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军帐内的空气混杂着汗水、铁锈和米酒的气味,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陆议的手指捏着那封从蜀军营地递来的绢信,目光却看向在场的其他将军。
“刘备那厮打着复仇的旗号跟咱们耗了半月,如今突然派个无名小卒来献城?当我等是三岁孩童不成!”
潘璋的斥声打破沉寂,言辞间满是对这封诈降信的不屑。
聚集在都督营中的将军们也在议论着,对此表示赞同。
陆议的目光落在信末的“偏将军邓凯”几个字上。笔记有些凌乱,显然是仓促写就。
他抬手按住案上的地图,指尖划过猇亭一带的山地——那里沟壑纵横,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将军,韩将军他们吵着要斩了来使呢。”守在身侧的亲信韩扁低声提醒,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瞟向帐角。
陆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童曦正坐在那里整理竹简。她今日穿了青色短打,长发用同色布带束起,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吸引人——吸引他。
“让他们稍安勿躁,也安抚好自己的手下,不要胡闹。”陆议收回目光,镇定自若,“把来使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许虐待。”
韩扁领命而去,帐内在短暂的脚步声后,暂时恢复了安静。
陆议的眼睛再次扫过她的方向,此时的她头也不抬,只是无言地换了片新的竹片。
陆议喉结上下动了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战事上。
他知道潘璋他们为何如此激动。
蜀军连日在阵前叫骂,骂他们是缩头乌龟,骂他们主帅陆议是靠把老婆献给孙权、又娶了孙策之女,才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白面书生。这些自孙策以来就出生入死的老将,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
但他不能冲动。刘备举全国之力来犯,又打着为关羽复仇的旗号,士气正盛。此刻出战,正中其下怀。他要等,等蜀军锐气耗尽,等他们露出破绽。
这时,原本就不满的潘璋再也坐不住,三两步上前来,一巴掌拍在陆议面前的案上:“伯言!那姓邓的分明是诈降,你留着他的使者做什么?不如让我带三百精骑,直捣他老巢!”
陆议抬头看他,双手交叠在案上,自下而上地、冷静地凝视着他:“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刘备劳师远征,粮草不济,久必生变。潘将军是想重蹈于禁覆辙吗?”
潘璋的脸瞬间涨成了红色。
“你!”他猛地一拍案几,“我看那谣传就是真的,上杆子把老婆献给仇敌还娶仇敌之女的人,能有什么能耐,就是个小白脸!”
“放肆。”陆议站起身,将那封绢信带落在地,“不许胡言!”
两人僵持不下,周遭的其他人没有劝阻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想趁火打劫的架势。
在一众看戏的目光中,她默默地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绢信,重新放在案上,又顺手帮他续上茶杯里的茶水。
实际上,茶杯里的水还很多,她的动作更像是在拖延时间,让在场的其他人意识到,潘璋这段话里的另一个主角也在这里。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行了,潘将军也冷静写,仲谋既然决定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朱然出声打圆场,“仲谋的眼光不会有错的。”
朱然言毕时,她才收起动作,再次退到角落,仿佛帐内的争执与她无关,她只是顺手帮陆议做了些小事。
陆议看着她,心中的怒火消了大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军法在上,谁敢擅自出战,休怪我无情。”
潘璋重重地哼了一声,跟着打圆场的朱然一同甩袖而去。
在其他人陆陆续续陆陆续续后,帐内只剩下陆议和她。
“陆将军,”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若没什么事,属下先退下了。”
陆议点点头,她转身绕过屏风,在军帐后方,有两人同住的休息区。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她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想问她孙权待她如何,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早点休息。。”
童曦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进入屏风之后。
陆议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他知道,从孙权称王的那一刻起,他和她之间就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如今她是王后候选,他是领兵大将,昔日的夫妻情深,早已被这冰冷的君臣名分拉开深深的隔阂。
可当他在夷陵见到她时,心中那点早已被压抑的火苗,还是不争气地窜了起来。甚至愈演愈烈,他必须用冷漠才能强压下那份炽热。
他有些感激孙权的安排,用着“军中记室需知主将性情,故以旧识身份相随”的理由、让她以记录战役的官吏身份来到这里。
这荒唐的理由背后,或许是孙权的试探,但至少,他能在这数月里与她朝夕相处,哪怕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的声音,也足以慰藉那颗在战火中备受煎熬的心。
“将军,夜深了。嫂夫人让我来提醒您,您该休息了。”韩扁的声音将陆议从思绪中拉回。
嫂夫人,嫂夫人。
陆议揉了揉太阳穴发胀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不能被情绪左右,他是三军主帅,肩上扛着江东六郡的安危。
韩扁退下后,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陆议重新铺开地图,目光在上面移动。
刘备的大军屯驻在夷陵道,绵延数百里,声势浩大。但他也看出了蜀军的破绽 ——战线过长,粮草运输困难,而且蜀军不习水战,更不适应江边的湿热气候。只要坚守不出,拖垮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老将们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蜀军一再挑衅,他们又一再忍让,这并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陆议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2,
数日后的清晨,她一大早就整理好衣服去了营中,留下陆议在军帐里对着地图标注蜀军位置。
忽然,一阵喧哗声从军帐外传来,韩扁掀帘而入,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将军!周胤将军带小队突袭蜀军辎重营,大胜而归!得二十车粮草、十数俘虏!”
