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委员会的活动恰如其名,负责饲养各种生物。包括马匹和忍犬,以及用于虫兽遁的生物。不仅限于哺乳动物,还有鸟类、爬行类、昆虫等等,几乎什么都有。
不仅如此,委员会还参与繁育的过程,亲自见证马、牛、狗的分娩,育虫的工作也时常发生。
生命的诞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吧?无论是从卵里孵化出来,还是从胎盘中分娩出来,母亲和孩子都拼尽了全力。生命的诞生,意味着不存在的东西突然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是这世间最伟大、最神秘的的奇迹。
不过有时,生物委员会也会发生一些怪事。这一次恰好孙兵在场,可能要轮到他来讲,因为我没有参与太多。详细的情况可以去问他。
那是多久以前呢?母牛花子怀孕了。我们都很困惑。一年生到是心怀着纯粹的祝福,我和孙兵却十分不解。
忍术学园的牛只有两头,而且两头都是雌性。
难道其中一头是雄性吗?我曾一度盯着花子的屁股看,但两头牛都毫无疑问是雌性。花子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住在这里,根本不可能被外来的野牛拐跑。
倍感迷茫之时,花子的肚子也在不断变大。最初的惊讶过去后,孙兵倒是异常冷静。他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我自己还在慌乱。
于是,我将助产的指挥权交给了孙兵。
十个月后的某个傍晚,我刚吃完晚饭,正向雷藏请教作业时,一只鸽子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它飞得很快,腿上绑着一些稻草,上面沾满了带有异味的液体。
那是羊水。花子似乎破水了。送来羊水的鸽子是孙兵最快的信鸽之一。
我立刻跳起来朝牛舍跑去。虽然不知道小牛犊的父亲是谁,但花子已经开始分娩。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忍不住迁怒过于广阔的校园。养殖舍、马厩和牛舍都在教学楼后面,马厩和牛舍连在一起,形成了庞大的建筑群。我知道花子此刻必定焦躁不安,因此便一路小跑到小屋前,稍作停顿后,放慢脚步轻声靠近,顺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牛舍异常的气氛也传了出来。
旁边的马厩里,马儿们躁动不安地嘶鸣着,蹄子急促地踩打着地面。花子痛苦的叫声也随之而来,与此同时,还有一种粗重的鼻息声、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奇异声音——像是人类婴儿的哭声:“啊呀,啊啊,啊呜……”
“孙兵。”
我压低声音打开牛舍的门。迎面而来的是羊水的温暖气息,和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味。
“——竹谷前辈。”孙兵低声说道。“您来了。”
牛舍的景象让我哑口无言。地面上混杂着干草和泥土,还有蹄子踢出的坑洞,湿漉漉的稻草束上沾着羊水,微弱的蒸汽从中升起,些许血迹附着在上面。空气中弥漫着动物的腥臭,还有令人作呕的粪便和尿液的味道。花子惊恐地叫着,躲在牛舍的角落里。
孙兵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牛头的婴儿。
“这、这……”
“原来如此。花子怀上了「件」。”
「件」是人面兽身的妖怪,相传每百年一次从牛猪狗等家畜中出生,一生下来便会做出预言,然后马上死去。
孙兵用安慰孩子的口吻说着,对怀中的婴儿轻声说道:“竹谷前辈来了哦,真好啊。”
婴儿举起了小拳头,做出了有意识的回应。发出了一种!粗犷而暧昧、介于“哞”和“啊哦”之间、非人亦非兽的模糊声音。人类的舌头在牛的口腔里翻动。
一切都如此脱离现实,我目瞪口呆,看着后辈露出母亲般慈爱的神情。孙兵平静地摇着婴儿,轻声哄着它。
牛犊的头异常沉重,大到有些不成比例。湿漉漉的毛发紧紧贴在头骨上,柔软的婴儿手脚紧附在那具人类躯体上,头部却完全是牛的模样。是一个女孩。
据说,雌的件只会预言灾祸,而那预言必定实现。
微弱的蒸汽缠绕着婴儿,羊水已经被擦拭干净。孙兵的身边放着一个脏水桶,他的制服胸前沾满了羊水。
“前辈,抱歉,您有手巾或产衣吗?”
“啊,啊啊,对不起,没……没有。”
我被突然问及,回答时有些慌乱。由于震惊,我的思维一度停滞了。竟然不自觉地脱下了外套,递给了孙兵。
孙兵小心地将婴儿放到地上,给她穿上了我的外套。那件深蓝色的制服对刚出生的婴儿来说实在太大了。穿上后,只有牛头露在外面。看着我的外套露出了牛头,仿佛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却又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婴儿发出了哭声,“哦哦,啊啊哦,啊啊哦”,五指张开的小脚踢向空中,巨大的牛头左右摇摆。
她的眼睛与我的目光对视了一瞬。
“……啊。”
那是人的眼睛。浑浊泛黄的眼白、与深邃的棕色瞳孔中,透着憎恨周围一切的目光。因为泪水的缘故,浓密的睫毛几根成束地粘在一起。
她的目光锁定了我的脸,焦点一对准,嘴巴像是撕咬空气一样开合,口中溢出粘稠的唾液。那红色的舌头在剧烈抽搐。我意识到了不太对劲,但那声音比我冲上前的脚步还要快,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婴儿哭声。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连锁反应般,母牛和马儿们也跟着嘶鸣。陷入恐慌的花子抬起了脚,似乎要把婴儿踩死。孙兵则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我猛地用力踢地,随即朝花子扑去,用力压住她的脖子和大腿根。
“没事的,没事的,冷静点花子。”
我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踢开脚下的稻草,脚后跟重重地刮着地面,竭力把惊慌的花子压制住。身后传来了婴儿断气般的喘息声。
咬紧牙关,迅速用周围的绳子将花子绑在柱子上。
“件!”
我用比婴儿的窒息声还要尖锐的声音大声呼唤。婴儿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嘶——嘶——”,呼吸急促且扭曲,牙齿上下相撞,口边溢出了血沫,发出沉硬的声音。
孙兵慌乱地抱起婴儿,犹豫着是否该按住婴儿那双无力乱动的手脚。我将花子固定住后,迅速跑向躺在稻草上的婴儿。婴儿剧烈抽搐着,仿佛后脑勺在地面上乱撞。就在那一刻,所有的动作突然停顿了。
“——……——,——,……哈,……你……要死……”
婴儿的喉咙发出一阵排水口逆流般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出了几句话。虽然内容模糊,句尾却异常清晰,仿佛要把每个字都刻在耳边。很快,婴儿又如同僵死的昆虫般痉挛。最后,她发出一声似牛的嘶鸣,身体完全松弛,舌头软塌塌地伸出,双手无力地垂下。已经没了气息。
顷刻间,牛舍恢复了寂静。花子那紧张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沉重。我和孙兵也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给她起个名字,送她一程吧。”
“……嗯。”
孙兵静静地回应。他将婴儿包裹在我的外套里,像珍贵的宝物一样抱起。我抚摸着牛头上的胎毛,仍然能感到残留的温暖。孙兵站起身,悄悄地从牛棚走了出去。在我背后,被拴住的花子不安地嗅着稻草的气味。
“对不起,辛苦了。”
我解开了绳子,轻轻拍了拍那庞大的背部,花子终松了口气。我本想立刻把稻草换成新的,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把婴儿埋葬。我向花子说了声抱歉,便走出了牛棚。
婴儿告知的,是我的死期。
直到现在,我仍然在想,那个婴儿或许是我的孩子。
生物委员会x竹谷八作卫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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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物(竹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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