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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个人篇(陆绩篇之一):恨

1、

为什么活下来的人,偏偏是我呢?

陆绩睁开眼,只看见自己在下落,眼前是什么,身后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下落。

“救、救救——”

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坐在家里,父母似乎在说什么,看见他来了,便笑着朝他走来,他们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当陆绩想说话时,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好像在掉,声音无法被顺利发出。

怎么了?

陆绩明明听不到他们说话,却知道他们在关心自己。

我不知道,我的牙齿,我的牙齿!

他惊恐地想要说话,最后却只是腮帮子一鼓,吐出了一口牙齿,只剩下稀疏几颗还悬挂在口中。

怎么了?

不仅是牙齿,心脏也不舒服,砰砰直跳,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似乎自己随时会因为过快的心跳死去。

这是梦?这是梦?

我要醒来,我要醒来,我要醒来!

他拼命地在梦中深呼吸,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静,努力让心跳声不再那么响。

努力地……

……

“哈,哈,哈——”

陆绩剧烈地喘着气,明明已经醒来,眼皮却无比沉重,似乎想要将他拽回那个梦中。更令他害怕的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盖住了自己的鼻子,让自己的呼吸愈发困难。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回去,不可以!

“阿绩。”

谁?

谁在叫我?

“阿绩?你还好吗?”

“姐姐在这里。”

姐姐。

陆绩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他看见在旁边握着自己的手的朝旭,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全都是梦。

“姐姐,姐姐。”陆绩推推躺在身边的朝旭,对方翻了个身,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姐姐,我害怕。”

“要姐姐抱抱吗?”她睡得迷迷糊糊,却张开了双臂。

“要。”

2,

当初,只道是寻常。

在母亲的怀抱中睡觉,在父亲的训斥中耸起肩膀,在哥哥们的调侃中昂首挺胸说上一句“我是叔叔!”......

那样平凡、无趣又普通的日子,为什么结束了?

......

陆绩盯着父亲已经失去生命的遗体,空气中是腐烂的味道,他不知道母亲在哪里,正如他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叔叔伯伯姑姑姨姨们的身影。

目光所及,全是或战死或饿死的人们,不少人甚至无法保留一个全尸。

“大家都死了吗。”

陆绩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刚刚被托付自己的陆议。

“......”

“朝廷为什么不发兵?他们为什么不救我们?我们不是在为朝廷守城?为汉室守天下吗?我们不是在保护百姓吗?为什么他们不救我们?为什么?”

陆绩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无法控制。他看得出陆议想要安慰自己,但他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在他的一连串的反问下,愣是没有发出一句声音,好久之后,陆议才深呼吸,说出了在来的路上就说过一次的话:“如今天下大乱,朝廷自己也,顾不上了。”

“凶手是谁?是孙策吗!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朝廷帮不了我们,那我自己去杀了他!”

“阿绩,你冷静一点,我们只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就不能复仇吗!因为是孩子,所以只能忍耐吗!那孙策杀了我爹!害死我娘!我们那么多家人全都因他而死!他凭什么逍遥法外!凭什么能够自诩胜利者!”陆绩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回答我!阿议!”

“阿绩,家主说了,现在要做的,是活下来,不是去送死。”

“你爹娘早死了!所以你无所谓吧!”

话说出口的瞬间,陆绩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句话。

陆议的脸上出现了被刺痛般的神情,他的嘴张了几次,连手的抬起了一半,但最终,他忍住了。

“对不起,我没想说这句话。”

“我知道。”陆议深深地叹气,最后他那双比陆绩稍大一些的手放在了陆绩的肩上,“家主一定不愿意看我们吵架,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需要下葬的人很多,不要耽误他们的工作,朝旭还在外面等我们,别让他们久等了。”

“好。”

陆绩伸手握住了陆议伸来的手,离开的路上,陆议的脚步比平常要快一些,他似乎刻意让自己与陆绩保持距离、避免被陆绩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都是孙策的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陆绩还想要大喊,却在某个瞬间,似乎看到了从陆议的眼角流下的泪水。

“阿议。”

“怎么了?”

“你在哭吗?”

“......家主,您说笑了。”

3,

陆绩觉得自己吃了“还是孩子”的便宜。因为还是个孩子,所以当陆家散落各处的亲戚联系上他时,或多或少都会尽量不去谈及那场灾难。

但陆议没有那么好运。

“阿议,叔叔也不是想催你,但是叔叔的姑姑也已经战死了,那这个抚恤金……”

“我哥也死了,你们得给个说法!”

“……”

陆议只能垂着头沉默。

他不能哭,不能愤怒,他必须像个合格的“族长代理人”,他必须在一夜之间成长为“大人”。

“喂!你们不许欺负阿议!”

最开始,陆绩会尖叫着,扑到那些大人的身上,又打又咬,然后那些大人也尖叫着,陆议又不得不去赔笑。

陆绩不想看到这样的陆议。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带好家主,这样,您家的赔偿我们一定想办法多争取些,还请不要和自家人计较。”

明明不是阿议的错,明明不是阿议害死大家的,错的家伙、错的明明是那个家伙,是那个家伙害死了大家。为什么大家不去讨伐罪人,却在这里欺负老实人,是因为我们都是孩子,好欺负吗?

