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百出的一顿饭,最终还是摆上了桌。
在厨房里就忍着这一阵一阵的香气,出一道菜就要借着尝味道的由头尝上一口,简单摆盘后放上餐桌,不等霍汶希发话,小帮厨就忍不住先拈起一尾虾,然后就是被刚解开围裙的大厨打手,容祖儿嘴里塞着虾,一脸不满地看着严肃冷静的霍汶希。
“洗手!”
“我洗过了!”迅速把嘴里的虾处理完,容祖儿露出五个手指头,“我刚刚洗菜的时候就洗过了!”
“那算什么洗手?”霍汶希要翻白眼,推着小朋友去厨房洗手,才允许她坐上餐桌。
伸手还是去拿那一碟白灼虾,坐对面的霍汶希刚拿起饭碗,职业病作祟想要提醒她少吃一点,又想想难得的休息日,吃饱了再减肥或者也不错,纠结却没说话,看着那一尾虾在她手里被剥壳去线,蘸了一点酱油芥末,然后很顺畅地放在了霍汶希的碗里。
“祖祖……”看着自己碗里剥好的虾,霍汶希有一种错怪她的自责,叫她的声音带上些宛转的声调,有不同寻常的温柔。
“嗯?”忙着品尝美食的容祖儿抬头看她,疑惑地望着她有些发红的眼圈。
端起饭碗吃了两口,霍汶希试图掩饰掉自己不正常的情绪,火候正好的虾肉紧致弹牙,可蘸多了的芥末实在上头,在口腔中横冲直撞,直至憋得人满脸通红,泛红的眼圈登时变得水汪汪的,霍汶希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
容祖儿连忙抽了一张纸递过去,看看霍汶希又看看自己骨碟里的虾壳子,对这一尾虾就挑起的剧烈感动表示意外:“不至于吧Mani?你做了一桌子菜,我只是给你剥了一只虾欸!”
“祖祖……你……”辣得快要说不出话,霍汶希用擦了眼泪的纸巾捂住嘴,含含糊糊地控诉,“你芥末放太多了!”
容祖儿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了,又转而为一种霍汶希没能预想到的自责,霍汶希半睁着眼慎重地看她,如果是以前在香港,小朋友一定跑过来找她闹了,但换了时间换了地方,就总是被一种敏感脆弱笼罩着。霍汶希常常很是为难,经纪人可以为解决难题提供一百种办法,但系铃人总是不知如何是好。
一筷子青椒炒蛋被夹进容祖儿的碗里,很有艺术感的夹菜方式,有青椒也有鸡蛋,青绿色和淡黄色放在一起,很是青葱。
一晃而过的不安被这一筷子安抚,容祖儿看着碗里的鸡蛋就忍不住发笑:“昨天妈咪还说你靠谱,我看你也不是很靠谱!”
怎么会决定好要做青椒炒蛋却忘记买鸡蛋?还好有外卖救命,外卖员跑到高档小区来送了两个鸡蛋,霍小姐戴了口罩确认自己被捂得严严实实才敢出门去接。霍汶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尝了一口自己也很少尝到的手艺,好在太久不做饭厨艺也没有大幅回潮,除了有点咸之外一切都还好。
霍汶希端稳了饭碗问:“怎么……把你交给我,金凤阿姨还放心么?”
“放心啊!就是交给你才放心呢!”容祖儿扁着嘴满足她的虚荣心,“她怎么知道,跟你做邻居,就好像没有邻居一样……”
“嗯?”挑了挑眉,霍汶希不懂她什么意思。
“你天天都不着家,我楼下都好像没有住人。”容祖儿一边控诉,一边又好心态地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也好咯,反正我在家里练歌总有人投诉我,没邻居就也不会互相打扰了。”
她是无心一提,听在霍汶希的耳朵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她好像很在意自己口不择言的那句“相互打扰”,也似乎并不清楚她天天在楼上练的歌,其实都已经成为霍汶希下班后的心安理得。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容祖儿问她:“我在上面唱歌,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啊!”霍汶希眨眨眼睛,又觉得这种判断不能令人相信似的,干笑了一声补充说明,“你也说了,我不常在家的嘛……”
“那我昨天晚上……没有打扰你吧?”好没底气的一问。
“欸?”霍汶希不解,她好像真的很怕打扰到人。
“我……那天睡完起来发现,梦游的习惯还是没改。”喝了口汤,容祖儿说得有些委屈,“从床的这一头睡到了床的那一头,晚上不知道有多闹腾。不知道昨晚你有没有睡好啊?”