“周将军说蜀军大清早的守卫肯定稀松得很,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战报写了吗?拿来给我。”
陆议却眉头一皱,从韩扁手中拿过周胤的主记送来的战报。
战报中的种种记录都透露着诡异的顺利。
陆议心说,刘备久经沙场,怎会如此轻易就让人得手?
“让周胤来见我。”
......
周胤进来时,年轻的脸上满是得意:“伯言叔你是没瞧见,蜀军那些兵丁,见了咱们就像耗子见了猫,扔下粮草就跑!”
“他们的守卫是何种装束?” 陆议打断他的话,“你确定看到的是蜀军主力?”
周胤愣了愣,挠挠头:“呃,我没太注意。”
帐内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陆议走到地图前,指尖敲在周胤报告里所说的“蜀军辎重营”的位置:“此处若真是刘备屯粮的要地,怎会如此疏于防备?”
周胤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或许是蜀军轻敌了?”
陆议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他挥手让周胤退下,独自在帐中踱步。
刘备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先是派人行诈降,击退吴军擅自进攻的小队后,又纵容吴军小股部队得手,他难道是想……
陆议的目光无意中落在案上那封最初的绢信上。
他在这个瞬间得到了答案,但也就是在同时,他突然不准备立刻处理这件事。既然刘备想给他们设陷阱,那他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他们点教训。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接连发生。
先是有小将带亲卫劫了蜀军的巡哨,缴获了两匹战马;接着韩当的儿子韩综,居然趁夜摸进蜀军前营,砍了个小校的首级回来……
将领们聚在帐外小声议论,说刘备不过是纸老虎,说陆议太过保守。陆议听着这些话,只是让亲卫加强巡逻,假装不知道那些将领“瞒着他”擅自出战。
韩扁看得急了:“将军,再这么下去,怕是没人肯听您的了!”
“不吃点亏,他们不会冷静下来听我说话。”陆议倒不着急,只是淡淡地摆手,让亲信退下。
就在这时,她抱来一个月以来的突袭记录,轻放在案上。
“陆将军。”她轻声唤道。
陆议抬头看她,这一个月来,她瘦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他们住在一起,他又怎会不知道她一直在熬夜整理战报,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惜,但这念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放下吧。”
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案前,欲言又止。
陆议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些日子,她看他的眼神里,除了对他的冷漠的怨恨,更多了几分不解。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隐忍,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将士们违反军令却无所作为。
“还有事?”他故意板起脸,语气冰冷。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将军,属下想……”
“若非公事,不必多言。”陆议打断她的话,“你是陛下的妻子,当知分寸。”
听完这句话,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属下告退。”
看着她单薄又落寞的背影,陆议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自己话说得太重,可他必须这样做。如果不狠下心,那么对她的思念和爱就会夺走他的所有理智,让他无法全神贯注于手中的事情。军中安危容不得半分私念。
她走后,帐内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陆议拿起那些突袭记录,一页页翻看。上面详细记录了每次突袭的时间、地点、兵力和战果,看起来确实是节节胜利。
可这些所谓的胜利,太过刻意,太过整齐划一,就像是刘备精心安排好的剧本。
那些将军们不服他,又被这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法控制。
他将竹简反扣在案上,走出了军帐。
3,
读完那厚厚的战报时,已是夜深人静时,陆议独自站在帐外,望着天上的明月。
月光洒在营寨的旗帜上,泛着淡淡的银光,远处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他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夜。
在他临行之前,她缩在他的怀里,因为他的离开而颤抖着身体,她哭着说不想和他分开。
那时他才刚入幕府,没多久就被孙权派去了物资匮乏的海昌县出任屯田都尉,他有心带她走,却在繁忙中得知她生下他们的孩子,她的身体虚弱,短时间无法远行,而孩子也还年幼,他不可能让他们长途跋涉去见他。
加上他自己也事务繁忙,总也得不到返回的日子。
他们最终渐行渐远,至于到了现在这般地步。
“陆将军。”
忽然,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陆议猛地回头,见她揣着厚厚的一册书卷站在那里,月光洒在她脸上,居然让他看得晃了神。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怎么还没休息,何事?”
