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乍一听之下的确让斐今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就连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在此刻都清醒了不少。
但她很快就联想到了自己,一时间又突然产生了一种‘这好像也没什么’的奇怪错觉。
驱使异种什么的......她刚刚好像才把一只关到了门外来着。
她甚至不太确定被她关在了门外的那个东西此刻的状况,不过考虑到寄生种的主体毕竟在她身上,在被屏障阻隔了信号,断开了与主体的联系后,那个东西应该会陷入到一种近似于‘手机断网等待重连’的状态......?
当然,就算情况和她想的不一样,那她也没什么办法就是了。
她总不能和电影里的猪队友一样因为遗落了什么‘充满宝贵回忆的物品’就冲过去强烈要求工作人员关闭屏障开门放那家伙回来,让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冒生命危险吧……
更何况那个家伙也不算是什么‘充满宝贵回忆的物品’,不如说是‘充满了恐怖回忆的不知道东西’才对,被和他一起关外面的家伙才比较倒霉,那就简单点直接祝他俩一起有事好了。
正在帮她镇痛的枝络依旧不能理解斐今瑶复杂的思绪,在她的脑电波渐渐恢复后,在脑脊液中轻轻地动了动,被搅动的髓液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咕噜’声,很快便淹没在了血液奔流的细小声响中。
脆弱的/柔软的/易碎的,没有坏掉。
尽管祂根本不明白保护的定义,祂充满了破坏与毁灭的天性中也根本没有‘保护’一谈,但祂的确在那么做。
惧怕/惶恐/畏惧是没有必要的。
像是在安抚信号活跃度远超平常的细胞一般,祂的枝继续蔓延着。
那些哪怕是最顶尖的外科医生都难以控制住手术刀的刀尖不划破的脆弱血管壁外,一道银色的丝缱绻地缠上、覆盖。
“畏惧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来此只是为了让应有的回归正轨。”
与此同时,被独自留在门外的不速之客轻笑了一声,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自言自语般地开口道。
他同样看不见被独自留在门外的少年。
但跟斐今瑶设想的不一样,离开了‘主体’的怪物并没有失去行动力。
就像是将一根柳条自树上折下,那根单独的柳条依旧可以发育成一颗单独的柳树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存在形式更近似于植物的怪物也亦然。
只是在断开了与她的联系后,因为没有了维系拟态和伪装的理由,怪物非人类的那一面在此刻显露无疑。
他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态,原本腹腔处被遮掩住的裂口在此刻一路向上,蔓延到了线条流畅的下颚线处。
怪物的动作在此刻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那倒裂痕继续向上蜿蜒,将那张无比精致的面容分成了两半。
左边的眼依旧是朦胧的、没有焦距的蓝,无比美丽。
右边则分成了丝丝缕缕的络,就像是亟待猎物靠近的蛛丝,又像是有生命的筋一般,缓缓地翕动着。
但如果将距离拉远,换一种角度去看,那部分的结构又会令人隐隐产生些许的熟悉感。
就像是漫天的星,又或者是直到最后一个人类合眼都无法望及尽头的,仿佛是纤维网一般的宇宙结构。
那是远超星系或者星团概念的宇宙尺度,生命——或者是有机生命在此显得无足轻重,甚至比一枚电子还要微不足道。
美丽而恐怖。
哪怕穷极一生都无法逃离的恐怖。
但即便如此,他的另一边却依旧维持着人形。
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会使这种怪物产生想要理解人类的想法?
这到底是命运对人类的馈赠,亦或是诅咒呢……?
至少现在,无人知晓。
那些网安静地注视着亦步亦趋地靠近的男人。
如果时明旭在这里,他恐怕会立刻认出这个差一点害死他——不,其实是已经导致他死亡过一次的罪魁祸首。
诸正业略显踉跄的脚步在门口微顿。
跟一段时间前相比,他此刻的状态显然差到了极点。
他转过头,透过怪物的身体看向了被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扉。
眼眶中的瞳孔不自然地转动了一下,五指不自觉地痉挛着,无意之间捏皱了原本被他拿在手中的一本小小的册子。
那是上次被他捡走的时明旭的证件。
他显然没有蠢到拿着这张已经被能力者协会重点关注的证件到处招摇,而是像阴影中潜伏的蛇一样,在这个指挥处因为不断被救到这里的幸存者而乱成一片,防卫空虚的时候。
照片被他随手涂掉,借口也是现成的——在救人时不小心被异种伤到了一下,连带着把证件破坏了一小半。
门口的守卫根本无暇仔细检查这本证件,而是在感受到那股自然而然地想要相信这本证件的力量后,便放了行。
虽然路上也不是没有人察觉到异常……但在这么混乱的时候,偶尔失踪一两个人又如何?
在恍惚间见到自己染血的双手时,他倏地想起了时明旭,这种事做一次也是做,做两次也是做,这要有了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无论他的理由有多么——
等下,他那么做的理由是……?
诸正业原本混乱的精神状态被他勉强维系在了一个危险的边缘,在猛地回忆自己选择踏上这条路的理由后,他猛地收回了望向身侧门扉的视线,继续向着指挥部的深处走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一点尚存的理智,反而让他躲过了一次十死无生的险境。
在离他半米之外的位置,如丝如缕的网正安安静静地翕张着。
怪物依旧维持着人形的眼朝着诸正业离开的方向转了转,如果有旁观者在此处,他或许会惊觉一个事实,那就是刚才诸正业的恍惚时看向门扉的眼神,和怪物此刻看向他的眼神近乎如出一辙。
人类在这一刻和怪物是如此的相似……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怪物歪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一般,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他还记得斐今瑶在见到他和她的同类对视后产生的负面情绪……尽管他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
人类是群体意识/集体意识么?失去/损失一个,其余的也会感到疼痛/不适?
根本没有任何同理心的怪物否决了这个答案,他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他知道的是,她会对此露出负面的情绪,这就足够了。
但是眼前的……
怪物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同样身为‘异种’,他能感受的到。
但他同样并没有任何要制止的意思。
对于根本没有喜怒哀乐的异种来说,破坏与毁灭是他们的天性,恶是与生俱来,克制才是万中无一的奇迹。
怪物人类的那一半保持着唇角自然而然的微微上挑的弧度,轻轻地将视线转回来眼前禁闭的门扉之上,又上前一步,安安静静地贴上,隔着屏障的阻隔等待着。
异种也同样没有同类的概念。
吃的无比满足,分裂无数的同类,也在它们的食谱之上。
就像是大鱼吃小鱼,又或者是羊吃草,虎吃羊一样。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种怪物终会吞吃掉眼前一切能吃的活物,让世界归于混沌初开时的寂灭,就像是真正的天灾,甚至还要更甚于此。
但如此恐怖的天灾此刻却在克制着自己的本性,没有在脱离‘缰绳’的束缚后便立刻放任自己的恶,而是像被主人在无意间不小心关到门外的兽一样,趴在门口呜呜地对着每一只无意中路过的猎物呲着牙,但又不想在门被打开后无法第一时间扑向主人,因而强行按耐下骨子里的凶性,委委屈屈地等待着。
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是,异种并没有这种情绪罢了。
但如果他能伪装的分毫不差,他到底是否能感知到这种情绪这种事……到底重要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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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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