陆绩想到这里,鼻子瞬间就酸了,但当他看见身后道歉的陆议只是红了眼睛时,鼻涕一瞬间又憋了回去。

阿议没哭,所以,我也不可以。

4,

“要帮忙吗?”

“朝旭?没事,我来就好。”

阿议又在装大人。陆绩鼓了一下腮帮子,然后擅自走到等在门口的朝旭面前,拉起她的手,又带着她走到接待室里,让陆议握住她的手。

“阿议就拜托你了。”

“阿绩!”

承认吧,你比我更需要姐姐。

陆绩叉着腰,昂首挺胸。他看着朝旭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温柔地为陆议擦去眼角的泪痕,毫无性别意识地抚摸他的头、他的脸颊,惹得陆议的脸瞬间红成一片。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可以帮你吗?没事,我在这里,我会听你说。”

她的声音温柔又亲切,短短几句话,让陆议刚刚缩回去的眼泪瞬间又浸湿了眼眶。

那么这里就留给两位——

陆绩蹑手蹑脚地从接待室离开,只是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里面,却好像对上了朝旭的眼睛——她被哭泣着的陆议紧紧地抱着,肩头的衣服眨眼间便以被浸湿。

5,

然而,就在陆绩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关上房门时,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咦。”

“阿绩也是。”用手撑着门、不让他一个人的她说,“我在这里,姐姐在这里,姐姐会听你说,直到你好受一点。”

她有些强硬地进入门内,又反手按上门闩。

“我没什么好说的啦,真的,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

原本想故作镇定地说出这句话,但是眼睛却不敢看她,仅仅是在最后一句话说完事抬眼扫过她的眼睛,委屈顿时冲着头发冲了上去。

“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一个人就好了,干嘛啦,留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我一个人就好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阿议才是小鬼呢,我不需要,我一点也,不需要。”

每一句话都在让眼睛更加湿润,也让声音逐渐带上鼻音,最后,眼眶红了,鼻涕无法克制地想要往外流。他胡乱地用手背去抹鼻子,却只是让那鼻涕沾得满脸、满衣袖都是。

啊,好脏,姐姐一定要嫌弃我了,姐姐一定——

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了另一块手帕,一点点擦去了他不成样的鼻涕,她的动作永远温柔,她的声音永远好听,她身上的体温永远都是那么的……

“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陆绩终于大哭起来,在面对接连不断的亲戚时,他没有哭,陆议无声哭泣时他也没有哭,现在,当他和她独处时,却一下子变回了孩子,“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死了!那么多人!都被杀了!我没有力气,我没有头脑,我不聪明,也不强壮,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陆绩仅仅是短短的停顿,想再次开口时,却发现唾沫在嘴里黏成一团,他已经无法说话了。

朝旭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做错了什么?陆家做错了什么?那么多人都死了?陆家为朝廷守城,陆家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为什么那孙策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陆绩抱紧了朝旭,他的眼泪鼻涕沾湿了她的衣服,但她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直到他的哭声停下,直到他们的哭声停下,直到……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们的错。”

其实她好像还说了什么,但陆绩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累了、困了,抱着她就渐渐产生了睡意,枕着她的身体就开始倒下。

6,

在这一天。

陆绩才刚与陆议一起、许久未见的堂亲陆尚见上一面,后脚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陆家主家里我们孙家这么近?就在一个县里。”

陆绩不知道怎么形容心底的厌恶和抗拒,他甚至很难掩饰。而对面的男人,似乎也丝毫不介意他的抵触,进入陆家时,甚至让自己的护卫在门口等着,只一人就进入了陆家的会客室。

“什么事,说。”

陆绩听见了陆议在旁边的轻声咳嗽,但他决定不予理会。

就是这家伙,就是这家伙害死了他们的家人,现在还恬不知耻地登门拜访要握手言和。

“看来家主很介意我之前做的事情,还请家主原谅,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命行事你就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杀了我全家人!现在还恬不知耻地跑到我这里来,是觉得我只是个孩子,所以奈何不了你吗!”

陆绩说着就拍案而起,怒视着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并没有生气,只是从容地笑笑,然后惬意地用双手捧起茶水,毫无芥蒂地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那男人才说:“若是陆家主真的想做什么,从我孤身进门,到我现在喝下你们准备的水,我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种道理连我这种小孩子都知道。但我也知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陆绩说着就要抽出自己腰上的佩剑。

“阿绩,冷静点。”

“我要怎么冷静!”

“这边这位公子说的对,冷静点。”那男人自如地说,丝毫没觉得自己身处危险中,“陆家主就不好奇我此番的来意吗?您也说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至少听完使者的来意呢?”

“说。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孙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以看似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我有个表侄女,差不多到了适婚的年龄,我听说你们陆家有个叫‘陆尚’的孩子,也差不多该结婚了。陆家主觉得我们两家联姻,握手言和,如何?”

