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铛铛——”
“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这一月，陆议返回别院，因为刚好过两个月陆绩的女儿陆郁生要嫁给张温的弟弟，眼下蜀国与吴国重新交好，益州方向暂时不会有动静，所以陆议最近两个月会频繁回武昌，与朝旭同住。
“是大爹说要交给你的东西。”
孙晟将一块用精致的布匹包好的东西摆在桌子上。
“大爹，至尊？”
朝旭坐到他身边，解释道：“你打开就知道了。”
孙权自从听说陆议这两个月要频繁回别院，拳头握紧又松开了无数次，最后把这样东西交给朝旭，让她转交给陆议，才回了内院。
“这是至尊的印玺？”
“对，”朝旭说，“他说，既然你要霸占我睡觉的地方，和我分夫人，那就麻烦你把我的公务也一起分了吧。以后他与诸葛孔明与汉帝刘公嗣的书信，就交给你过目，如果有不妥的地方，你可以直接修改定稿，再用他的印玺封好送走。(1)”
“这也太信任我了，我这怎么好——”
“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主上信任的表现。”说着，朝旭从怀里掏出信笺，“毕竟他有的时候不想写，就是我帮他写的。”
“......多久了。”
“好久了。”
“所以我要改的是......”
“对，是我按他的要求写的信笺。”
陆议盯着朝旭双手奉上的信，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信任我们夫妻二人。”
朝旭笑笑，顺手把孙晟从蜜饯罐前拔走，交给等候在外面的仆人：“小狮该睡觉了，送她回屋吧。”
末了关好门回到屋内，陆议已经开始起笔修改朝旭所写下的文字内容。
“你这才刚回来，”朝旭的手放到陆议的肩膀上，按摩着，“就要先忙主上的事情吗？这个信明日再看也一样。”
“夫人，有事相求可以直接说。”
“......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成亲到现在，十几年了。”
朝旭收起从刚才起就端起的态度，盘腿坐到床上，面对着陆议的后背：“暨子休想弹劾不合格的官吏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是主上的意思吧。”陆议默读着信笺上的文字，同时与朝旭对话，“我这边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卷铺盖离开的官员，一下子空缺变得很严重，新的官吏没有被任命，只有剩下的人在不断地增加工作量，填补空缺——虽然那些人本来也没做多少事情，但聊胜于无。”
“那你现在请了一个月的假，不太好吧。”朝旭试探着把脚放在陆议的背上，看他没有反应，又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不是在加班加点吗？”
“都在罢工呢，剩下的人也无心工作，都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
“我以为严惩官吏是为了大吴，没想到给你们也添了这么多麻烦。”
陆议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到床上，又把朝旭先前踩在他背上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架着：“他们都说，暨选曹背后的人是王后，这件事是真的吗？”
他低着头，开始为朝旭按摩腿部。
“仲谋确实让我当他的靠山。”
这句话一出，陆议的动作停顿了，他的安静令朝旭有些不安，一会儿后，他才说道：“我去和陛下说说，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为什么？”
“现在朝廷内到处是靠着父亲、父亲朋友这种关系，互相引荐上来的二代，父辈们在前线打仗，换孩子们可以轻松得到官职。原本就是主上给为大吴立下功劳者的优待。而眼下，你们要将这些孩子们弹劾，暨艳还准备修筑武将府邸，让贪官污吏充任其中，担任军吏。这等于直接将他们逐出士大夫的阶级，会招来祸端。(2)”
“可这本来也是主上的授意。”
“如果控制不住，总要有人出来负责。”陆议搂住她，头贴在她的胸前，“我不想那个人是你。”
“可如果真的能就此让朝廷上下得到清议，不再有这些仗着父辈们的能力、在朝廷内为非作歹的纨绔公子，之后来的官吏都能尽职尽责，为百姓、为主上考虑，不也值得吗？”
“你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孙权也这么说过她，但从孙权的口里听起来，就是在夸奖，从陆议的口中听来，却像是在批评。
朝旭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再加上这件事本身也有孙权的意思在，她更不满陆议想要教育她的感觉。
于是，她推开陆议，嘟囔了一声：“我困了。”就背对着他钻进冬日温暖的被褥中，留下陆议无奈又苦涩的叹气，许久后，他熄了灯，在她的身侧躺下。
黑暗中，朝旭习惯性会面朝同寝之人的方向睡觉，于是没一会儿，她就由背对转为了面朝。
面前的人没有声音，她猜想是睡着了，偷偷睁开眼睛，却对上了陆议的脸。
“暨子休的事情，夫人真的想执行到底吗？”陆议还在试图说服她，“我弟弟也给暨子休写了信劝他，不要太泾渭分明，他也没有回信。(3)你认为如果到处都是在向主上告状的人，又主要是江东士族，主上真的能冒着士族反抗的风险，执行到底吗？”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朝旭不想再继续听陆议说话，她骑到他的身上，俯身去亲他的嘴角，堵住他继续往下说的意图。
“嗯。”陆议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夫人，别这样。”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我前两个月去了鄱阳，你都不知道，这些二代能够放着手中的事情不管，让百姓的生活糟糕到什么地步，山越甚至都能直接潜伏在城里，城里的军队和没有一样，太守贪生怕死，山越来了自己躲起来，连百姓都姑且能为了他人冒险，他们却不能。这样的士族大家，这样的二代，不要也罢。”
“但现在天下还没太平，应该采用更温和的办法。”
陆议按着朝旭，可他开始急促的呼吸，却不断地暴露他真实的想法。
“我在见到王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朝旭被按在他的胸口，不能继续往上，她干脆就去含他的喉结，舌头在其上舔着，又用手去撩拨他的身体，等到陆议起了反应，她才松开他，把话说完，“鄱阳是我们尝试这个办法的地方，王靖被斩首，新任太守周鲂到任，快速平定山越，证明快速更替有效果。现在只是一下子弹劾的人太多，新任来不及到岗，等到新的官吏们到位，就能好起来。”
“......谁教你这种办法，让我、让我分心的。”
“自学成才。”
随后，攻守逆转，朝旭落在他的身下，与他融为一体。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八·吴书十三·陆逊传第十三》备寻病亡，子禅袭位，诸葛亮秉政，与权连和。时事所宜，权辄令逊语亮，并刻权印，以置逊所。权每与禅、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行之。）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八·吴书十三·陆逊传第十三》初，暨艳造营府之论，逊谏戒之,以为必祸。）
（注释3，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七·吴书十二·虞陆张骆陆吾朱传第十二》：时尚书暨艳盛明臧否，差断三署，颇扬人闇昧之失，以显其谪。瑁与书曰：“夫圣人嘉善矜愚，忘过记功，以成美化。加今王业始建，将一大统，此乃汉高弃瑕录用之时也，若令善恶异流，贵汝颍月旦之评，诚可以厉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远模仲尼之泛爱，中则郭泰之弘济，近有益於大道也。”艳不能行，卒以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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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第二十三回：一国二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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