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赶到东舍时,只见郭照被推倒在地,送来的汤药也洒了一地。
“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关关关,官府不知道治病,只知道关人。”
“我根本没病,这里是活棺材啊。怎么能让我和他们关在一起!”
……
“没事吧。”司马懿与身旁之人一同将郭照拉起,关心道。
“司马先生,你把这里事情处理好,我再命人去熬一锅。”
郭照惊魂未定,捂紧面纱,俯身出去。
司马懿心怀愧疚,只好先指挥官兵将郭照小心送出。
郭嘉跟在身旁,看着混乱的一切。
“闹什么闹,刚才药已经给你们送来了。何故推一弱女子?”司马懿望着东舍众人,面上皆是愠色。
“主簿大人啊,不是我们不信任,这药前前后后都送来多少次了,哪一次有用的?眼看东舍里的病人越来越重,这药也一次比一次苦,既然好不了,还不如直接放了我们,去干把农活,快过冬了,不能让妻儿们受苦啊。”
“不是已经和你们说了么,朝廷已经罢免今年所有的赋税,困难者皆有补助。刚才来的是治好冀州和居巢疫情的郭院判,你们倒好,直接上手了?”司马懿怒斥道,“别聚在一起,都回到自己的隔间。”
见把来救自己的郭院判给气走了,众人不知所措,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除了一人。
“老子根本没病,为何还要把老子关进来?若是老子出了问题,就是你官差的责任。”
说话的人是一位壮汉。
“什么没病,你只是病得没有那么厉害!”有人反驳。
那位壮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指上司马懿的鼻尖:“喂,说你呢,你就是领头的人吧?怎么,你们做官的就吃好喝好,我们老百姓就得活该吃这些陈年旧粮?”
无论是体型还是身高,司马懿都不占上风。
“非常时期,大家吃的都一样,谁也不容易。”早已习惯了处于下风的位置,司马懿面色自若,面对着比自己大一个个头的壮汉,丝毫不畏惧。
“瘟疫当头,谁能搞生产?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一旁的小吏也争道。
“哈哈哈,老子不信。这狗官分明是把好吃的给藏起来了,把腌臜物留给我们,让我们关在这东舍里自生自灭,你们说是吧?”
受壮汉的话煽动,一些病情不重之人纷纷拿起杆子,作势要出去。
“你若不信,明日早饭我就端来东舍门口吃!”小吏扯着嗓子争论道。
郭嘉看着司马懿,不免面露同情。
有这么多烦心事,怪不得一年时间,司马懿看上去憔悴那么多呢。
“不用讲废话。”司马懿抽出官吏腰间的铁刀,“还有谁想和他一样的,站出来。”
刀身折射过锋芒,折射在众人的脸上。
小吏慌忙去拦,在耳边轻声劝道:“主簿不可,令君大人走之前不是说了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么?都是一些目不识丁之人,主簿别动气。”
壮汉似乎看见司马懿并不敢真对自己动手,愈发得意,尝试继续煽动大家的情绪,逃出东舍。
其余民众见状,也愈发激动,向着外围冲去。
眼看官兵们就要压不住了,司马懿忽地一把推开小吏,拿起刀走上前就往那壮汉肩膀上劈去。
郭嘉也从未想过,以前人畜无害的司马懿,竟然会有今日如此举动。
一瞬间,郭嘉觉得司马懿有些陌生。
“官兵杀人了!”
东舍瞬间尖叫一片。
郭嘉跳上前,看清了些,所幸司马懿刚才用的是刀背,没出什么大问题。
之前一起闹事的人见司马懿动起真格,纷纷躲回各自的隔间之中。
“服气了?”司马懿将刀往旁边一丢,俯身蹲下,抬起了那人的下颚。
壮汉挨了司马懿一刀,有些发懵,不发一言。
“哎呀,主簿大人,太鲁莽了呀。”洛阳太守闻讯匆忙赶来,“能压就压下来吧,这传出去对咱名声多不好啊。”
“多事之秋,死一个两个也是很正常的。”司马懿向来不在意名声,“里面的人听好,不想落到如此下场,就再里面安心养病,等病好后再出来。”
洛阳太守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搓着手应下。
原本闹哄哄的东舍一眨眼全没了声响。
见所有人都消停了,司马懿掸尽身上灰尘,满意离去。
“吓坏你了吧。”
走远后,司马懿忽然意识到还有一只海棠兔跟在旁边,便俯身抱起。
以暴制暴,在无奈情况下,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办法。
郭嘉摇了摇头。
司马懿宠溺地揉揉兔子脑袋:“有时候和兔子说话,真的比和人沟通简单多了。”
**
夜晚。
郭照正要入睡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是司马懿拎着一篮子水果,身后还屁颠屁颠跟着海棠兔。
“司马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来?”
司马懿将水果放在一旁的桌上:“刚从青州送来的,我私藏了点,特意留给你的。”
疫情当道,稍新鲜的食物本就难得,更何况还是水果。
郭照道谢接过:“还得留着偷偷吃,不然又要被人在背后追着骂了。”
“这有啥。”司马懿苦笑一番,关心道,“都是我不好,今日没伤着吧?”
