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也许是一千八百年后。
段晞像往常一样去武侯祠散步，这是她搬来成都后的日常活动。
先去看看丞相，也许哪位同担又放了手写信在香案上，她今天戴了度数最清晰的眼镜，一定要看个清楚。
再去看看先主。
她昨天不小心看了本名叫《霸道丞相：爱妾你别逃》的小说，男主是诸葛丞相，反派由他家主公刘备倾情出演，都怪她好奇心太强，阅读速度又太快，一下就读完了这部超前的艺术。
罪过，罪过，这实在是对不起她嗑的“鱼水君臣”cp。
今天不如绕着陵墓多走几圈吧，就当是忏悔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段晞一脚踏进了陵园。
这条路太熟了，因而段晞走得格外随心，她顺着砖石的纹路晃悠着，一点点地放空自己。
路上斜放着一块木板，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段晞凑过去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字——
“季汉后主刘讳禅之神位”
“哟呵，汉隶”，段晞稀奇地笑出声，“阿斗还有粉丝呢？”
“这粉丝还挺贴心，急偶像之所急，誓要把后主送进武侯祠蹭香火。”
周围的风凉了些，这没什么奇怪的，段晞已经习惯了成都夏天这神奇的天气。
她拽了拽吊带，试图遮住肚脐眼，抵御一点点凉意的侵袭。
段晞绕过那块神牌，决定再绕一圈就回去，晚上还要去吃火锅呢。
可脚落下的那一刹，她清楚地看见这神牌往她脚下钻了钻。
是的，“钻”，她敏捷地错了错腿，落在了神牌旁边。
这太诡异了，但她实在提不起探究的心思，现在这种除了嗑cp就是混吃等死的日子挺好的，什么都不能让她耗费心力——鬼也不行。
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段晞跳着离开了这块儿碰瓷的神牌。
可惜，神牌还没死心，死皮赖脸地往她身前跳了一大跳，这次她来不及调整，眼看着自己的脚踩在了刘禅的神牌上。
段晞眼前一黑，再一抬头，身前站了位身着交领布衣的少女，正梗着脖子瞪她。
现在复原汉服爱好者爱上劳动人民风了？这粗布短衣，一看就是去干活的，真是严谨。
尽管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段晞还是没敢去想穿越这种事情，她的心思还刚才那块有点古怪的神牌上。
业务水平太差，碰瓷碰得也太生硬了，平时一看就不怎么锻炼，这在鬼神里也算得上好吃懒做吧？
段晞漫无目的地想着，侧了侧身，给对方让出路。
谁料对方根本没动，反而横眉竖眼，大声骂起来：“好吃懒做的贱皮子！真当自己是丞相爱妾了？”
“丞相爱妾？坏了，真穿越了！”段晞一拍脑门，又发现胳膊上多了条锦缎做的袖子，“主公，收了神通吧！我不是故意看那本《霸道丞相小逃妾》的！”
“不对，是叫《霸道丞相：爱妾你别逃》。”
“对对对！就是这个——”
段晞停住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发白胡子老头走到她面前，而对面那个还在骂人的少女却对他视若无睹。
“也许她真的看不见我呢？”
老头自得地捋着稀疏的胡子，双臂格外得长，消瘦的身体上挂着一件蜀锦织成的赤色深衣。
“刘备？”段晞眯起眼睛，“不对！这么欠的劲儿……绝不可能是刘备，那就是刘禅了。”
刘禅捋胡子的手顿住了，他本来还想多装一会儿神秘高人，好忽悠这人做事，谁承想出师不利，被人一眼识破。
“你把我拉来的？赶紧把我送回去！”
刘禅假装没听见她的话，摇头晃脑道：
“寡人是季汉后主刘禅，现在有一个匡扶汉室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你帮寡人和相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寡人就封你做长公主，食邑万户，另有金千斤、珍宝无数……”
“我看别人的活动奖品都是封秦王、天策上将，加九锡，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你这里的奖励太没吸引力了吧？”段晞认真地提问。
刘禅哽住了，怎么有女人胃口这么大？
他结巴起来，“非刘氏而王者……天策上将……加九锡……这是能随便封的吗？”
“你看到了，”段晞摊摊手，“我就是这样贪得无厌的女人，不如，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刘禅留下两行热泪，“相父，我对不住你，竟然把这样的大麻烦送了回来，还送到你后院里。”
他原地转起圈来，“朕该如何是好哇！”
这次轮到段晞跳了起来，“我真成丞相爱妾了？丞相！武侯！诸葛亮！”
激动过后，段晞扭捏起来，“我说刘禅，这不太好吧？近距离接触丞相多是件美事，但……但我可是主公和丞相的cp粉，cp粉怎么能去插足做梦女呢？”
