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我宁愿做一颗极好的流星,我的每一颗原子都散发着炽热的光芒,不愿化身将死的恒星,沉寂而永恒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
赛罗盯着窗外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肯定师父和老头肯定会惊怒,指不定还会被扭着耳朵教训你小小年纪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可他的确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
战士的宿命?大概就是这种东西吧。
并不是故意在说什么丧气话,自从被长辈们下套,出动奥王老爷子激起他对历史的兴趣后,赛罗狠狠补了光之国的历史,看得足够多,自然而然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从古至今,善终的顶级战士能有几人?他从来不害怕有朝一日陷在战场上再也无法回还,赛罗知道,就算真的要死,他也会死得轰轰烈烈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终幕居然会这样落下。
沉疴堆积造成了不可逆转的衰弱。一开始只是偶尔的力有不逮,被队友们压着在银十字检查过几次并未查明异样后他也就没放在心上。而人类的谚语大概是真的有些道理,千里之堤,总溃于蚁穴,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一夜间崩溃。
谁都没有准备,谁都没有预期。
于是曾经的光之国最强此时被所有人联手限制在病床上,无所事事地注视窗外恒久不变的,火花塔的余晖。
“赛罗哥?你在想什么?”
啊,今天来的是小陆啊。赛罗回神,“没什么。”他回答,转而把目光移回捷德身上。青少年脸上带着藏也藏不住的隐忧,他显然不是很相信赛罗口中的没什么,却也选择不去深挖。
每当这时候,他就很是感谢小陆的体贴。
“那就好,”捷德轻声说,他轻巧绕过房间中央的病床,把窗帘的缝隙拉得更大了些,接着扯过靠在墙边的椅子坐回床边,“那赛罗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赛罗朝他眨眨眼,“感觉谁都打不过。”
哎呦。赛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捷德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仅仅用疼痛来形容了。
那可能不是一个好笑话。
“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他试图补救一下,“你不应该高兴我心态不错吗?”
捷德没有说话,还是瞪着他,沉默而坚定地瞪着他。
赛罗讪讪搓了搓床单,他听到捷德最终还是低柔地叹气,于是他也松口气,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总觉得像被原谅了一样。
“赛罗哥,你会好起来的。”那听起来是个誓言,捷德紧紧抓住赛罗的手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会让你好起来的。”
而他们都知道誓言不会成真。
“好吧,”赛罗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充满希望,捷德希望他信服他,他也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誓言能够实现,“等我好起来,你就会知道我真的谁都打不过。”
捷德又在瞪他,赛罗满脸无辜,最后还是小蝴蝶先服软,他摇着头失笑,一只手还是抓着赛罗,另一只手揉太阳穴,
“你就是要坚持你这个烂笑话是吗?”
“什么?它让你笑了,所以它是个好笑话!”
“……父!赛罗师父!”泽塔半个身子都扑在赛罗床前,那对漂亮的钻石眼灯里不知何时又积蓄起了液体。
糟糕,我错过了什么?赛罗下意思伸手去抚摸泽塔的后背,这段时间的惨痛经历告诉他,如果他想尽快止住泽塔过于丰沛的眼泪,那么肢体接触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又哭了?”赛罗实在有些无奈,他从来对泽塔的爱哭没有一点办法,“你这个样子,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该怎么办?”
不过或许也不用我担心,赛罗又想,不管如何,五叔总是在泽塔身边。想到这里他就松了口气,就算不合时宜也笑起来。
“那不会发生的!”泽塔斩钉截铁,他紧紧抱着赛罗的腰,把自己的脸埋进闪着银光的织物中,也因此没有看到自己师父无奈的神情。
赛罗轻柔地揉弄他的后背,声音和缓:“即使如此,就算我侥幸逃过这一次,但你知道的,我们总会分别。”
“泽塔,分别总会到来。”赛罗坦诚到可怕。
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后,赛罗似乎终于完成了成长最后的仪式,他极坦然的学会了直白,学会了面对,学会了接纳自我。
最明显的表现是,他终于不再抗拒称泽塔为自己的弟子。
如果这份承认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刻,那都会让泽塔欣喜若狂。只是如果赛罗承认自己的代价是他即将死去,那泽塔宁愿永远不曾获得认同。
“师父,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泽塔抽泣着询问,世界对于他而言是五光十色的玻璃球,而赛罗正生生给他敲出裂缝来。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知没有人希望你离开,你明知所有人都在为了治愈的渺茫希望东奔西走。
“因为你是我的弟子。”赛罗回答,少年人的眼睛比他的年纪更沧桑,“你是我的弟子,泽塔,这代表很多事情,你总得明白我肯定要比你先走。”
“可是——”
“没有可是。”赛罗简短地咬字,泽塔一抖,忽而感受到了自赛罗卧床以来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名为最强的锋芒。
“我还活着的时候你绝对不会死。”赛罗的语气再度和缓下来,“对于一个师父来说,那太丢人了。”
“那您是打算让雷欧大师父丢人吗!”