“你在逗我笑吗?以为自己没有对我们这些小孩子动手就是仁慈吗?真以为——”

陆绩想要再次发怒时,却被陆议按住了手,他猛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陆议沉重的摇头。

是的,现在没有选择的是他们。

陆绩的眼前突然闪过父亲濒死前的身躯,耳边还残留着当初‘我要杀了孙策’的哭喊声。

他死死地盯着孙策,那人的脸上还是令他作呕的笑容。

不过是上位者自以为是的“退让”和“怜悯”。

“……我明白了。”

现在吴县已经是孙策的地盘,陆家,没有选择。

7、

而就在陆绩送走孙策,独自躺在厅堂的地板上时,他见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眼睛里满是疲倦。

可他并不奇怪会有人出现。

“你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对,我有事要找你。”女人却又不说话了,恍惚了一阵子,她才痛苦地摇摇头,道,“不,没事,我想我太累了。他是不能救的,不能……会改变……会带来……”

陆绩一头雾水,再次眨眼时,女人消失了,只有一阵风从窗户吹来。

陆绩的眼睛在风的方向停留数秒后,皱起眉头,嘀咕了一声:“我刚才要做什么来着。”

8、

“阿尚快不行了!阿琼要早产了!我去叫阿绩。”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父亲的死与孩子的诞生在同一天。

陆绩赶到时,那个孱弱的身体的主人似乎没有力气转头,只是盯着床顶:“阿琼是个好女孩,不要怪她。她生孩子已经很痛苦了,现在,我还要离她而去。”

“......这也是那孙策的主意吧。”陆绩前言不搭后语,突然没由来地说,“我说怎么会有人愿意把侄女嫁给一个药罐子,除非是奔着要拿走这药罐子的家财。陆家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阿绩,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陆绩撕心裂肺地喊道,他的声音之大,让陆议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阿尚的父亲和哥哥都死在了庐江,在他们死后,阿尚就继承了家里的财产,而现在,那孙策的侄女马上要生下阿尚的孩子,他们母子就能继承阿尚的遗产,这天底下哪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阿绩!”陆议斥声阻止他继续说,“阿尚现在尚且有一丝气息,你就在这里肆意评价,这合适吗?”

陆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儿后,他才低下头,道歉道:“你说得对,抱歉。”

等到两人都陷入沉默,床上的人才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你们刚才的猜测,我也早就想到了。”短短几个字,愣是让陆尚花了好久才说完,“我写了遗书,我死后,我们家的财产,全部归由陆家族长统一管理。”

“……你不给他们留吗?”

“我想把这个权力交给你们。”陆尚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消失了,“阿琼和那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

这便是陆尚的最后一句话。

而随着陆尚的断气,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9、

建安五年(200年)。

孙策快死了。

“活该!活该!活该!他最好今晚就死!”陆绩在房间里痛快地喊着,浑然忘记了他应该优先因为人的逝去而遗憾,“当初害死我爹!害死我娘!害死我们那么多人的时候!他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你说对吧,阿议!”

“......她还没回来。”

“什么?”

“朝旭,还没回来。”

“这个大喜的事情在前面,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姐姐。”陆绩撇嘴。

陆议却只是深深地叹气。

“不会有事啦,孙二郎因为哥哥死了,肯定哭死,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今天不把朝旭送回来了。”

陆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完全是“杀夫仇人”付出代价后的痛快。根本不记得现在孙策只是“重伤”,还没有死。

“……”陆议看着星光点点的夜空,“孙策如果死了,江东就要变天了。”

“变天就变天呗,要不是我们陆家还没恢复力气,我早就想趁机做点什么了!”

陆绩实在是太开心了,被迫给孙策当了几年门客,每天都要出于大局观考虑,每天都觉得自己在忍气吞声,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早点睡吧,明早还要去幕府呢。”陆议收回视线,“孙策若是死了,和他有世仇的我们的表现,一定会备受关注。既然我们现在还在人家头顶下生活,就自然要表现得当些。”

10,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陆绩便从孙府回来的朝旭的口中,得到了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他终于死了。”陆绩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纵使他前一晚没怎么睡着,此刻也兴奋地仿佛睡了个好觉一样精神。

“阿绩,把表情收好。”陆议却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为朝旭整理了不知道为什么被压得皱巴巴的衣领,“那孙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能吃上饭的时候,就要吃饭。”

说着,陆议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用布包好的、拳头大小的饼。

看着她开始大口地吃东西,陆议皱起的眉头才稍微松开。

“伯言可真爱操心。”陆绩在旁边小声嘀咕。

“朝旭以前落难时饿过肚子,我不想让她想起不愉快的事情。”陆议淡淡地回答。

陆绩有些愧疚,胡乱地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吃完赶紧睡会儿,等下天就要亮了。”陆议又对着她如此说道。

“嗯。”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丈夫关心妻子”的场景,在此时的陆绩眼里,却刺眼到能让他暂时忘记仇人去世的喜悦。

“伯言也真是的,朝旭都这么困了,还不主动点把人抱回屋子里睡觉?”

陆绩说出这句话时,突然感到了一阵心酸。

个人篇(陆绩篇之一):世事无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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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个人篇(陆绩篇之一):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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