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的驻地巢湖离周瑜的驻地鄱阳之间约有百余里,大军水陆兼行,半月之后,到达了江夏郡的郡治柴桑。
柴桑是江东最大的军事重镇,围绕着宽阔的护城河和深不见底的战壕,城楼巍严,箭塔林立,城内屯驻着百万大军。
这里的城防很严,陆逊和王顾一路经过了数道关卡,耽误了大半天工夫,才得以带兵进城。
周瑜的驻地几乎囊括了整个鄱阳湖,沿岸坞堡相连,一望无际。
王顾向船坞内望去,见每个坞堡里都停泊着上百艘战舰,有的尚未竣工,有的回港休整,每艘战舰都足有五六层楼高。
陆逊道:“这些战舰都是精铁打造的,最上层是将帅们的议事厅和卧房,中间几层的船舱里住的是负责划船的水兵,最下层是运输战马的货舱。”
江东水军冠绝天下,这些战舰大概就相当于三国时的“航母”了。
两人此刻正坐在去往中军大营的船上,周遭的河道上,各式冲锋小艇、艋舺走舸不可胜数,如过江之鲫般在水道间往来穿梭。
在岸边的练兵场上,即便是江东公认的短板骑兵,也都身跨骏马,甲胄严整,训练有素,数以万计。
如此治兵有道,任谁见了都得叹一声公瑾雄烈。
从船上下来,又经过了几道重卡,两人才来到周瑜所在的中军军营。
军营是由前汉的太守府衙改建的,并非是篷布搭建的军帐。王顾在营前护卫的引领下进了殿,见战报堆叠的主位上坐着位英武的青年将军,他单手支额,正凝神于手中的战报,他没穿盔甲,内着一袭丹红锦袍,肩披白狐大氅,冠带束发,面如美玉,不怒而威。
陆逊单膝跪地:“末将陆逊参见周护军。”
周瑜并无总兵的架子,放下文书,走下主位,朗声道:“伯言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听闻你擒杀费栈,一举剿灭了东三郡的山贼,这可是大功一件。”
陆逊谦抑道:“护军谬赞了,末将只是做了分内事。”
周瑜又看向身扮男装的王顾:“这位是?”
陆逊道:“是末将的属官。”
周瑜便没再问什么。这时已快到食时了,炊事兵前来询问是否现在就让人摆饭。周瑜令他稍后,对陆逊道:“伯言,听说你军中的伙食是全江东最好的,我能否有幸见识一下。”
陆逊向王顾示意了一下,王顾退出了军帐,吩咐厨下的人煮土豆、玉米和红薯粥。
近来一段时间,她也没闲着,利用在军中的空闲,又栽种出了后世极为常见,但三国时却十分稀罕的白菜和萝卜。
王顾便又做了一道萝卜白菜汤,和蒸土豆、煮玉米、红薯杂豆粥一起送到周瑜的案几上。
周瑜挨个尝过几道菜,又一一询问原材料的来历,陆逊道:“土豆、红薯和玉米都是抗旱作物,产量可观且不受天灾影响,尤其是玉米,果穗晒干后可以作为军粮,秸秆晒干后则可作为马料,一举两得。”
“这个呢?”周瑜用筷子指指萝卜。
“这叫萝卜,是葑菜的一种,形似芜菁,味辛辣,生吃生津止渴,做菜鲜美可口。”
周瑜放下筷子,赞道:“伯言,没想到你打仗是一把好手,对屯田也颇有见地。”
陆逊实话实说:“其实这些都是王顾的功劳,末将不敢自专。”
“你叫王顾?”周瑜笑着看向她:“怪不得伯言总把你带在身边。”
吃过朝食,陆逊和王顾随周瑜登上高台,向一江之隔的荆州眺望。
滚滚长江自天际而来,流经城下,在两岸之间划下天堑。江上浊浪滔天,铁索连横,双方的岸边都陈列着重兵。
周瑜用剑一指:“对岸就是黄祖的营地。”
荆州如今的州牧刘表是一介儒生,不尚武事,只以固守荆州为要务。但刘表的爪牙黄祖为人鸱张跋扈,常年在江夏一带兴兵作乱,是江东的心腹之患。
且黄祖是孙氏的杀父仇人,初平年间,董卓乱政,各路诸侯推举袁绍、袁术为盟主,北上勤王。但由于各路诸侯各怀异心,形如一盘散沙,北伐最后以失败告终。
袁术趁机派孙坚带兵攻打荆州南阳,但孙坚不幸被刘表的大将黄祖射死,英年早逝。
孙氏从此便与黄祖结下了不同戴天之仇,从孙策到孙权都出兵攻打过黄祖,势要替孙坚报仇。
这段历史陆逊自然是了解的,便与周瑜谈起了荆州的形势,又与他探讨拔除黄祖的计策。
高台上,两位高大的将领并肩而立,身姿与个头几乎不相上下。周瑜一袭丹红锦袍,明艳如火,言笑宴宴,雄姿英发。陆逊一袭天青色长衫,腰系浅青玉带,肩披银狐围领,言议温和,儒雅谦抑。
如果说周瑜像暮春的骄阳,光芒万丈,那陆逊就是冬天的冷日,高远疏离。
王顾一边听他们谈话,一边从背后打量着两人,觉得养眼极了。
从高台上下来,周瑜又带两人在营内走了走,眼见时辰不早,军营要戒严了,便让陆逊和王顾当晚在营寨内留宿,并把最大的一顶军帐分给了他俩。
王顾觉得不妥,在一旁向陆逊使眼色,但陆逊却像没看见一样,接受了周瑜的安排。
分别后,周瑜依旧回府衙处置军务去了,王顾和陆逊来到营帐,见大帐内虽然宽敞,却只有一张睡觉的卧榻。
王顾不满地看向陆逊:“方才你为何不向周护军多要一顶帐篷?你没看见我向你使眼色么?”
陆逊垂着眸,不以为意:“你我又不是没有同帐而眠过,再说我不是已经向你保证过了么?只要你我一日不行昏礼,我便不会对你无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顾无话可说,看来陆逊也并非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即便暂时不能对她无礼,也要想尽办法与她住在一起。
入更后,王顾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此前她倒也不是没与陆逊一起睡过,但那都是情势所迫,与今夜不同。
陆逊倒是自在得很,不论在哪,他的作息都很规律,睡前坚持读书一个时辰。
读罢书,他见王顾还跪在窗前的坐榻上发怔,便道:“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漱么?我这就去烧水。”便起身去外头吩咐守帐的士兵生火。
烧了水回来,陆逊又把脸盆和干巾端到王顾面前,才自己去洗漱。
王顾拆散头发,洗了脸手,绕过屏风来到榻前一看,陆逊这会儿已梳洗干净,穿着中衣在榻上铺床,连她那一侧的被衾都铺好了。
王顾既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连睡在地下的自觉都没有,好笑的是他一个叱咤疆场的武将,干起内务来竟也有模有样的,真是“既主外,又主内”。
陆逊铺好被衾,躺进被窝,见王顾还站在榻前,便道:“不早了,快上来睡吧。”
王顾没好气地道:“你看着我我怎么脱衣裳?”
陆逊转头吹灭了榻边的油灯。
王顾摸黑脱掉外衣,小心地上了榻。
黑暗中,陆逊感到身边的床榻微微下陷,旋即,身上的被衾被轻轻地扯了过去。熟悉的女子香气隐隐萦绕在帐间,陆逊勾起嘴角,满足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周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