“啊——”赛罗垂下眼睛,泽塔只能听见他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谁叫他收了我这样一个麻烦徒弟,他早该预料到我会让他丢人。”
“雷欧?”他沉默坚忍的师父握着他的手贴在额前,窗帘已经被来人好好拉上,室内昏暗一片,只有床头柜上赛文带来的星球状小夜灯幽幽发出一丝微光。
赛罗还没完全醒来,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皮辨认来人,皱巴巴的银色披风帮了他大忙,于是少年人放下心,淘气地动动被长辈握在掌心的手指。
“终于想起来过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得靠小师父把你抓回来。”
雷欧艰难咽下喉头堵塞的肿块,抬起头,却还是把孩子的手暖在掌心。
“我怎么会不来看你,我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忙。”
赛罗轻哼,指尖漫无目的的在雷欧掌心画着圈,“忙着干什么?找一个不存在的方法让我活下去?”
“赛罗!”
“雷欧。”昏黄的灯光下,孩子眼中的光芒锋利如初,自他卧床后,他们总以为赛罗敛尽了一身寒芒。但他从来不曾妥协,不曾退让。
他始终是他在K76的风沙里见到的独行幼狼。
雷欧合眼,男人苦笑,“你究竟要让我觉得我是多不堪的师父才满意?”
“什么?谁说你是一个坏师父?我要和他打一架!”
“一个好师父不会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去。”
“哎呀——”赛罗近乎羞怯地微笑,“那你不然试试不要看?”
“说的什么浑话?”雷欧弹了小孩一个脑瓜嘣,就算对他的混球早有预料还是被气得头昏脑胀。
“痛痛痛——”小混账捂着脑袋滚在床上夸张的痛呼,雷欧明知道他十分有九分都在装,还是没忍住俯身查看小孩的额头。
“行了,连印子都没有,我还没使劲。”雷欧顺手又搓了搓赛罗的脑袋瓜,他的手掌下移到孩子肩膀。
“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他认真望进赛罗仍在躲闪的眼灯,“永远,永远不要放弃希望,赛罗。”
“奇迹总是存在。”
“好了,镜子,听我说。”赛罗把后背抵在墙上,“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是你,不是詹伯特,不是詹奈,当然也不是红莲。”
“如果说真的有人要为我的身体状况负责,我是唯一需要责备的人。”
“我们是离你最近的人!”镜子骑士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里,“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发现,那绝对应该是我们。”
“没有是什么是绝对的。”赛罗疲倦地呼出一口气,“镜子,难道你后悔和我踏上冒险了吗?”
“绝对没有!”
“我也没有。”赛罗对上镜子骑士终于抬起的眼睛,少年人被埋在柔软的织物中,疲惫又满足的微笑。“和你们一起度过的冒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想,这可能只是不知道谁在告诉我冒险该结束了,仅此而已。”
“你会因为有一个不甚完美的结尾,就否定我们的相遇,我们的旅程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偷换概念?”
从未长大的少年人狡黠地笑,“或许是在你和红莲吵架的时候?你知道的,我很擅长学习。”
“喂!”一直保持沉默的红莲火焰上前捏住了小队长的脸蛋,“本大爷不说话不是默认小赛罗你给我泼脏水啊!”
赛罗呜呜呀呀的抗议红莲没听清,或许他也不是那么想听清。火焰战士和让他心甘情愿臣服的领袖额头贴着额头。
“我们的冒险还没结尾,我们的相遇还没到结局,我不会让他结束。”
“我不管你是听懂了还是装糊涂,赛罗,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名字就仍然翱翔于星海之间,你明白了没?”
“……”于是赛罗就又叹口气,他已经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令人说过,太执着的男人可是不会受欢迎的。”
“?”红莲沉默一瞬,还是决定顺从小队长的心思,“他什么时候说过?”
“评价伏井出K的时候。”赛罗又笑了,“可别让小陆知道。”
“你要去哪里?表哥?”泰迦从黑暗里走出来,逃院被抓了个正着的赛罗扭过头,毫不意外地撞见泰迦那张我真的对你很失望的脸。
“这句话要问你,泰迦。”赛罗从容不迫地抱起双臂,“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还不去前线帮忙,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警备队转正了?”
“是啊是啊,”泰迦和他如出一辙地抱臂冷笑,“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所以你个重病号是打算溜出去干什么啊?”
赛罗和泰迦互不相让的凝视对方,直到赛罗捏捏鼻梁,率先败下阵来。
“泰迦,”他低声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你知道你不该来。”
泰迦就当作这是表哥在示弱,他不管不顾的朝赛罗靠近,直到自己的手终于能够抓住赛罗冰冷的指尖。
“而你知道我一定会来,你一点也不意外,不是吗?”
