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如今年事已高,必然不可能再像先前一样继续冒险了。汉中之所以久攻不下,只在于曹公为帅时,军队的作战方式只是再一味求稳。”
司马懿与郭嘉二人虽未直接参与进汉中战局,但从杨修笔记上却可见一斑。
笔记中所述一言将郭嘉点醒。
“怪不得之前战略方策根本没错,但依旧迟迟拿不回汉中。”
烛火灼灼燃烧,将司马懿脸庞映得半明半暗。
“自从曹操封公之后,最大的敌人早已不是蜀吴,而是反对曹操一家吃独食的士族门阀。”
“这就合理了。”郭嘉将从杨修书架上翻到的一则汉中局部图展开,“荆州收复,上庸西城等要道也被子桓切断,若将之前拟定的消耗战略一直贯彻下去,汉中迟早拿下。如今这么重要的关头,主公竟选择班师回朝。小爷之前还诧异,竟然没想到原因在此。”
曹操不敢在汉中继续对峙的原因,是怕内部生变。
“有时单凭一家之言,总有疏漏之处。”司马懿接过话,忽地觉得有些手冷,便四处寻找汤婆子。
“这也好办。”一提及兵家战事,郭嘉眼眸明亮,也没管司马懿在做什么,只是拿起地图研究。
疏忽之间,一双冰冷的手忽然贴在郭嘉暖烘烘的肚皮上。
郭嘉倒抽一口凉气,话锋一转,后腿直往司马懿身上踹去:“二愣子!”
司马懿原以为郭嘉皮毛厚,不会感觉到冷意,却没想到惹恼了郭嘉,只好连忙逃窜。
不料一抬头就撞到一人身上。
一人一兔同时抬头,只见是曹丕带着曹彰和曹植一同走进来。
“子桓,这兔子又凶人。”司马懿连忙把曹丕拉到自己面前。
明明是你恶人先告状!
郭嘉正要给皮痒痒的司马懿来上一口,却被曹丕温柔抱在怀里。
“前脚在帐外才听祭酒说此事好办,后脚刚进来就看见你欺负祭酒。”曹丕抱着郭嘉,跪于席间。
还是曹丕通情达理。
郭嘉钻在曹丕怀里,眉眼间不断向司马懿挑衅。
得知司马懿手冷,曹植也是乖乖将自己手中的汤婆子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捧着汤婆子,用口型向郭嘉一字一句道:“比你暖多了。”
郭嘉刚要炸毛,却听曹丕开口,一下子将注意转移回汉中之事上。
“祭酒有何高见?”
郭嘉将之前的分析同曹丕三人重新讲了一遍后,继续开口:“一年间作战,想必我军套路已被刘备摸透。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坚持原本方略,继续消耗。”
曹丕听闻,不由皱眉:“先不提军令状有时效期,现在军中士气低落,也不宜打消耗战。”
郭嘉见状,继续开口:“第二便是奇袭。如今主公班师回朝,汉中易帅,蜀军无人知晓,必能打其一个措手不及。”
一听到要开打,曹彰提起兴趣:“怎么打?”
“张郃将军是汉中名将之一,我寻个机会与张郃将军诈降。大后日主公撤军,我与张将军再借机将蜀军引入褒斜道。”郭嘉将爪按在陈仓道上,“其余守军撤退后方,你们找机会绕后。陈仓道上虽地势险峻,但极其适合掩伏,蜀军很难发现。以我之见,你们最好从陈仓道走,同我们配合将蜀军两面夹击。”
“蜀军有这么容易上当?”曹植担忧道。
司马懿看着“陈仓”二字,忽地想起昔日刘邦就是通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骗过项羽。
“佳佳,你只管与张郃将军打入内部将人引来。明烧营地,暗度陈仓,我就不信骗不过蜀军。”司马懿自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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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色渐明,远方山峦被晨曦染成金红色。
张郃与郭嘉率领三千人一路疾行,已远离魏营数十里。
终于望见蜀营的轮廓。
“祭酒,等下该如何开口。”张郃为武将,性情直率,从未经历过撒谎之事,生怕一不小心露馅,反倒坏了军中大事。
郭嘉微微眯起双眼,凝视蜀营方向,低声道:“张将军莫慌,只要说自己在魏营不得志,受曹操猜忌打压,如今走投无路前来投奔。记得多提刘备仁德之名,向往已久,适时掉两滴眼泪,务必让他们信以为真。”
张郃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下来,又把说辞在心中过了一遍。
队伍缓缓靠近蜀营,还未等靠近营门,蜀营前的哨兵便已察觉。四下一阵骚乱,士兵们迅速列阵,弯弓搭箭,齐声高呼:“来者何人!”
张郃深吸一口气,驱马向前几步,高声回应:“吾乃张郃,今在魏受尽排挤,久闻蜀主仁义,特率兄弟们前来投奔,望通报一声!”
张郃将声音尽量装得沉稳,可尾音还是微微发颤。
不多时,蜀营内营门缓缓打开,一员银盔银甲,手持长枪的大将骑着高头大马率先而出。
此人身姿挺拔如松,如炬般的目光,审视打量着张郃一行人。
之前与赵云交过手,张郃一眼便认出,赶忙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赵将军,之前是张郃冒犯。今日我率部下诚心归附,还望将军成全。”
其余士兵跟随张郃身后,也微微躬身,神色间尽是谦卑。
赵云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
郭嘉仗着体型小而藏于队伍中间,并未被发现。
“此事重大,我需通报主公。还请张先生先在此等候。”
言罢,赵云拨转马头,回营通报。
张郃偷偷回眸与郭嘉对视一眼,暂时松了一口气。
良久,一位丹凤眼卧蚕眉的俊朗之人便领着众人迎面走来。
之前煮酒论英雄时,郭嘉便见过刘备一面。
张郃又忙整理衣冠,作出膝盖发软,却强撑着迎上前去的模样。
“皇叔,久闻皇叔仁义布于四海,今日我张郃与兄弟们走投无路,特来投靠,愿效犬马之劳!”
