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那天,没有轰轰烈烈的欢迎仪式,按照霍汶希的意思,小王把一切都办得低调,为了公司的稳定,霍汶希生病的事,知晓范围缩得很小,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这表面平稳的几天下隐藏的血雨腥风。
医生做了最后的检查,很沉稳地顶着病人按捺不住的期待目光,屏息凝神地在她的胸腔部位听了又听,最后才确信点头,却谆谆嘱咐,回去一定要好好休养,一个月内都千万不可以再沾一滴酒。
来的时候是只带了人来,走的时候却拎着一大堆开好的药走,车上伴行的只有小王和Noven,容祖儿坐在一边不说话,霍汶希拿着小王带来的文件,又开始风风火火地处理工作。
“小王,这份合同像这样谈是谈不妥的。”霍大总监狠狠休息了这半个月,干起活来更有精力了,一眼看出合同上的问题,皱着眉想了想,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改天把李总约来聊一聊,谈判桌上解决不了的事,酒桌上或许可以……”
“不准喝酒!”容祖儿伸手就把她手里的合同按住,盯紧霍汶希还没完全恢复血色的脸,脸上满满写着愠怒,“前一秒的医嘱,后一秒就忘记了么?”
霍汶希一愣,看司机快要停车了,Noven从霍汶希手里收走那份合同塞进小王手里,再从小王手里抢过那一口袋医生开的药塞进容祖儿手里,然后拉着小王便先下了车。
“Joey,Mani就交给你了!”走了两步又拽着晕头转向的小王回来,Noven白了一眼霍汶希,再盯着容祖儿仔细交代,“一定要管住她的酒啊!”
“喂!”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个妹妹到底是站哪边的,霍汶希欲哭无泪地看着她俩的背影,又瑟瑟地回头看看容祖儿,过去总是经理人控艺人的酒,这回被亲妹妹交给自家艺人看着,怎么都那么……别扭?
“看我干什么?楼下不冷吗?”容祖儿已经觉得有些冷了,就像那天等不到霍汶希回家时那样,这么嘀咕着,便拉起霍汶希的手,拽动石化了一样的大经理人,“走啦,回家啦!”
霍汶希任她拉着,穿过门厅走进电梯里,容祖儿还不肯放手,像生怕一放手人就跑了似的,两个人就呆立在电梯里。
她一手拉着霍汶希,一手拎着那一口袋药,没有空手去按电梯楼层,也没告诉霍汶希按哪一层楼,电梯里的透明玻璃把两个人都照得明明白白,好像在这里根本就藏不住什么心思。于是霍汶希伸手了,很果断地按亮自家的那层楼,只这么一个按钮孤零零地亮着。
家里还是跟她离开时一样,除了Noven来拿过几次衣服,别的没什么变化。容祖儿把那一口袋药搁在桌上,不经意地回头,望见门背后自己贴的那个米菲夹子,下面的记事板已经被她用起来了,只不过没舍得擦掉那一整个版面的“欢迎回家”,于是在五彩斑斓的画上面,夹着一张白纸,写着“明早10点,Joey返机”。
是她拼了命去喝酒的那天,离开前还记得那个人第二天要回来的事,却没想到容祖儿偷偷改签到头天晚上就提前回来了。
心里有什么忽然被触动。屋里有暖气,霍汶希进卧室去脱掉外套,容祖儿却裹着厚厚的外套,只是摆弄着桌上那一袋子的药,仔细看着说明,等霍汶希出来,便要交代个清楚。
“这个白色的瓶子是一天三次,那个黑色的瓶子是一天两次,都是饭后……”容祖儿像小朋友一样认认真真地念着用法用量,看着靠在卧室门框上的霍汶希,病人倒好像不怎么在意她在念什么,只顾盯着她看,这让认真的小朋友觉得有些糟心,“Mani,你要好好记住啊!不要连药也吃错,那可就麻烦了!”
霍汶希抱着手臂盯着她点点头,说了声:“嗯。”
“还有!”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容祖儿把药瓶放回去,隔着这半个客厅的距离,再次强调,“千万不可以喝酒!”
霍汶希又点了点头,容祖儿却没有因此放心,但她的身体,别人再怎么关心在意,也得自己说了算,于是欲言又止之下,只好轻轻一叹,容祖儿把放药的口袋系好,看了一眼这间自己总是想赖着的屋子,这次竟是主动告别:“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上去了。”
转身之后,便看不见霍汶希脸上淡淡的笑容是怎么消失的,小朋友易变的心思背后,依然是清泉一样的单纯,拼酒的事,霍汶希不知道她心里拼凑出来的全貌是怎样的,但大概自己也明白,小朋友总是爱给她制造一点小麻烦,但又怕给她添了真麻烦,更何况是这种致命的麻烦。
她又变得有点胆怯的听话,正是这种听话,常常让大经理人吃软不吃硬。
“祖祖……”喊出声的那一刻,便已从身后抱住要走的人,容祖儿从小就很好抱,别人嫌高,霍汶希却说正好抱个满怀,可如今抱着她也觉得怀里有些空,大概是这阵子消瘦了不少,霍汶希忽然感到,Noven所说的那种心痛,“不走好不好……”
容祖儿眼里一亮,霍汶希磨蹭在她颈边说的话,倒像是在撒娇,大经理人什么时候这样撒过娇啊,从小歌手到大天后她都招架不住,容祖儿紧抿着唇角忍了忍,却终于不争气地一边哭一边回身抱着霍汶希,她好像迷迷糊糊地这样抱过Noven,但任何人的怀抱都不如霍汶希的这样安心。
“坏人!你这个坏人!”容祖儿埋头在她肩上呜咽着,“谁要你拼命的!就许你说我顾好我自己就是帮你的忙,那你呢?你都从来不顾好你自己!”