她的手微微一颤:“属下回帐里听□□说将军还没入睡,我便出来找您。您该休息了。”
“原来如此。” 陆议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们虽住在一个军帐,但毕竟身份有别,你先回去吧。”
她沉默了片刻,咬牙道:“夜深露重,将军保重。”
她转身离去,脚步声比以往更重了些。
陆议望着她站立过的地方,似乎能看到她留下的脚印。
4,
几日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扁闯进帐来,猛推他的身体:“将军,不好了!潘将军、潘将军私自带兵出战了!”
陆议从床上坐起身:“何时的事?”
说话时,他还瞄了眼在旁边的床上裹紧毯子的她,微微皱眉,道:“小点声,她还没醒。”
“半个时辰前,” 韩扁会意,压低声音,“听守营的士兵说,他往蜀军西营去了!还、还说,要是败了,任凭将军处置,要是胜了,就请将军收回成命。”
“胡闹,传朱然将军。”
然而,当韩扁跑出又跑回军帐中时,带回的却不是朱然,而是朱然在事发后就已经带兵去营救的消息。
陆议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甚至有点想笑。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一个想打一个想救,就是没人问我的意见。”陆议气笑了,“还能怎么办,等他们回来了就立刻让他们来见我。”
陆议披上披风,走到帐门口,只见营寨外尘土飞扬,隐约能听到厮杀声。
一个时辰后,朱然回来了。
他的甲胄上沾着血迹,身后跟着被两名亲兵架着的潘璋。
“将军,” 朱然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喘息,“潘将军中了蜀军埋伏,末将赶到时,他已折损了近百名亲兵。”
陆议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潘璋,目光扫过潘璋渗血的衣袖,又看了看低头请罪的朱然,缓缓开口,道:“潘将军,你可知罪?”
“要不是朱义封来得晚,我早就踏平蜀军西营了!” 潘璋愤愤地朝地上碎了一口。
“胡闹!” 陆议的声音陡然拔高,“擅离职守,违抗军令,致使亲兵折损,你还敢狡辩?”
他又转向朱然:“你呢?谁让你擅自出兵的?”
朱然一怔,随即叩首:“末将听闻潘将军危急,情急之下……”
“情急?” 陆议再次气到笑出声,“军中只论军令,不论情急!你未禀明主将便擅自调动兵马,同样该罚!”
帐外的晨光透过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来人,” 陆议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潘将军违抗军令,杖责二十,罚俸半年。朱将军擅动兵马,理应杖责十,罚俸三月,但念在是为了营救潘将军,可减轻惩罚,但仍要罚俸一月,即刻执行!”
“将军!” 潘璋还想争辩,被亲兵堵住了嘴,拖拽着往外走。
朱然默默叩首,起身时看了陆议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转身跟着亲兵去领罚。
帐内只剩下陆议和韩扁。
陆议这才想起,平日里应该出现在军帐内充当他的记室的她并不在场。
“记室呢?”他下意识询问,生怕她也跟了出去。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偏帐整理前日军情。听闻昨夜她也守到了后半夜,早上起迟了,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吗?”
