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风平浪静。
“我以为曹操军会连夜杀过来。”
“他们应该更担心我们乘胜追击。”孙权从公文中抬起头，看向坐在身侧阅读檄文的朝旭，“写得怎么样？”
朝旭眨眨眼，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手中的这份抄录本。“杀伤力没有陈琳的强，不过不愧是曹操喜欢到打仗都要带在身边的才子。”
“曹操每次讨伐我，都得找个人替他写点什么。”孙权笑着摇摇头，“就和他明明可以自己当王，却要挟天子一样，找也要找个正当理由。”
“我发现一个问题。”
“夫人但说无妨。”
“王粲写的《为荀彧与孙权檄》这篇创作于建安十七年，也就是四年前(1)。那个时候荀文若就死了，为什么陈琳这次写的檄文里，却说是代替荀文若向江东发出通告？”朝旭自己也有个猜测，“不会又是所谓的‘正当理由’吧？”
“我回答不上来。”孙权坦白道，“这两篇讨伐我的檄文都是借了荀文若的名字。而陈琳为袁绍写檄文讨伐曹操的时候，就是直接写‘为袁绍’。不过他曹操乐意，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我都是被讨伐的那一方。”
建安十七年，也就是曹操第一次正式派大军到濡须口讨伐孙权的时候。
“说的也是。”
或许是坐得有点久，她的腰有点疼，便悄无声息地从案前起身，如果是晚上，孙权一定会把她抓到怀里替她揉一揉，但现在还是白天，孙权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她不想特地打扰他。
“我出去散散步。”
“别走太远。”
朝旭离开了房间，走到外面，她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一定要选的话，就是摆满弩的城墙，但那个地方现在是警戒状态，孙权如果不出现，她一个人大概得不到进去的许可。
她走出去几步，就遇到了在听凌统聊自家儿子们的鲁肃，这不就巧了，于是她走到他们旁边，开始靠听谈话打发时间。
“我家那俩小子天天抢玩具打架。”凌统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玩具只有一个吗？”
“肯定按人头买，我也奇怪，明明玩具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就喜欢对方手里的那个。”
朝旭记忆里，凌统还是那个和陆绩、孙仁一起出去玩的小孩子，没想到转眼他失去了父亲，转眼他成为了父亲。
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朝旭姐家也有两个儿子吧？”凌统突然把话题抛给她，“他们也抢？”
“不怎么抢，主要是也抢不过，而且虑儿想玩的，大部分时候登儿都玩腻了，也不会争。”
“果然还是年龄差要稍微大一点比较好吗......”
孙登年长孙果两岁，孙果年长孙虑两岁，孙虑又年长孙晟三岁。朝旭这么一算，才突然发现自己在七年的时间里，和孙权生了四个孩子。
这是十几岁时的自己绝对不敢想象的事情。
“不聊了，我得回去训练了。”凌统说着又叹了口气，或许是叹气的力度大了一些，他突然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没事吧？”
“没事。”
朝旭从星泽代写的逍遥津事件里知道，凌统当时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而在这个时代，一旦受了重伤，就算救回来，也很难再活太长时间。
但凌统看起来不想被人过度关注。
可是完全放着不管好像也不行。
“公纪。”
“怎么了，朝旭姐？”他停下脚步。
“晚上早点休息。”
“好，你也一样，姐。”
凌统听出了朝旭的意思，礼貌又友好地点点头，随后挥挥手朝着他们训练的地方离开。
等到凌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朝旭也和鲁肃告别，转身回到孙权所在的房间。
“......你确实很欣赏他。”
“他很有实力。”
在朝旭离开的这段时间，孙权的屋里出现了拜访的将领。那人是之前同随孙权攻打合肥、并且在孙权身边血战到最后的蒋钦。
“好，我明白了，你去安排就好。当初他替我们江东抵御黄祖之子黄射，让黄射不敢再趁江东之乱时骚扰边界，立下大功。我也一直记得他的能力。只是他后来在你在远方领兵时，上表请求处死你手下犯错的军官。我一直担心你们因此产生隔阂，尽量避免你们一同出战。就像凌统和甘宁都是我的爱将，但凌统憎恨甘宁，不到对抗曹操大军这种时刻，我是万万不敢让他们同时带兵出现。”
“文向只是公事公办，我没有怪他。况且我回来之后也狠狠收拾了那个部下。”蒋钦笑道，“反倒是他整天担心我报复他，还得我去哄他(2)，哈哈。”
“和你哄你妻妾们的难度比起来如何？”孙权打趣道。
“那还是他难点，我夫人们可不会因为一件事计较十几年。”蒋钦大笑，直拍大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去训练了，元代那边好像还有事情要找我商量，先行告退。”
“正好我夫人也回来了，怕打扰我们，在门口杵半天了。”
蒋钦一扭头，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的朝旭。
“怪我，打扰你们夫妇二人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说着，他把本来也快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底展示给两人，随后，作揖行礼，离开了孙权的房间。
“也没有杵半天吧。”朝旭坐到孙权身边，展开笔墨三件套，提起笔，侧过脸，提了一个问题：“文向是？”
“徐盛。徐盛字文向。”孙权把手放到她的腰上，轻轻地揉着，“刚才出去，是腰痛了吧。”
“已经好点了。”
朝旭提笔开始记录刚才听到的谈话内容，孙权盯着她的字，手上也持续为她按摩，并在她写漏的地方进行补充说明。
“蒋将军来找您是想推荐徐中郎将吗？”
“对。”孙权看着她写完后，又说，“还好我有夫人帮我做记录，不然这么多信息，我还得自己抽时间写，说不定想起来的时候，都记不清了。还得是夫人。”
“星泽也可以写。”
“星泽能做到又能记录，又能抢救伤员，又能呆在我怀里，还能和我生孩子吗？”孙权说着，他的手不安分地移动到了她的胸上揉捏，身体也有些发热。
“别做梦了，七年四个孩子够多了，我母亲也不过五个孩子，我已经不准备再生了。你找步夫人给你生吧。”朝旭小力地拍掉孙权的手，“而且，我一生孩子就得待在府里，你不想我一直能陪在你身边吗？”
“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孙权笑了一会儿，“上次濡须口就持续了几个月，你还不在我身边。曹操这次派了比上次更多的人马，看来是想死磕到底，不知道要多久能结束，还好你来了。”
说着，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估计曹操大军的前部这几日就会到达，到时候应该医疗部会很忙，又要辛苦夫人了。”
（注释1，参考资料：《为荀彧与孙权檄》片段收录于《建安七子集》中，全文内容已无从考证。）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五·吴书十·程黄韩蒋周陈董甘凌徐潘丁传第十》：初，钦屯宣城，尝讨豫章贼。芜湖令徐盛收钦屯吏，表斩之，权以钦在远不许，盛由是自嫌於钦。曹公出濡须，钦与吕蒙持诸军节度。盛常畏钦因事害己，而钦每称其善。盛既服德，论者美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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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九回：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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