这么多天暗藏的情绪全在一瞬间爆发了,她的无助与委屈最终还是只能融化在霍汶希这里,霍汶希紧紧抱着她,尽管觉得大病初愈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喘不过气,但就是不肯放手。
“祖祖……没事了,没事了……”霍汶希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Noven说得没错,说不清的就是爱,而这种爱,正像一种无解的毒,四肢百骸无孔不入。
“什么没事?你都那样了怎么会没事!”抽噎的人情绪激动。
“我不会了……”霍汶希再摸摸她的头发,那一头原先很喜欢揉的头发,因为这几天的精神紧张和过劳,摸上去也有些发枯了。
“万一……万一要是……”哭到激烈时,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会了,我发誓不会了……”霍汶希惯有的安慰艺人的经验这一刻好像全不管用了。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我……咳咳……”
一阵气紧,两声咳嗽倒比什么都管用,哭闹着的人突然就不闹了,容祖儿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又浮上担忧:“哎呀!医生说了要你好好休养的,要不要进去躺一会儿……”
怎么好像……又麻烦到她了?容祖儿赶紧收拾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扶着霍汶希往卧室去。其实只是一瞬间的着急,但霍汶希没解释,为她操心的小朋友着实可爱,容祖儿的外套上还挂着外面的风霜,汹涌的情绪下其实累得快要关机了,霍汶希一眼就看得出来。
躺下来确实舒服了一些,在医院躺了快半个月,从没睡过这么长的觉,这种觉容祖儿却是没得睡,也就是昏昏沉沉的才会不顾一切地在她面前这样“无理取闹”,霍汶希静静看她脑子快要转不动的样子,眉头逐渐蹙紧。
“要不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烧一壶……”
话没说完,手却被霍汶希用了力拉住,本来就没休息好,又哭了一场,正是头脑昏昏,容祖儿一个踉跄,便摔在霍汶希的床上,不敢惊动病人,容祖儿半跪着撑起身子,才发现已经离霍汶希这样近。
她的憔悴一览无遗,霍汶希的神情已经被强烈的心疼占据,容祖儿微微恍惚,亦再没有了要逃的意思。
“你说我啊……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霍汶希拨开她垂下的两绺头发,手指却留在她脸上逡巡,她的小朋友,好像瘦得脸都小了一圈。
“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怎么又扯她的过错,容祖儿不满地嗔了一句。
“Noven都替你数落我的不是,好像我做了天大的错事。”霍汶希想想都觉得好笑,但有些事情明知是错也不得不去做,“但是祖祖,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也许听到一些风声说这件事是跟你有关系,但又不仅于此,公司的工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谈判桌上的价格,也不全是艺人的价格,这里面的水,我不想让你去碰。”
霍汶希不知道她听懂没有,但容祖儿的眼睛亮亮的,总是这样纯的眼睛让她无法直视,容祖儿的确不关心她所说的那些公司的工作,只是刚才这番原本是安慰的话似乎有伤害到多心的小朋友,容祖儿只是问她:“那你还会为谁去拼命?”
霍汶希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她顶在床上的膝盖,想了想,还是起身扶着她的肩头让她躺下,侧身相对,似乎多了些暧昧,但霍汶希温暖的掌心覆上正发疼的膝盖时,容祖儿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
她总是一言不发,却已发现所有端倪。
“你那天说的那句,是真的么?”容祖儿带着一丝期待问。
“这些天没有好好休息,录节目正好又是唱跳舞台,旧伤复发不是好受的,你别总把我当病人,你也不遑多让啊……”霍汶希很认真地给她揉着膝盖,却只字不回答她的话。
容祖儿看着她良久,决定再明白问一遍:“霍汶希,你那天说我爱你,是真的么?”
“要不要也去医院看看?我让小王约个专家号,还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没什么问题,看来在北京也得好好养一养……”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容祖儿忍不住了,伸手抓住霍汶希的手,然后看着她装出来的一脸错愕。
“要诚实爱我很难么?”容祖儿皱紧了眉头,一声质问之后,忽然又是绝望的冷笑,“Mani,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要只是爱你这张脸,倒不如去追Noven还爽快一点!”
无论是感性还是理智都告诉她要赶紧挽救了,容祖儿受伤的神情与那一次被推开时一模一样,但同样的伤是否要她受两次?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因为怕再也来不及,而给出的一句表白,轻飘飘地说出来,便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里,这一次,毕竟是霍汶希在越界。
那两片许久未曾被滋润的唇,近在眼前,只要一倾身就能得到,心里一万个声音在催促着霍汶希,吻一吻吧,就这一次,就当是只有这样才能安慰她,就当是在为总是伤害她而赎罪。
吻一吻吧,吻一吻吧……
“叮咚——”一声门铃打断一切,容祖儿慌慌张张地抹着面上泪痕要去开门,霍汶希则抢先起身把她拦住,作为户主,自己出去开门。
在看到门里的人时,霍汶希有稍稍的惊讶。
“雅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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