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交州,子瑜,给子山的调任文书下发了吗?”
“调任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统领武射吏一千人轻装南骑(1)。已经下发过了。”
“对、对,然后是郡县要重新划分——”
“这部分您今年早些时候就已经下发了,豫章郡里划分几个县为鄱阳郡,长沙郡里划分几个县为汉昌郡(2)。子山最初兼任的就是鄱阳太守。”
“那陆口、陆口那边——”
“子敬为太守,在驻守(3)。”
周瑜死后,孙权看起来很快振作,但经常与他一起办公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精神恍惚得不得了,总是有很多事情明明做过、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恰逢年关,孙府里很多仆人要申请回家看望家人,假期里的值班也要安排,孙登又咿咿呀呀地赖着要和阿娘玩,朝旭一边要陪孙登,一边还要关注陆延,也就一直没有时间出现在孙权的办公区,仅仅是在卧房里处府里的事务。
至于孙权,因为还有第二年迁居秣陵的各种事宜,忙到不可开交。每次回到后院的时间也迟,总在其他人入睡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卧房休息。
这些事情都是诸葛瑾看不下去,在朝旭带着孙登和陆延出门采购新年物资时,对她说的。
“仲谋,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我们都很担心他,伟则劝过他给自己放个假,但至尊总说,他就是之前休息太多哦、太依赖公瑾,才会害得公瑾病逝巴丘。”
“这不是他的错。”
“我们都知道,但至尊毕竟还不到30岁,还太年轻了。”
其实你也只比我们年长八岁。
朝旭的脑子里不分场合地冒出这句话,她立刻阻止这个想法扩散。
“我明白了,可年底事务本就繁多,我手上也是很多事情,仲谋又只有深夜才回来,能否麻烦你们,想办法让他这几天早一点回来,我和他聊聊。”
“有劳夫人了,我和伟则想办法今天就让他早休息。年底了,各地镇守的将领和官员们也要陆陆续续、结伴来拜年,再迟几天他们到齐了,时间就更难调整了。”
诸葛瑾刚说话,朝旭怀里的孩子就扒拉着手要去抓诸葛瑾的胡子,千钧一发之际,被朝旭阻止。
“不好意思,登儿现在看见什么都想抓,他爹爹的胡子也被他抓过。”
“难怪最近总觉得至尊的胡子怎么......”
“因为拔的太疼,所以......”
“嗷呜嗷呜!”
“哇!一不注意又开始了,登儿,那是你子瑜叔叔,不是你爹,他会生气的!”
还好朝旭反应快,皱着眉头拍拍孙登的手:“坏宝宝,不可以拔人胡子,听到没。”
“嗷呜嗷呜......”
孙登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只是笑着用力亲了一口朝旭的脸。
“这孩子,那就麻烦您了。”
“不碍事。”
......
傍晚,孙权果然提前回来了,只是他一回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发生什么事情了?”
“至尊的四弟,孙匡,病逝了。”
孙匡,是孙权最后一个活着的兄弟,小时候,孙权还带着孙匡和孙仁到陆绩家里玩过,自从孙翊死后,孙权就更加珍惜这个弟弟,加上孙匡体质不太好,孙权就让他和夫人、孩子住在孙府的别院里,到了二十多岁都没有出去工作(4),孙权负责他们所有的开销、也从没埋怨过。
而如今,连孙匡也病逝了。孙权的兄弟姐妹只剩下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爹爹?”
“爹爹现在心情不太好,我们等下——登儿?”
孙登一意孤行,刚学会走路不久,却跑得飞快,加上朝旭本来就是在离孙权房间不远的地方说话,一没注意,就被孙登跑进了房间里。
她赶紧跟着他进入孙权的房间,孙权的房间里单独有一个角落摆满了他的藏品,三个面上更是堆满了藏书,而孙权正坐在自己的藏品中,看着某个角落发呆。
他刚刚失去视为第二个兄长的周瑜,短短两周又失去了最后一个弟弟。
这一个月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
该先去悲伤,还是该先去处理年关的公务,还是该先去安排过几日要来拜访的官员们的时间?
......连思考这些事情都变得痛苦,更别说还不能被臣子和敌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爹爹?”
“怎么了?登儿?”
孙权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已经爬到自己腿上的小男孩。
“登儿想安慰你,对不对,登儿?”朝旭在他的身侧找了个地方、贴着他的身体坐下。
“对。”
孙登抬起手,肉乎乎的小手蹭在孙权的眼角,擦掉那上面的泪花,然后又快速地用脑袋贴到他的身上。
孙权盯着自己儿子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有一些温暖。
“这里只有我们,仲谋。我是你的妻子,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陪着你。”
说话间,朝旭握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孙登也咿咿呀呀地抱紧他。
空气中是藏品和书卷的味道,兄长送给他的老虎木雕摆在藏品的最中央,旁边是他的朋友们和其他兄弟送的礼物。
朝旭这才注意到,在孙权的脚边,有一包没有拆开的物品,上面插着一个信笺。
“这是季佐本来打算作为新婚礼物送给我们的东西。”孙权注意到朝旭的视线,为她解释,“我下午听说他病重,赶去他屋内,他把这个给我之后,才咽了气。还好我们从京口回来了,不然......”
“我能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当然。”
朝旭先是展开信笺,里面是少年细长的字体:新婚快乐。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小弟不知道嫂嫂喜欢什么,一想阿绩住的也不算太远,小时候兄长还带我去拜访过他,于是我趁着状态好,去拜访了他。阿绩似乎并不高兴听到兄长与嫂嫂准备选良辰吉日完婚的消息,我猜他一定是二十多岁还没有娶妻,所以在妒忌吧。不过,听完我的问题后,他还给了我很多建议,这份礼物就是我最终选择的那个建议。希望兄长与嫂嫂笑纳。季佐。
对啊,陆绩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妻,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未免也太迟了一些。
她放下信笺,拆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瓶装的弹棋。
“弹棋?”
旁边还有一封信,朝旭再一次展开,这次是陆绩的字:朝旭,新婚快乐。伯言说,在很久以前的上巳节,你曾经盯着阿仁带给我们玩的弹棋看了好久,眼睛都不眨。我给季佐讲了这个故事,当然我也说了很多你喜欢的别的东西,但季佐最喜欢的还是这段故事。如果作为新婚礼物很奇怪,那一定是季佐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
但是伯言还记得。
孙权也读完了信,他回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二·吴书七·张顾诸葛步传第七》步骘字子山……建安十五年,出领鄱阳太守。岁中,徙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四十七·吴书二·吴主传第二》十五年,分豫章为鄱阳郡,分长沙为汉昌郡。)
(注释3,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四十七·吴书二·吴主传第二》以鲁肃为太守,屯陆口。)
(注释4,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六·宗室传第六》匡字季佐,翊弟也。举孝廉茂才,未试用,卒,时年二十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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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十一回:孙匡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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