刘禅问：“什么是cp粉？”
“呃……比如我们搞鱼水的，就是喜欢看你爹和你相父待在一起。”
“哦，我明白了，”刘禅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那些在武侯祠和昭烈庙供他俩小故事的，其实也是cp粉！”
这么猛？竟然还有不怕祥瑞御免的勇士？
刘禅两眼放光地盯着段晞，激动地说：“你还说你不愿意，你既然喜欢他俩，来都来了，何不一起匡扶汉室呢？”
“我真的很好奇，”段晞摇了摇头，用一种刘禅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你这种脑子和政治素养，究竟是怎么在投降后善终的。”
不过是一点敬意而已，还不至于她去冒险和拼命。再说了，“他们凭什么相信我？”
段晞挥挥手，“干不了，另请贤明吧！”
那边厢，布衣少女见段晞对她不理不睬，只顾着对着空气说话，心中火起，一时骂得更起劲了：
“连个屋子都扫不好，整日只会伺候你那几盆草，你算哪门子的娘子夫人，出去看看司空府上哪个把你当盘菜！”
“什么！？”刘禅好像比段晞这个被骂的人还生气，但他关注的重点在于——
“哪个司空？怎么是司空！”
段晞也很好奇，不是丞相爱妾吗？怎么又是司空府上了？她这么想着，也是这么问的布衣少女。
布衣少女闻言，气得摔了手中的木盆：
“你也配拿夫人的话吓我？是，夫人是吩咐过不许提，但那又如何？她也不过面上说说，何曾真罚过咱们！各位公子娘子屋里的人都这么说，曹司空早晚是要做丞相的，别说是咱们府里，满邺城谁不知道这事儿？”
“曹司空？邺城！”刘禅好像要撅过去了，抖得像个在风中摇摆的白毛红树杈。
段晞很想看他的笑话，但她暂时分不出精力了，因为那少女越说越生气，上前扯着段晞的衣领就想打她。
“我真是倒了大霉，要伺候你这个狗屁倒灶的女子，你也配！”
她攥的很紧，幸而衣服很宽大，段晞还有喘息之机想好脱身之法。
“住手！”这次又来了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锦衣女孩儿，她大喝一声，“快把她们分开！”
可惜有些晚了，段晞已经使出了她的脱身**。
她猛地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封，双手一晃，三指宽的腰带已经勒住了布衣少女的脖子，对方立刻挣扎起来，再顾不得打架，拼命去拍段晞的手，试图让她松开。
“真是有伤风化！幸好我们这会儿的衣服层数多。”刘禅道，他好似又没心没肺起来，已经完全忘了他那一团乱麻的兴汉大业。
段晞没有背身去勒这布衣少女，她还不想一穿越就闹出人命，万一反差太大，惹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分开她们的仆妇们终于跑到了，几个人一边拽一个，生生扯开了段晞和她的猎物。
趁着她们去查看对面的伤势，段晞抽空把罩袍整理了一下，又系上腰封，打了个蝴蝶结。
她抬手一看，就这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布衣少女已经把她的手拍得通红。
见义勇为的锦衣女孩也来了，她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却气喘吁吁地凑到段晞二人面前，小大人一样质问道：
“你二人白日厮打，还语涉司空，该当何罪？”
这话铿锵有力，罪名层层递进，颇具气势——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只到段晞胸口的话。
布衣少女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里喊着“三娘子饶命”。
段晞噗嗤一声笑了，她捏着嗓子，喊起了“三娘子，救命！”
三娘子的小脸立刻红了，气红了。
段晞的脸也红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新嗓子没比这小姑娘成熟多少。
那是段晞和曹节的第一次见面。
关于为什么建安十二年花开得晚，和为什么当时衣服层数多——
很多文献认为，东汉以后气候急剧转冷，到三国末年达到谷底，魏晋南北朝仍属于寒冷期。
气候变化是导致东汉末年和三国时期出现大量的饥荒的重要因素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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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脚滑的司空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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