做戏做全套,张郃一边说着,一边便要跪地叩拜。
刘备快走几步,扶住张郃,目光温和却暗藏审视:“张将军快快请起,一路辛苦。有何难处,且慢慢道来。”
情到深处,怎可无泪?
郭嘉悄悄窜于盾后,咬住张郃另一只手。
张郃强忍着痛,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皇叔啊,当初我投奔曹操就是为了能够追随陛下。如今曹操生性多疑,汉中无功,便对我等诸多猜忌,稍有差池便大加斥责。我麾下兄弟跟着我吃苦受累,却不得半点好处。听闻皇叔宽厚待人,蜀中军民一心,我等实在不愿再为曹操卖命,这才冒死前来投奔。”
言辞间,情真意切,若不是知晓内情,真让人难辨真伪。
一旁的士兵也赶忙补充道:“皇叔。我等虽身在曹魏,可心中也向往明主。久慕皇叔仁德,愿在这蜀地施展生平所学,为百姓谋福,还望皇叔收留。”
赵云眼神示意完刘备后抢先开口:“张将军能弃暗投明,自是幸事。只是我蜀中虽欢迎各方英才,却也需知根知底。不知张将军可有什么证明心意之举?”
张郃面上却不动声色,用郭嘉交给自己的话术对答如流:“赵将军所言极是。我等愿将随行的三千兵马全部交由皇叔调配,以表忠心。日后但凭皇叔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兄弟们,放下刀枪!”
众兵听令,皆将武器放于地上。
刘备与赵云对视之后,微微点头。
“张将军既有此心,备自是欢迎。不如张将军先在营中安歇,待备忙完手中之事,再与张将军细谈可好?”
张郃心头一松,连忙点头应下。
刘备也算厚道,赶紧命人带张郃去安置营帐,其余士兵一律缴械,分散安置。
趁着士兵分散之时,郭嘉跟在刘备后脚混入一处营帐,躲在帐幕之后,躲过众人视线。
一位士卒早已于桌前等待已久,见刘备来了,立即禀告:“报告主公,昨日军师夜观星象,发现井宿积水四溢,鬼宿白气纵横,军队不日恐有大难降至,便立即让我前来报告主公,提醒主公凡是小心。”
郭嘉曾听闻世上有种占星之术,是通过天上星宿预知吉凶祸福,本以为是荒唐之言,却没想到竟然真实存在。
“军师如今何处?”刘备正想将张郃投诚之事与诸葛亮一同商议。
“军师说,等他安置完蜀中事宜,便即刻赶来。”
“好,我先去会会那个张郃。”刘备起身,同那名士卒退出营帐。
蜀军营帐不比魏军宽敞,郭嘉绕完一圈后并无发现,便悄悄从后方掀开帐子溜走。
不远处的帐内,张郃还在和刘备周旋。不过昨夜和今早郭嘉早已陪张郃练习过不下百遍,就连最刁难的问题也演练过,对于应付区区刘备,郭嘉还是胸有成竹的。
当下正是刺探蜀军军情的好时机,郭嘉连忙钻至不远处的灌木,沿途观察蜀军内部。
正当郭嘉沿着蜀军旗帜一路而下时,忽地一阵 “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前面林间传来。
郭嘉拨开草丛,抬眸望去,眼眸不由瞪大。
只见崎岖山路间,一个方腹曲头,形似黄牛的东西正承载着小山般高的粮袋。
四周无人,郭嘉赶忙上前查探,只见那“黄牛”由杉木制成,内部皆由机身、车轮、轴承相配合,在乱石泥泞之中平稳前进。
机关术!
郭嘉脑袋里第一个词就是“墨家机关术”。
怪不得刘备有实力能和曹操耗这么久,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玄机。
先是占星术,后有机关术,皆是失传之术,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还能亲眼看见。
蜀军核心人物没有半分改变,只有前年新加入的一位军师。
郭嘉忽然就对蜀军新来的军师有了兴趣。
不过,兴趣是兴趣,好不容易混了进来,不带点礼物,顺手搞点小破坏怎么能对得起张郃将军的演技。
郭嘉嘴角一勾,磨磨爪子就往木牛背上一跳,再是像粮袋挠去。
麻制的粮袋受不了郭嘉的爪子,只听“撕拉”一声,粮袋破了个口子,米粒顺着缺口滚落在地。
郭嘉还嫌袋子缺口不够大,继续使劲挠。
粮袋的缺口越挠越大,掉落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郭嘉见大半袋粮食都泄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研究木牛的构造。
正当郭嘉想顺带把木牛也拆了时,一位身披鹤氅的青年不知从何出现,悄然抓住郭嘉。
“哪里来的泼兔?”
郭嘉抬眸,只见那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一手抓着自己的耳朵,另一手还轻摇着羽扇。
四肢凌空,郭嘉是抓也抓不到,啃也啃不到。
人儿眼眸深邃,像是一眼望不穿的潭水。
挣扎无果,郭嘉对视上人儿目光,脊背有些微微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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