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朝第一件事情，向诸位宣布一个好消息。”孙权往高台后一坐，“贺公苗带领糜子方、鲜于丹等部将，为我大吴收复蕲春郡立下汗马功劳！只可惜今日几位功臣都坚守在荆州，无法到场接受赏赐。但不影响我们为他们的成就而庆祝！”
“没想到糜芳在刘备那里碌碌无为，没什么功劳，投降至尊后，立刻就立下战功。”朝堂之中立刻就有官员及时地发出感慨。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个道理古人早就为我们讲述过。”孙权说道，“他糜芳在刘备手下一路颠簸，不能说明他没有才干，只能说没有找到合适的发挥之处。如同潘承明在刘备手下，和甘兴霸在黄祖手下。他们都是有才能的人，只是他们曾经效忠的人，不懂得发挥他们的能力。我大吴永远欢迎怀才不遇的各地贤能之人。”
“陛下英明。”
“好了，我这边需要和诸位说的事情，就到这里。丞相，主持一下今日的议题。”
“是。”
朝旭立在自己的位置上，满脑子都是暨艳的计划，如果那上面的东西都是真的，她要怎么看待孙邵才好？
如果是假的，到底又是谁费尽心思想拉丞相下水？
她表面在看着孙邵主持会议，脑子里其实全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过分担忧，除了会议，什么都能看，连孙登站累了，偷偷把重心换了只脚这种小动作，她都看见了。
真可爱。
十四岁就能旁听朝政，孙权想将他培养成为接班人的用意满朝皆知。就和孙权在他这么大时，就得到孙策的许可，参与政事一般。
“......陛下，今日需要汇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诸位若是还有什么想提的，可以提了，若是没有，今日就可以下朝了。”
“陛下。”
开始了。
朝旭打起精神，她看着暨艳从自己的位置走到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端出了那本写满丞相罪状的奏疏。
“臣要告发一个人，此人欺上瞒下，利用身份的便利，结党营私！”
“我记得我们有设立监察员，为何不是监察向我提出，而是你这个选曹郎来提？”孙权看似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但是朝旭知道，他早就知道暨艳今天要来上奏，最多只是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吗？
“实在是此人地位太高，就算是监察员也无能为力！”暨艳高声道，“还望陛下替朝廷上下百官，还有大吴百姓做主！”
“都牵扯到百姓了，那我确实要听听，说，你想参谁？”
“回陛下，臣要参的人，是大吴丞相，孙邵！孙长绪！”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孙权用一声咳嗽，让朝廷再次陷入沉默，他不着声色地将视线落到朝旭身上，朝旭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同意了这件事没错，但她同时也觉得风险和疑点并存。
“你要参的人，可是孤的丞相，若是罪证不足，你可知道后果？”
孙权连自称都变成了“孤”，自然就能知道后果。
“臣不得不参！”
“好！”孙权迅速点出已经退回自己位置的孙邵的名字，“丞相，有人想参你，你事先知情吗？”
“回陛下，臣不知情。”
“那你接受现在就对簿公堂吗？”
对了，要在朝廷上与朝廷官员对簿公堂，按照孙权立下的规矩，双方必须均知晓这件事，否则被上奏一方有权利拒绝审判。
“臣接受。”但孙邵接受了，“臣没做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臣倒是更好奇，暨子休到底想参我什么？把臣说的如此十恶不赦。”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令朝旭意外的是，剑拔弩张的，并不是暨艳和孙邵，或者说，不止是暨艳和孙邵。
朝廷里似乎有两波势力在暗流涌动。
“这事儿你知道吗？”阚泽小声地询问。
“我不知道。”朝旭坚决否认。
“淮泗派和江东派感觉要打起来了。”
“嘘，陛下在看我们。”刘基提醒道。
他们赶紧站好，闭上嘴倾听。
淮泗派以外来人士为主，江东派以江东本土势力为主。
话虽如此，沉默的大多数其实都无所谓自己属于哪一边，只是跟随引荐自己的人罢了。
“陛下，那我就开始了。”暨艳先是作揖行礼，这才开口，“自我上任以来，发现不仅是朝廷中有不少不能尽心尽力为陛下效力的人，地方官吏也有诸多如此，郎署中的现象最为严重。郎官本该是主上身边最为清贵的官吏，然而浑水摸鱼者熟人。而郎官没有定员，一些官宦子弟就能凭各种理由混进来，冗员甚多。导致郎署内部混乱不堪！”
“暨尚书，敢问负责选拔官员的职务是什么？”
“自然是选曹官。”
“那不就是您负责的事情吗？就算您今年刚来，那您应该针对的，不是前一任选曹官玩忽职守吗？怎么反而来指责我了？”孙邵不急不躁，镇定地给出第一个回应，“若是郎署内部鱼龙混杂，那就更应该由您这位选曹尚书解决，而不是在陛下面前弹劾我。”
是的，这也是朝旭读完前几页时的第一反应。
孙邵虽然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但能在孙权身边当二十年亲信，还能成为第一位丞相，再平庸，也有经验之谈兜底。
“且听臣说完，”暨艳面向孙权，“还请陛下翻开奏疏第四页，从第二行开始阅读，便能明白。”
“你和众臣也解释一下。”孙权没有翻奏折，而是直接让暨艳往下说，“光我看可不够，得让群臣也都知道。”
“是，臣这就为诸位解释，”暨艳再次看向孙邵，“诸位都知道，所有的选拔、考核，都是由上至下，层层执行。人员调动也是如此，若是想要从地方拔一个无名之辈到朝廷，除了选曹官这种官方渠道外，还有直接由上层提拔。只要上层关系疏通，由上层打个招呼，下层负责执行的官吏，有多少敢拒绝的？”
其实这就和朝旭明明是女性，没有被举荐的履历，却能在孙权身边做兰台令史，孙果比孙登小两岁也能跟随出席朝廷一个道理。她能不能打破性别偏见，不过是孙权一句话的事情，周围那些臣子看待她，大多也都是这个想法。
再加上她确实没做什么耽误别人的事情，又一直受到宠爱，有时还能帮忙让孙权消气。就算是思想迂腐的老臣，也会对她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因为她的身份，朝廷内没人敢对她无礼或耍心思。
而星泽也因为是朝旭的兄长，在几乎没有任何成就的情况下，举荐孝廉，加封关内侯，一气呵成。
她很清楚这件事，其他人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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