“我不希望你来。”赛罗垂下眼灯,“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决定,你没法改变。”
“同样的,来是我的决定。”泰迦握紧赛罗的手,“你也没法干涉。”
“表哥,我知道你不会听,可我还是要问。”泰迦的眼灯在黑暗中有些太亮了,亮得赛罗不忍直视。
“为什么这一次先放弃的人是你?”泰迦隐隐有些哽咽,明明说好了一起背负未来,为什么你要把这些烂摊子全都丢给我?他很是委屈,可他还是努力忍住了,这或许是他和赛罗最后一次交谈,他不想要让眼泪毁了这一切。
“所有人都想你活下去,只有你想要去死。表哥,赛罗,告诉我为什么?”
“是我们不足以让你活下去吗?”
赛罗无言攥紧了泰迦温热的手掌,“如果我有任何一丝活下去的可能,那就是因为我爱你们。”他说。
“可这是我的身体,泰迦,这是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它,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它。”
“当它告诉我,你要死了,那就是了,那我就要死了。”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泰迦他绝对不会这样说话,但这里是泰迦,也只可能是泰迦。他毫不怀疑自己亲爱的表弟会支开所有人只为了和他告别。
我真的不希望他来,赛罗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泰迦的角,但是是啊,我的确知道泰迦会来。他太聪明,太固执,太贴心。
他本不必背负。
“但我至少可以选择我是怎么死去。”
“泰迦,我宁愿成为灰烬,也不愿成为尘土,我宁可我的一切在火焰中燃烧殆尽,也不愿在风中腐朽成泥。我宁愿做一颗极好的流星,我的每一颗原子都散发着炽热的光芒,不愿化身将死的恒星,沉寂而永恒的存在!”
“我应该活着,而不是存在!我不会把我的日子浪费在试图延长它们上。”
“泰迦,他们之中你最是明白我,所以你拦不住我。”他讲这句话时语调甚至是缠绵的,像地球某年暮春吹拂过河堤的晚风,他句尾的下沉音就是那风卷起的樱花残瓣。
泰迦知道自己捉不住,可谁也不能阻拦他伸手。
“是啊,我拦不住你,我早就知道。”泰迦最后用力挤了挤赛罗的指尖,随及松手,“所以我本来也不是来拦你的。”
“——这是?”赛罗难得吃惊地睁大了眼灯,自住院起就被带走的帕拉吉之镯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而泰迦面对他的目光也只是微笑,他的表弟好像在一瞬间长大“我是来送你的,表哥。”
谁也不知道当时已经油尽灯枯的赛罗到底从哪里来的气力,他凛然站在众人之前,帕拉吉之甲穿戴在身,战士抹了抹嘴角,像之前的千百次一样露出一个张狂的大笑。
“谁说我已经死了?”他的目光从敌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上扫过,“看来你们真的很想和我玩玩,那就来吧,让我们掀起黑洞风暴吧!”
“赛罗师父!”泽塔。
“小赛罗!!”红莲,
“赛罗哥!”捷德。
“谁把帕拉吉带给他的!”雷欧惊怒。
无数种声音,无数种呼唤在他的耳后炸开。哎,你们别吵了,赛罗忍住自己想要退缩的动作。
就算是赛文亲至也不能动摇我的决定,更别提他现在早就魂归火花塔了。
“表哥!去燃烧吧!”泰迦的声音穿破厚重的云层来到他的耳边,赛罗最后用余光瞄了一眼泰迦,唇边也挂起一抹微笑。
“来啊混蛋们!!!”赛罗张开了手臂,胸前空门大露,在任何的战场上都是大忌,只是他混不在乎,炽烈的金光撕开少年人消瘦的皮肉,他最后微微转过头,似乎是想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可是他到底看了没有,谁也说不好。
他们唯一确定的是,赛罗带着敌人和那道金光一起无影无踪。
“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他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戴拿突兀开口,高斯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口中的他只有一个人。
“因为他是最小的那个,对吧?”高斯仍按照自己的频率抚摸着皮古蒙,赛罗消失后,他和戴拿很少再用念话联系,取而代之的是戴拿更加频繁的拜访朱兰。即使念话对他们来说近乎本能,他们也下意识的不去动用,少了一个人的波段实在令人寂寞。
“是啊。”戴拿盘腿坐在草地上,“他是最小的那个,我本以为我才是死得最早的那一个,我连我死后小少爷怎么哭都想好了。”
“他估计不会哭吧,”高斯莞尔,“骂你白痴倒还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的,”戴拿叹口气,“因为我也很想骂他白痴,大白痴。”
“别担心,当我们都抵达终点的时候,你还是可以亲自问他。”
“也是,但你不能比我走得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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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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