手的时候，看着对方身上陌生的队服和队徽，苏沐橙偶尔也会设想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们三人换个时间点相遇，故事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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