原来她在纠结这个,霍汶希低头一笑,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告诉她担忧的全无必要:“你忘了你小时候睡觉又哭又闹,我也没有嫌弃你啊!”
“那是小时候,我都四十岁啦!”都已经问得这么诚恳了,她怎么还这样避重就轻,容祖儿放下碗,很认真地问她:“有人一直长不大,你会不会觉得很困扰啊?”
“长大?”发自内心的话就这样冲口而出,“祖祖,做我的歌手,可以不用长大的。”
容祖儿紧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确信这句话的真实性,气氛陡然沉默下来,霍汶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眼神闪躲着不知要怎么解释,幸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夺走容祖儿的注意力。
“妈咪啊!”因为知道是休息日,今天通电话早了些。
果然是长不大的小朋友,妈咪天天殷勤来电,霍汶希忽然也有点羡慕小朋友有风筝线一样的爱她的人。
“欸?阿祖今天没有在家里么?”身后的场景变化被金凤看在眼里,什么细节都逃不过妈咪的眼睛。
容祖儿伸长了手臂让了让镜头,很骄傲地给她看霍汶希家里的陈设:“我在Mani这里哦!”
“怎么Mani今天也休息日吗?”金凤笑着,忽然想起来,问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女儿,“昨天你记得关火没有?”
“关……”容祖儿一愣,今天的生活里都是霍汶希,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搬下来了,但为了不让妈咪担心,还是决定扯一个谎,“我关了呀!”
坐对面的霍汶希“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被容祖儿一个眼神杀吓得赶紧夹了两口菜堵住嘴。
“妈咪,我跟你说啊!Mani今天做了好多菜,特别厉害!”点了点反转镜头,把满桌子的菜框进手机里,不吝啬的夸赞刚让霍汶希得意起来,便又接到一声迎头吐槽,“就是太久没做了,放得有点咸……”
霍汶希脸色又要挂不住了,偏生后置镜头摇摇晃晃地从桌上晃到霍汶希的脸上,在长辈面前不便有什么别的表情,霍汶希只得强颜欢笑,热情地跟金凤打招呼。
女儿的鬼心思早被妈妈看穿,金凤笑着摸了两把跳到怀里的豆豆,叮嘱女儿说:“不要总是麻烦Mani啊,她很忙的。”
“妈咪就是疼Mani,明明上次还说希望我多来找找Mani的!”怎么霍汶希一出镜,妈咪就要向着她说话了,容祖儿噘着嘴控诉,“她才不麻烦,我刚刚剥虾给她吃,她都感动哭了!”
“不是啊!是你……”霍汶希试图解释。
解释立刻就失败了,甚至还被搞鬼的小朋友揭穿更多秘辛:“她还跟我一起睡了!妈咪我跟你说哦,大经理人晚上睡觉还害怕的,抱我抱得特别紧!”
霍汶希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欲言又止了,自己被框在镜头里,故意要搞她的小朋友藏在手机后面,面对人家的妈咪又不能吐槽人家的女儿,复杂的面色一改平常的冷漠铁青,容祖儿看得忍俊不禁,冲着她笑靥如花,又让被整蛊的人稍稍得到一点心理安慰。
算了,她开心就好。
金凤笑着摇摇头,无奈着女儿的胡言乱语,赶紧劝说被架在火上的霍汶希:“Mani啊,阿祖一向都是迷迷糊糊的,多劳你费心了。”
霍汶希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镜头就被容祖儿点了回去,仗着有妈妈撑腰的小朋友,整蛊起来顺理成章:“是哦,她费心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准备去洗碗呢!”
