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白衣将自己忘个一干二净这件事,叶沅不肯死心,每日顶着叶白衣的冷淡视线,锲而不舍地去叶白衣眼前晃悠。
“朔梦清酒,产自云梦桃林,春花酿酒,可以助眠,”叶沅凑到叶白衣面前,晃了晃手中酒坛,“叶剑仙,你喝不喝?”
叶白衣端坐于院中,面色平静无波:“多谢,叶某今日并不想饮酒。”
什么嘛,失忆怎么连酒都不要喝了,叶沅失落垂头,轻轻“哦”了一声。
叶白衣憋着笑意,瞧着叶沅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愉散了些许。
“那叶剑仙,你……要不要去汤池?云梦的汤池誉满江湖,配以桂枝入汤,温通经脉。还有还有……清池姐姐那边卖的那种冰冰的药汤甜滋滋的,特别好喝!”叶沅又打起精神笑道。
“你,我,汤池?”叶白衣挑眉,颇有些意外,“叶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授受不亲,你小子亲过多少回,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个时候倒是矜持得很。
叶沅暗暗撇了撇嘴,还是解释道:“自然是分男汤和女汤的。”
叶白衣暗笑,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果断摇头:“不去。”
其实他很想去的。
“免费的!”叶沅试图挣扎。
“多谢姑娘好意。”叶白衣笑得礼貌,仍是违心婉拒。
怎么失了记忆的叶白衣这么不好对付,叶沅有些灰心。
当年温客行是如何将周子舒追到手的?叶沅回忆着昔日温客行的百般手段,试图寻找灵感。
烈女怕缠郎?
不行不行,肉麻至极,叶沅想象了一下自己如温客行一般死缠烂打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可是冷淡如周子舒,都败在温客行那一手缠功之下,若是换作叶白衣,也许真就成功了呢。叶沅的目光缓缓移向叶白衣,逐渐升温,看得叶白衣颇不自在。
叶沅瞧着叶白衣的脸,凤目微扬,骨相清峻,带着世外剑仙的高傲矜贵,透出上乘剑手的凛冽锋锐,若是寻常人遇见此人,定是如上仙祖宗般供起来。
可偏偏剑仙的对面,是年岁更高的叶沅,两人碰了面,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随意叶白衣几声轻咳,叶沅猛然回神,收了心思。
温客行的缠功,怕是行不通了,若想恢复两人关系,还要慢慢来,叶沅暗自叹息。
“英雄大会后……大家都怎样了?”叶沅转了话锋,问向叶白衣。
叶白衣望向天边云水,将最近江湖诸事缓缓道来:“周子舒和温客行回了四季山庄,关起门一心过日子。莫怀阳成了武林盟主,天下武林在他的约束下倒是消停了不少。高崇重新执掌五湖盟,他那女儿和弟子好事将近。赵敬被废了手脚筋,让那蝎王带回囚禁。”
“如此,倒是个不错的结局,那你呢,”叶沅勾了勾嘴角,看向叶白衣的眉眼,心下一动,“叶剑仙,你过得好不好?”
很不好,没有你的日子,苦痛不堪。
可叶白衣不能说,只是轻描淡写道:“我……安葬了容炫,然后下山……”
“下山觅食么?”叶沅笑了一下。
叶白衣失笑:“是啊。”阿沅果真了解他。
叶沅托腮轻笑:“钱塘的鱼,好吃吗?”
“相当鲜美。”遗憾的是与我一同吃鱼的人,没有你。
气氛一时凝滞,叶沅垂着头与叶白衣对坐,小声嘟哝:“怎么才能让你想起来呀。”
叶白衣敏锐捕捉到叶沅的低语,心下一窒,那句“阿沅”几欲脱口而出,却生生忍下。
自己险些彻底失去了这个小骗子,如何不能好好地“报复”回来?
叶白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不知,”叶沅摇摇头,情绪眼见低落下去,起身道,“我先走啦。”
叶白衣望着叶沅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方才离开的脸又出现在了叶白衣眼前,只是并不是叶沅,而是叶沅沅。
叶白衣看着这与叶沅一模一样的容貌,有了片刻失神,直到叶沅沅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才猛地发觉。
不是阿沅,叶白衣眼神黯了黯,还是欠身施礼。
叶沅沅一眼便能看出,叶白衣是可以分得清她与叶沅的。叶白衣看着她们的眼神截然不同,于她是淡漠疏离,于叶沅虽显得冷淡,可眼底的温柔是不能忽略的。
只不过是叶沅太难过,当局者迷罢了。
“你居然可以分得清楚我与阿沅。”叶沅沅道。
叶白衣不出声,权当默认。
叶沅与叶沅沅的确一模一样,可作为叶沅朝夕相伴的爱人,叶白衣还是可以无比明晰地区分她们的不同的。
最明显的当属那双眼睛。
叶沅一生飘零,历尽沧桑,眼里藏着的是风霜与萧瑟;叶沅沅不一样,她是年少时期的叶沅,心思再清透明净不过,眼底的明澈纯真是如今的叶沅所没有的。
叶沅沅很聪明,一瞬便想透了其中关窍,直言道:“所以你没有忘了她,阿沅来到了这里,与你相隔甚远,引梦术失效,你全都记得。”
叶白衣被拆穿也不恼,只是点点头。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玩,”叶沅沅叹息道,“阿沅灵力散尽,很难以引梦术恢复你的记忆,她最近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辗转反侧一心想要与你亲近,早些恢复记忆。”
叶白衣内心又愧疚又心疼,舍不得叶沅如此感伤,暗暗责备自己,悔不当初。
“我只是,气她临去了还要抹了我的记忆,连念想都不留给我。”叶白衣隐隐出泪,心痛不已。
在叶白衣恢复记忆的一刹那,心底是涌现过深深后怕的,他不敢想象自己永远忘掉她,余生没有爱人身影的日子,还是怎样一种折磨。
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叶沅,也只是为了气一气她。
“真搞不懂你们要做什么,重逢这么好的事情,偏偏被搞得支离破碎,”叶沅沅不理解,苦恼托腮,余光扫到小院的新访客,惊讶道,“咦,阿止你来啦!”