“不,” 陆议望着地上的血迹,声音低沉,“就说蜀军小股袭扰,已被击退。”
韩扁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陆议忽然想起自己对众将说‘知己知彼’,如今却对最在意的人瞒了实情,嘴角不由得泛起苦笑。
半个时辰后,她抱着整理好的竹简来中军帐。
进门时,正撞见韩扁指挥亲兵擦拭地上的血迹,见她进来,慌忙用草席盖住。
“陆将军。” 她将竹简放在案上,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帐内, “这是前日的巡哨汇总。”
陆议点头,拿起一片竹简翻看,手指在 “蜀军西营未有异动” 上顿了顿,抬头时已恢复平静:“放着吧。”
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今日换岗的马蹄声好像有些响,是‘蜀军小股袭扰’这件事吗?”
“对,” 陆议的声音平稳无波,目光始终落在竹简上,“已处理了。”
她没再追问,掀帘而出。
帐门合上的瞬间,陆议才抬起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这才把朱然交上来的真实战报与童曦的竹简并列,一起摆在案面上。
潘璋中伏,折损百余人,蜀军伤亡相当。
蜀军西营未有异动。
他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这不也是在瞒报军情吗?”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5,
军帐内的烛火被穿堂风搅得摇晃不定,将众将的影子投军帐上,像一群沉默的困兽。
案上的酒坛只动了半坛,陶碗里的酒大多成了摆设,没人有心思痛饮。
陆议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所在的那个角落,看着她安静地吃着晚饭。直到潘璋站起身,他才无言地回过神。
潘璋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率先打破沉默:“伯言,我知错了。”
陆议没接话,只是将那封绢信取出,目光扫过众人,站起身,道:“刘备的网,已经撒了一个月。”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周将军得的粮草,小韩将军斩的首级,都是他故意喂的饵。”
帐内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
“你们都是陛下身前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知道你们对陛下授予我重任的事情不满,我对此也诚惶诚恐,但是这次的事情,不妨请各位听听我的拙见。”
陆议瞥见角落里的她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掏出了自己的笔,手中的笔悬在竹简上方,等待着陆议展开话题。
他拿起那封被众将遗忘了很久的绢信:“这封诈降信,就是他计划的开始。
“刘备先派邓凯的使者诈降,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们识破,目的是让我们觉得蜀军的计谋不过如此。接着,他又纵容我们的小股部队得手,用小利来骄纵我们,让将士们贪功冒进。当然,诸军也不是傻子,一直赢势必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还要适当地给予反击,而这第一次潘将军遇伏,就是故意为之。
“这种赢几次输一次的模式,最能麻痹人心,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放松警惕。刘备就是要让我们觉得,只要小心谨慎,就能取胜。”
“将军,这……这可能吗?” 一名小将迟疑地问道。
“你可以认为我依然过于警惕,过于愚笨。但我先前就告诉过各位,军令如山,不得违抗。我原先觉得适当的活动身体有利于你们保持作战的斗志,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现在我已经将分析告诉给各位,各位却还是执意违抗,我也只能严格按照军法,惩治各位了。”
一时间,军帐内又只剩下了她写字时的声音。
潘璋突然举起碗,将其中的酒一饮而尽:“那我这顿打,合情合理!”
“感谢潘将军的理解。”陆议顿了顿,扫过帐内众将,“刘备吃了这次亏,定会加快收网。接下去的日子,不得再擅动一兵一卒。”
没人再反驳。
夜色渐深,将领们鱼贯而出返回各自营帐。陆议独自留在帐内,看见她正将散落的竹简一一归拢。
陆议伸手接过最上面的一摞竹简,指尖划过竹片上细密的纹路。烛火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就不担心他们说你马后炮?”她将最后几片竹简归拢,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陆议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正在给竹简缠上绳结的手指上。
他将竹简码齐,声音平静:“战场之上,胜负便是最好的辩解。若真能赢,让他们说几句又何妨。”
童曦绑绳结的手停了停,忽然低头浅笑。
那笑意极浅,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陆议心湖里漾开阵阵涟漪。
两人继续整理剩下的竹简,指尖忽然碰到一起。竹片的凉意混着她指腹的温软,不经意间搅动着他心底的柔然。
她浑然不觉,抽手去捡掉落的一片竹简。
陆议却僵在原地。
趁她低头整理的间隙,他飞快地将刚才碰到她的手指蜷起,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去,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帐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烛火在昏暗地军帐中稳稳地亮着。
他缓缓地将手指凑到唇边,虔诚地吻了下去。
个人篇(陆议篇之五):蜀营残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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