她好像玩上瘾了,那种玩瘾就像在报复着什么,金凤看不出来,霍汶希却全看在眼里,咬着筷子很难插嘴,自省这些天到底哪里惹到这个小祖宗,或许是因为把菜放咸了,又或许是因为常常不愿去搭理她的敏感心思。
那种需要她越界的心思……
“阿祖,你不要欺负她啊!”金凤平常疼女儿,今天却好像更疼霍汶希。
“我哪有!是她说她愿意的。”容祖儿抬头看霍汶希的眼神带了一点怯,像是怕大经理人当面拒绝她似的,霍汶希沉默得越久,她眼里就越是飘忽不确信。
“咳……”终于绷不下去了,霍汶希主动起身,于是视频通话里便传来未见人影的声音,“我去洗碗……”
容祖儿抿唇一笑,她其实知道霍汶希最不爱的就是洗碗。
“妈咪总说我欺负她,怎么就不担心她欺负我?”容祖儿抱着手机,对着妈咪撒娇。
金凤仔细看着被勉强框进镜头的厨房背影,再次确定这么多年的深信不疑:“谁欺负你,Mani都不能欺负你。”
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被扎在了心上,容祖儿神情有些恍惚,手机里有两秒只传递着这边厨房里沙沙的水声,然后容祖儿便立刻收拾好情绪,出声叮嘱母亲:“妈咪……最近那个病毒挺厉害的,你跟弟弟都要小心。”
“嗯。”金凤点了点头,“你不用操心家里的,倒是你自己才是要多小心。”
点点头抿唇笑了,容祖儿在镜头里努力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女儿:“嗯,我会的,你们也不要太过操心哦!妈咪,我跟你说啊,内地的大家其实也都很友好的,那天我去了一趟公司,好像人人都认得我,还有Mani在这边重点培养的艺人……”
她又喋喋不休地跟妈咪说起来,似乎从离家以来,在妈咪面前扮演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儿已经成了她每天的固定工作之一,报喜不报忧,选择性又还添油加醋地跟妈妈描述快乐的事。
收拾好一切的霍汶希从厨房出来,走到玄关边上正要找什么东西,耳畔落进来容祖儿的声音,又停住了悬空的手。有些局促地不知道要用什么假动作掩饰过去,明明一个人住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用管的,只是一连串的行动已经被沙发上的人看在眼里。
“找烟啊?”刚挂断电话的容祖儿准确发问,好像打电话的时候也一直在关注着她。
“没……没有!”矢口否认,反正也没找到。
一根甜甜的东西塞进嘴里,霍汶希瞪着眼看容祖儿给她剥的一根棒棒糖,今天逛市场的时候,容祖儿说要买棒棒糖,霍汶希还笑她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
原来是……
大总监吃棒棒糖,这像什么话!
霍汶希皱了皱眉,拈着那一头纸棒把棒棒糖拿在手里,嫌弃地说:“吃糖容易长胖……”
“总比抽烟伤肺好。”容祖儿无所谓什么幼稚,反正她在霍汶希眼里一向都如此幼稚,“再说你在我面前忍得挺辛苦的。”
她也观察到自己再大的烟瘾也不会在她面前抽烟了,霍汶希叹了口气,歌手仔的嗓子第一,这应该是每个经纪人都会尽到的职责。
于是认命,再舔了一口那根棒棒糖,霍汶希忽然觉得,偶尔做一点幼稚的事情似乎也不错。
“甜不甜啊?”买棒棒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上来了,大概是还没从有妈咪撑腰的心态中转变过来,此刻的容祖儿显得有些……放肆?
霍汶希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里冒出来的这两个字,抽出口中含着的棒棒糖,同样怀着想要整蛊的心思,用棒棒糖挡住她过于放肆的目光:“你尝尝就知道咯!”
糖纸在手心捏得哗哗作响,容祖儿背着的手攥成拳头,看了一眼霍汶希举到她眼前的棒棒糖,思忖了不过一瞬,便微微侧身,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啄了一口霍汶希的唇角。
“嗯……挺甜的……”
全然不顾愣在当场的人,容祖儿转身就到垃圾桶边去扔掉那块沾上些手汗的糖纸,敢偷亲却不敢看被她亲懵的人,一直背对着,心也乱跳个不停,找不到什么可以用于掩饰的事情做。
霍汶希乱如麻的心里不知道应该想什么,但最喧嚣的那一个声音是在说:
那种柔软的触感……好像还没体验够啊!
一阵敲门声像悬崖上伸出的手,拉住了将要坠落下去的霍汶希。
“霍小姐,欸,正好容小姐也在。”是物业的人,先看到开门的霍汶希,再看到出现在她家客厅的容祖儿,很礼貌地回话,“楼上的线路没有问题,厨房虽然被烧黑了,但没有伤及框架结构,已经重新贴过砖了,可以随时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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