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乃女士是我的钢琴老师。
她是非常温柔慈祥的长辈,对三岁初学钢琴的我关怀备至。“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她总是笑眯眯地如此夸奖我。对幼时的我来说,就像是在暴风雪中跋涉千里,不抱希望时柳暗花明遇到的温暖小屋——烤着热乎乎的明亮炉火,能蜷缩在软蓬蓬的坐垫上捧着一杯加糖的热茶般惬意。暖而甘醇,抚平了心上每一丝褶皱,让人沉醉其中。
敏锐细腻的她清楚我并不想学钢琴,笑吟吟地拉着我去爷爷教宗谷冬司将棋的教学室。是她让宗谷冬司与我熟悉起来,她说服爷爷带我一个。佳乃女士从没对我说过“女孩子如何如何”的话,她只是给我和宗谷冬司准备好甜蜜可口的小蛋糕,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你们做的都很好呢,真是了不起啊!”她说,冬司你要好好跟飞鸟相处啊;她说,飞鸟,你一定可以做的更好的!
起初我因为爷爷那句“女孩子就学钢琴吧”,对她和钢琴都十分抗拒。仿佛只要开始学钢琴,就意味着我承认“学不会将棋才学的钢琴”,就意味着这场反抗还未开始便已结束。而佳乃女士从未强迫过我,温暖地笑着说,不要害怕,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呀。
像雪原冰封融化后的一汪春水,溶着盎然生机汩汩流淌。
也许我不喜欢钢琴,但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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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谷冬司安静地站在琴室门口,等我弹完这一曲才进来,把手上热气腾腾的红茶递给我一杯。“什么曲子?”他站在钢琴旁啜饮着红茶,看着乐谱尾页问道。
“肖邦的冬风。”我回答,抬头盯着他,“你怎么没有直接进来啊!”
他疑惑地看我:“小时候我直接进门你不是生气了吗?”
“对啊!”我理直气壮,“这样我就有理由跟你闹脾气了嘛!”
宗谷沉默了一下:“听出来了,像是在怒吼。”
小时候有次心情低落,郁郁寡欢了好几天,终日把自己关在琴室里练琴。佳乃女士劝不动我,结束比赛的宗谷冬司刚回家就直接推开门冲进了琴室。被打断的我惊愕又生气,气呼呼地把他撵出去。“听上去像是在哭啊,”宗谷冬司担忧地看着我,“换一首曲子吧。”他又问:“没事吧?”
我一边嘴硬说着“才没有哭呢”,一边伸手强行推他出去。后来宗谷想出了一个巨烂的馊主意当作借口,他坚持声称自己的将棋落在琴室了。在佳乃女士不忍直视的表情里,我盯着表情一变未变的宗谷冬司无语凝噎:这种一听就知道是编造的借口到底谁会相信啊?
这借口烂到我都不忍心揭穿他,原本郁闷的心情被他搞得不上不下。我想着算了,这家伙是个天然呆就原谅他吧。抱着故意偷偷放在琴室里的将棋的宗谷冬司想不出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傻站了一会,发现我表情复杂地打量着他也没有出声撵人——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后来他和他的将棋更频繁地出现在琴室——干脆就在这里钻研棋谱了,想到有意思的棋路还能立刻跟我讨论。所以眼下想起往事的我撇过脸去哼了一声,进嘴的第一口茶就令我又把脸转了回来:“好齁!你放了多少糖啊!”
“可是你心情不好啊。”宗谷冬司说了句不算解释的解释,坐到摆着棋盘的桌旁。我把乐谱放回架子上,也坐下来。我郁闷地走5七马吃掉了他一个角形,他瞥了眼棋子说:“棋风富有攻击性——但在这件事上却一直选择逃避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蛮不讲理地狡辩,“就逃避,就逃避!”
宗谷冬司垂眼看着棋盘没说话,我以为他在算棋路,没料到这人跟我闹脾气。他默默站起来转身要走:“不跟你下了。”
“诶,诶——!???”我十分惊讶,哭笑不得,“宗谷冬司你这算什么啊!能不能别这么孩子气!”我大声嚷嚷,但这人毫无停下脚步的意思,我只得举白旗投降:“可恶,你赢了还不行吗!”
宗谷冬司这才折返回来坐下。我更郁闷了,在我要张嘴吐槽他之前,宗谷先一步张口出声截住我的话:“我陪你一起。”
我无奈,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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