郭照摇摇头:“一时没站稳,崴到脚踝了。不过想来也是,我要是被关在一处十天半个月的,也会发疯。只是可惜了那些药材,其中几味尤其珍贵。”
“没事,药没了总有法子补上的,人不出事就好。女王,这几日你押送物资也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一下。东舍这群人不服管教,明天你命人把药熬好,我亲自去送药。”
“明日我想去司州别处再看看情况,今日我去东舍,总感觉这里的情况和居巢冀州的情况不太一样。”郭照有些隐隐担忧,“我担心病情会不会有变化……”
司马懿转念一想,司州其余几处都还算服帖。
“好,一旦有情况,你立刻派人来找我。”
郭照点点头,俯身招呼郭嘉:“想来司马先生和兔子还真是有缘,见面时还咬你,这才相处不到一天,关系就这么好了?”
“大有佳佳之风采。”司马懿毫不吝啬夸道,“早知道栀栀也这么通人性,我就直接偷过来了。”
“这旧爱还没走呢,新欢就来了?小心佳佳回来揍你。”郭照打趣道。
郭嘉被抚着脑袋,任由这两人埋汰,甚是无奈。
司马懿摊摊手,一脸认真:“以前还没感觉,今日一见,这栀栀越看越亲近。”
“你是想以前的日子了吧?不得不说,你这一年变化真是大。我听衙役说,你这些日子一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要是搁以前,早不知道跑哪里去偷懒了吧?”
“我还敢睡么,之前佳佳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因为打了个小盹,才错过时机,酿成悲剧。我记得佳佳和我说过,他会一直陪在我旁边的,只是有时候我看不见他了。想来若是佳佳能看到我今日表现,也会欣慰吧。”
一提起之前的事,司马懿就自责不已。
郭嘉(摇头):不,现在一点都不欣慰了。
“也不全是司马先生的错。记得注意身体,千万别累垮了。”郭照不由打了个呵欠。
司马懿也知时间不早了,含笑点头,便告辞离去。
郭嘉愣在原地,呆呆望着司马懿的背影。
难道是自己一直以来的鞭策,才导致最后的局面?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司马懿走远了才发现郭嘉没有跟上,连忙招呼道。
郭嘉撒腿就跑,追上司马懿。
熄灯后,司马懿渐渐睡去,只剩郭嘉正在篮中打着滚。
月光透过缝隙打下,郭嘉抬头,只见那体型比自己大了一倍的无魂白兔正瞪着大眼,愣愣盯着自己。
大眼似漩涡也似空洞,怪渗人的。
郭嘉打了个寒颤,不由一哆嗦,有一种和自己尸体躺在一起的奇妙感。
“吱吱——”
不知从何处传来磨牙的声音。
柜头也好像有什么影子在攒动。
郭嘉凑近一看,只见一双绿色的眼睛在直勾勾看着自己。
好像是——老鼠!
如果自己没猜错,老鼠是会吃兔子的吧?
郭嘉一个激灵,连忙后撤回篮中。
但是那只老鼠似乎也发现了郭嘉,便撒腿就篮子的方向跑来。
趁着老鼠攀爬竹篮的功夫,郭嘉正愁没处舒展筋骨,抬起脚就是猛猛一踹。
老鼠也彻底和郭嘉犟上了,见单打独斗不行,便起身钻回洞中,又呼了个朋友回来。
还搬上救兵了?
郭嘉见大事不妙,直接仰头叼起旁侧的桌布就盖到自己头上,将自己和白兔包了个严实。
可是老鼠的牙齿太过锋利,见郭嘉只守不出,愈发猖狂,逮着篮子和桌布就咬。
不一会儿,桌布就被咬出一个大破洞。两只老鼠偏不去咬白兔,反而发了疯似的就往自己身上扑。
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品种独特,肉质更细腻?
忽然,四周一片通明,一只大手将郭嘉和那只白兔一同揪出。
空荡荡的篮子里只剩下两只报团取暖的耗子。
司马懿小心将两只兔子放在地上,转身就将篮子一倾,两只耗子便落入了铁网之中。
“明天拿去喂太守的猫。”
司马懿锁好铁网,丢出门外后重新返回房间。
郭嘉伸爪,朝着一旁隐蔽的角落里指了指。
司马懿顺着郭嘉爪子的方向一看,只见里面有个一老鼠洞。
“好嘞,堵上。”司马懿转身拿起砖头就把洞给填上,伸了个懒腰,用盆中接好的水洗完手,重新回到床上,“可以睡个好觉喽。”
篮中还残余着老鼠的体味,郭嘉甚是不喜,宁愿缩在角落里也不愿再睡回篮中。
“地上凉,要不上床一起睡?”司马懿侧躺在床上,向郭嘉发起邀请。
郭嘉毫不犹豫就顺着司马懿的手掌往床上跳去,比起冷冰冰的地板,自然是暖烘烘的被窝更诱人。
司马懿睡觉时的习惯没有变,还是喜欢躬着身,把腹前的位置余出。
司马懿身上皮肉少,躺别处硌得慌。郭嘉调整了番位置,正好将脑袋枕在人儿软乎乎肚子上。
郭嘉忽然听到司马懿口中喃喃。
“你是我的佳佳吗?”
郭嘉以为是司马懿认出了自己,心中一喜,可是钻到司马懿脸旁才知道是人儿在做梦。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郭嘉舔了舔司马懿的下巴,重新钻回肚子上,调整好睡姿,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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