叶止走近,拉过叶沅沅:“掌门要你我前往太阴,重修拜月坛娑婆幻境,即刻动身。”
“可明日的云台医会……”叶沅沅迟疑道。
“我已拜托与阿沅,有她镇场,不会生乱。”
叶沅沅放下心,拉着叶止出门,回头深深瞧了一眼叶白衣,终是没有说出话。
叶白衣于院中静坐,定定凝望落英满园。
云台医会,是云梦五年一度的医家盛会,此时各地医者纷纷前往云梦,切磋医术,公论技艺。
叶沅曾经不知主持过多少次云台医会,如今故地重游,也想来与众医家一番论道。只是今年有了些许不同,掌门叶澜亲自主持,叶沅与苏解语从旁协助。
至于为何是叶沅而不是叶沅沅,前日叶止带着叶沅沅去拜访岭南太阴处理事宜,顺带二人浓情蜜意,佳期共度。留下来叶沅苦哈哈地顶替了叶沅沅的任务,在杏林居来回穿梭巡视,一时间在叶白衣与杏林居之间往来奔波,疲累不堪。
叶沅在人来人往的杏林居,遇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被那人叫住停下脚步。
金陵神算曾先生,身后还带着他那古灵精怪的孙女小红。
“扭转乾坤,逆天改命,大善也,”曾先生见到叶沅,老迈浑浊的双眼霎时一亮,“老夫姓曾,占卦算命,指点迷津,有缘者分文不取。”
叶沅难免惊讶道:“曾先生?这里是云台医会,您怎么——”您老人家不通医术,怎么突发奇想千里迢迢来了云梦?
“我和爷爷是跟着宋鹤山爷爷来的,爷爷说要寻找天机,”曾先生身后的小红探出头,嘻嘻笑道,“我夜观星象,这几日你将……唔,爷爷说天机不可泄露,嘻嘻!”
叶沅一笑,看向曾先生:“曾先生可是要为在下算卦?”
曾先生神秘一笑:“问卦两钱银子,批命一钱。”
“不是说有缘者分文不取?”叶沅挑眉。
曾先生道:“阁下与这世间,缘浅,要交钱。”
叶沅来了兴趣,掏出两钱银子交与曾先生:“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曾先生收下银子,交给叶沅一张纸笺:“随心书写一字,默想求策之事。”
一张泛白的纸笺,上面草书着“天命”二字。叶沅找来笔墨,一字一划写下一个“回”字。
曾先生认真看了纸笺半晌,幌子在身旁随风招摇,随即笑道:“天意啊。”
“曾先生可看出了什么?”
“老夫算的,是天意,”曾先生摇头晃脑,“这世间留不住施主。”
叶沅追问道:“那您可知道,我如何能回去?”
“此乃天意。”曾先生一脸高深莫测。
“所以?”
“施主该顺其自然,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就是啥也没说呗。
叶沅噎了一下,很是好脾气地拱手,连忙跑路:“多谢先生,后会有期。”
叶沅扛着小绿灯四处逡巡,见到了一鬼鬼祟祟的身影,避开众医者出了杏林居。
闹事的?叶沅提灯跟上,欲一探究竟。
一路上跟到了朔梦林,那人终于显露了真容,叶沅看定后眉头紧簇,暗道不妙。
万圣阁的孟红雨,她怎会在此!
上次闹事者是张全素,是为偷盗云梦医典,这次的孟红雨莫非也是为医典而来么?
叶沅不作它想,直接提气抡灯砸过,劲风所到之处扬起漫天桃花。
“阁下闯我云梦禁地,意欲何为?”
孟红雨堪堪避过攻势,语气极其嚣张:“自然是……来取你云梦医典的,真不巧被你发现了,就顺带你的命一并取了吧。”
叶沅不欲废话,提灯直接与那孟红雨打了起来。可叶沅高估了自己身体经脉的恢复程度,灵力尚未恢复,内功运转滞涩,只是勉强应付。
孟红雨招招狠辣,每一重击直冲叶沅面门,两人你来我往,激起桃树摇动,桃花满天。
“在落英中安眠吧!”孟红雨狞笑,挥刀蓄力。
叶沅冷笑连连:“虚张声势。”强行运转痴人说梦击退孟红雨。
而此时的叶沅虽化解了险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悄悄咽下一口血,思索着解决敌人的方法。
“秘剑,百鬼之刃!”
随着孟红雨的一大杀招,叶沅躲闪不及,被重重击飞。
今日便要殒命至此么,叶沅不甘心地闭上眼,身上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而且撞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冷冽松香传入,叶沅讶异睁开眼,便见到了叶白衣那冷峻的面容。
叶剑仙出手,龙背出鞘发出铮然清鸣,浑冽剑光之中,孟红雨卒。
“阿沅!”叶白衣龙背一丢,将叶沅紧紧拥入怀中。
什么失忆,什么气忿,在叶沅吐血倒地那一刻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满心满眼的心疼与担忧。
叶沅虚虚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安心的眼睛,欣喜盖过了伤痛。
“你……想起我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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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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